第036章 第四種形態

一人一猴一龍加一匹白馬的取經團隊，現在又多了兩位成員：妖王山風，以及一頭隨時瑟瑟發抖的寵物豬。

這一行人中，道行最低的就是那匹白馬。但人家腳力快，要是被餵了點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偶爾能爆發超能力。

於是那馬在路上跑的時候，全體成員只用腳是跟不上的，全都得施法術加速。

那寵物豬跟了一段時間就累得氣喘吁吁，就想趁機跳到小師父的馬上。反正自己也不佔什麼地方，小師父只要當沒看見就好了。

誰知還沒近身，就被小師父用禪杖敲飛了。

妖王山風頭戴緊箍，默默地跟在女娃娃身邊。看到那小豬尖叫著從自己眼前飛過，也沒什麼反應。

孫悟空飛在空中，更是對此視而不見。

還是龍三太子心軟，一伸手將那小豬撈了回來，抱在手裡笑道：「真是個小可憐，可惜你長得不好，師父喜歡有皮毛的。罷了罷了，我就帶著你吧。」

小豬看著這俊俏的小娘子，知道這是西海龍王三太子變化的，心想你就是再好看也是個男的。小師父，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女子啊，而且還長得比你還好看。又聽龍三太子說，小師父看不上自己，竟然是因為只喜歡有皮毛的。心裡暗暗懊悔，自己當初怎麼就錯投了豬胎呢？

到了歇息的時候，山風妖王也注意到了小師父總是在吃肉條。

「師父，這是妖精肉嗎？」

「嗯。」女娃娃一邊咬著肉條，一邊睨著山風妖王。

這黑熊精為什麼死乞白賴地要跟著自己，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不過要是從想要一個取經名額這個角度來想，似乎就很好理解了。修成正果對這些妖精來說，誘惑還是挺大的，哪怕是已經突破天罰，可登天界的妖王也一樣。

為了取經名額，連剖丹的仇都不顧了，這道心夠堅定的啊。

「師父喜歡吃妖丹？」

「嗯。」

山風妖王沉默。

原來自己的金丹就是這樣沒的。

「我給師父打個妖丹去。」山風妖王說完就化身旋風不見了蹤影。

女娃娃吃驚地看著那妖王消失的方向，將最後一點肉條咽下：「話說那妖怪，應該都算是妖王的子民吧？」

孫悟空蹲在樹杈上冷笑道：「妖類無情，大的吃小的，強的吃弱的，就是吃自己的子嗣的事也聽過，沒什麼稀奇。」

龍三太子坐在火堆邊烤魚，烤好了自己吃一條，給小豬分一條，再給那白馬也分一條。

這時道：「師父，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大師兄要保護師父不能離開太久。我要照顧師父，也不能離開。所以，這打妖丹給師父找口糧的事，就交給山風師弟來做，正合適。」

女娃娃不置可否，眼睛突然落在那蹲在三太子腳邊啃魚的小豬身上，嘴角微挑：「既然人人都有事做，這小豬仔豈不是個吃白食的？」

龍三太子笑道：「它還小呢，等它長大了，就能替師父幹活了。」

小豬在一旁拚命點頭。

女娃娃嗤了一聲，也不戳破。

孫悟空看山風妖王不順眼，連帶著看那小豬也不順眼，冷笑道：「養大了再殺有些麻煩，還不如現在就宰了，肉還嫩些。」

弼馬溫是個什麼性子，這小豬怎會不清楚，這弼馬溫連玉帝都敢打，是個天不怕地不怕，胡攪蠻纏的二愣子。

當下驚得尖叫一聲，慌不擇路，就躲在了龍三太子的裙子下面。

女娃娃眉頭一皺，禪杖一伸，就將它挑了出來，冷笑道：「好你個色胚，死性不改，活該你妖力被封，你就這樣一直封著吧。」說完，禪杖一甩，那小豬就劃出一道弧線，跌進了樹叢中。

