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什麼仇什麼怨

小龍這邊安生了，小翠和兔精那裡卻還在爭執。

「她先收了我的耳朵，我先來的。」

「這又是排隊買菜，先來的有什麼用？」

「你那逆鱗又沒什麼用處，要來何用？」

「你怎麼知道沒用處？」

「那你說有什麼用處？」

「我那逆鱗能替她擋一條命！」

「你剛不是說她身邊三個徒弟都很厲害，不會有危險嗎？」

「你這麼會學我說話，你是鸚鵡嗎？」

女娃娃乾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於是一陣兵荒馬亂。

那瘋馬不知從哪又竄了出來，用嘴叼著女娃娃的袈裟往背上一甩，就往山上跑去。

三個徒弟和小翠，還有兔精都大驚失色：「瘋馬，你做什麼？」

那瘋馬跑得極快，連竄帶跳，就差飛了。

三個徒弟加上兩個妖精要騰雲才能跟上。他們本想從馬背上搶了女娃娃，然而女娃娃現在肉體凡胎，騰雲術帶不動她。孫悟空試了一下，差點被墜下雲頭，只得放棄了。

一群妖只好跟著那馬在後面跑，一邊跑一邊叫：「乖馬，快停下。」

「你這馬怎麼連韁繩都沒有？」小翠心中焦急，抱怨道。

「我師父騎馬從來不用韁繩。」小龍試著拽那馬鬃，那馬兒卻根本不理他。還在一次跳躍時，給了他一蹶子，還好小龍閃得快，不然被這瘋馬踢中，肯定得挂彩了。

「這馬只聽師父的話。」孫悟空也是無法。

「現在怎麼辦？」兔精發現自己就算使用天賦，也跑不過這瘋馬，只能也使用騰雲術，這時焦急地問道，「這馬要把聖僧帶哪裡去？」

「不知道，再往前就是凈池了。」

女娃娃在馬背上閉著眼睛裝昏，心裡也納悶這馬打算幹什麼。

又因為三個徒弟兩個妖精都在一旁跟著，她總不能現在立刻坐起來，說自己沒事了。之前那幾人吵得她頭疼，她也沒什麼辦法，索性裝昏了事。

現在騎馬難下，只好一昏到底了。

那馬兒目標明確，一路直跑到山頂的凈池處。

池水映著藍天，平滑如鏡。

那馬兒跑到池邊，利落地前腿一跪，將背上的女娃娃扔進了水裡。

「撲通」

女娃娃：……

三個徒弟：……

馬兒歡快地哞了一聲，開始吧唧吧唧地喝水。

女娃娃從水中站了起來，甩了甩身後的濕發，朝馬兒笑了笑：「淘氣。」

又看看三個徒弟和兩個妖精，有些尷尬：「怎麼大家都在啊？」

又被山風一吹，「阿嚏！」

這回問題解決了。

女娃娃肉體凡胎，著涼生了病是大事。

兩個女妖精也沒心思再吵架，只爭著照顧女娃娃。

女娃娃索性將這病再拖了一拖，中間又演了一出重病垂死，將兩個女妖精的手拉在一起，深情款款，語重心長：「我孤苦慣了，死了也沒什麼，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兩個……」

再後來，也不知那兩個女妖精達成了什麼協議，至少表面看上去，倒像是姐妹相親相愛了。

*

雖說費了這諸多波折，但靈吉菩薩的道場，總算是找到了人看守。

兔精雖然性情溫柔，但畢竟是有妖丹的妖怪，真要打起來，也不會差到哪去。小翠雖然還沒有妖丹，但小須彌山是仙山福地，靈氣充足，用不了多久，她必然也能修成妖丹。

再加上護山大陣和結界的保護，這小須彌山的道場，應該是無虞了。

女娃娃囑咐了那兩人，關於靈吉菩薩只剩下法身，在秘境養傷的事。又提了提等她們的法力再高強些，可以替靈吉菩薩建立寺廟，收集供奉。

兔精聽了自然連連點頭應承。

小翠卻目光閃動，道：「唐僧，等你們取了真經之後，應該不會住在靈山吧？那裡住的都是和尚，一定特別沒意思。你們肯定要離開那裡，去外面找個地方住。如今外面房子也不好找，哪個山頭不是都已經有妖怪佔了。這小須彌山倒是個好地方，你說呢？不如你們取完經就回到小須彌山住吧？」

兔精先點點頭，又猶豫地道：「好倒是好，不過這道場畢竟是靈吉菩薩的道場……」

小翠滿不在乎地道：「那靈吉菩薩只剩下了法身，先不說他能不能恢復，就算他能，也得千八百年。到時候這道場滿都是咱們的人，他能怎樣？」

一旁三個徒弟聽得都瞪大了眼睛，心道：師父只是說安排你看守道場，你倒好，將道場據為己有了。

本以為女娃娃肯定要與那小翠講一番道理，沒想到女娃娃竟然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三個徒弟一陣沉默，心想這小師父可太彪悍了，連菩