龍三太子吃驚地道：「師父，這小豬竟然是妖力被封了嗎？怪不得這麼弱，還能解開嗎？」

「解什麼解。就這樣挺好。」女娃娃看著那小豬在林邊哆哆嗦嗦地趴著，陰陰地道，「解開我怕我忍不住用它下酒。」

那小豬抖得更厲害了。

過不多時，山風妖王也回來了。

竟然真的帶回來一顆妖丹，以及一個豹子精的屍體。

「師父，這附近有妖丹的妖精不多，我就只知道這個豹子精是有妖丹的，剛才去已經給師父將妖丹取來了。」

女娃娃瞅了瞅那山風妖王雙手奉上的妖丹，又看了看那豹屍，道：「你身為妖王，就這樣去取其他妖怪的妖丹，會不會對你名聲不好啊。」

「那妖丹，呵，師父放心，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女娃娃：嘶，怎麼又覺得這廝話中有話，意有所指呢？

這時那山風妖王又道：「師父，可是要煮這妖丹，凈化妖氣？」

「嗯。」女娃娃將那妖丹扔進鍋里，就要找小猴子。孫悟空知道該自己了，自覺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然而這時，山風妖王卻將自己那肌肉塊塊隆起的胳膊送到女娃娃嘴邊：「這次用徒弟的血吧？」

孫悟空還沒來得及說話，龍三太子就跳了起來：「師弟，你洗澡沒有，惡不噁心，快拿開。要放你的血，何須要師父親自動手，你又不像大師兄那樣，刀劍不傷，金剛不壞。」

說著，龍三太子抓住山風妖王的胳膊，一隻手指化出長長的龍爪，在山風妖王的手腕上劃了一下。

只見那深色的皮膚上，顯出了一道白印，卻是沒破。

山風妖王冷笑了一聲：「二師兄，你這龍爪，不夠鋒利啊。」

龍三太子有些面子掛不住，嗤道：「皮真厚！」

山風妖王重新湊到女娃娃面前，認真地看著她道：「師父，咬吧。」

然而一根棒子頂住了他的胸膛，只聽孫悟空冷冷地道，「龍爪不行，還有俺呢！」

說著孫悟空現出利爪，狠狠地一爪拍下。

那個胳膊上，登時就顯出幾條血跡，鮮血滴滴答答地滴進鍋里。

孫悟空冷冷地朝那傷處吹了口氣，那傷處的血立刻就止住了。

「不好意思啊，師弟，師兄俺爪子太過鋒利，不太好掌握力道。」

山風妖王冷笑，這是沒掌握好力道？這是想廢了我這條胳膊。還好我肉身強固，不然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

嘴上卻憨笑道：「大師兄好本事。」

女娃娃卻皺起眉，用勺子攪了攪那鍋湯水，舀起妖丹。

眾人一看，那原本黑氣纏繞的妖丹妖氣確實沒了，但那妖丹，也變綠了。

「這妖丹看上去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龍三太子喃喃地道，「怎麼看上去，像是有毒呢？」

那山風妖王臉色一變，一把抓過那妖丹，塞進嘴裡吞了。又抄起那鍋湯水，潑進了身邊的溪水裡。

幾乎是轉瞬間，那溪水上就翻了一層的死魚，各個肚皮朝上，顏色發綠。

那本在溪邊玩水的白馬，驚得哞了一聲，連連後退。

那師徒三人目瞪口呆，然後齊齊看向山風妖王。

「你血中有毒？」

孫悟空想起自己剛才就是用爪子沾了那毒血，連忙伸出爪子仔細查看：「小龍快弄點水給俺沖沖。」

龍三太子不敢怠慢，使出水系法術，將孫悟空那爪子仔細沖洗了。這才轉向那山風妖王道：「你到底除了熊，人，豬，還有什麼其他形態？難道是毒蟒？我的前女友，以前往水裡吐口唾沫，就是這樣滿水面都是死魚的情形。」

山風妖王：……

女娃娃盯著那水面的死魚，沉思了片刻，道：「山風，你說你機緣巧合，衝破了大妖之境，究竟是什麼樣的機緣？」

山風妖王看著女娃娃沉默不語。

女娃娃皺眉道：「你若不說清楚，你這樣滿身毒血，誰敢留你？」

山風妖王沉默地立在女娃娃面前，像是一座暗沉的鐵塔。半晌后，才低沉地道：「我那時失了金丹，本來就要死了。但是機緣巧合身邊有兩顆朋友送的丹藥，我就吞了。之前又誤服了一顆毒丹，這三顆丹藥凝聚在一起，才形成了新的金丹，不過這金丹，卻是帶毒的。」

原來是這樣。

孫悟空和龍三太子都知道黑熊精是怎麼失的金丹，也知道那毒丹是從哪來的，不由得都看向小師父。

小師父擰眉沉思了片刻：「你吞的那兩顆丹藥，是凌虛子煉的？」

山風妖王深吸一口氣：「正是。」

難道那凌虛子的丹方，竟然真有令人重新生出妖丹的功效？可是怎麼可能？

又想，太上老君的仙丹不能讓人從無到有，生出金丹，凌虛子的邪丹也沒有這個功效，但如果兩個結合在一起呢？

女娃娃有心探查一下那山風妖王的經脈是否有異常，但她現在肉體凡胎，沒法做到神思外放，只得作罷。

又想這山風妖王剛才吞了有毒的妖丹，不知現在體內是個什麼情形，便問道：「你剛才吞了妖丹，感覺如何？」

山風妖王看了女娃娃一眼，一言未發，就倒了下去。

「哎哎哎，這是怎麼了？」龍三太子嚇了一跳，「怎麼說暈就暈。」

孫悟空用了棒子戳了戳那倒在地上的山風妖王，觀察了一下道：「呼吸無礙，血脈流速較快，估計還是妖丹生效了。」

女娃娃看了看天色，道：「既然無礙，我們走吧。」

啊？

孫悟空和龍三太子面面相覷，以為自己聽錯了。

女娃娃淡聲道：「這傢伙皮糙肉厚，小龍的龍爪都傷不了他，附近唯一有妖丹的妖怪，又被他殺了。留他在這裡睡著，你們還擔心他的安全不成？」

兩人想想也是，一個妖王，肉身強度在那放著。龍爪都傷不了，除非再來個孫悟空這樣的魔頭，那還真不用擔心他的安全。

師徒三人便帶著小豬，騎著白馬繼續上路了。

留在山風妖王一人躺在溪水邊，雖然身體不能動，眼睛不能看，但是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竟然就這麼走了？

山風妖王感受著那豹子精的妖力在體內橫衝直撞，那妖丹中散發的毒素正慢慢地融入自己的血脈之中。雖然不會損傷自己，但是卻極疼。

丹田處的那顆新的金丹，轉得飛快，彷彿要攪碎他的五臟六腑一般。

他疼得渾身打顫，汗如漿出。一時也不知道，究竟是當初被剖丹時更疼一點，還是現在這丹田更疼一點。也許，真正疼的，是那顆心吧。

就在山風妖王獨自躺在那裡，疼得死去活來之際，他的耳里，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嗒」

有人來了！

山風妖王暗暗掙了一下，該死，還是不能動，毒素要被金丹完全吸收，需要時間。

那人落足幾乎無聲，仿若鴻毛一般，緩緩地靠近了他。

他能感到那人的身影擋住了照在他臉上的陽光，微風吹過，那人的衣角撫上了他的臉頰，帶來一種極淡的香氣。不像是熏香，倒像是廟裡香火的煙氣。

山風妖王的皮膚不覺起了一層戰慄，那是生物天生的本能在警告他。來人很危險。

什麼人能讓一個突破天罰的妖王感到畏懼和危險？

「有意思……」

山風妖王聽到那人輕輕地道，那聲音像是風中的一縷蛛絲，輕得讓人無法分辨。甚至都分不出男女。

接著一縷微風吹過山風妖王的面頰，他腦子一陣混沌，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陽光堪堪越過枝頭，照在他的眼帘上，滿眼血紅。

山風妖王猛地坐起，粗重地喘息。

像是想起什麼，他急急地將雙手舉在眼前，仔細查看，彷彿那上面沾染上了什麼髒東西。

然後他跳起來，衝到溪水邊，將雙手扎進水裡，反覆搓洗，他本皮膚黝黑，直搓洗得那皮膚都發了紅，才住了手。坐在溪邊喘息。

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他卻渾身發冷，無法抑制地連連顫抖。

「沒事，都是夢。」山風妖王喃喃地道，「都是假的，那都是夢。」

直這樣坐了半日，日頭都已經到了天空正中，山風妖王才從驚懼中緩了過來，他深吸一口氣，辨了辨方向，向西走去。

他的臉上表情複雜，似悲似喜，似哀似怒。

就連那日失了金丹，又重獲金丹，也不如此時讓他的心緒大起大落。

一直走到天黑，山風妖王突然停住了腳步，喃喃自語：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隨後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臉上的神情也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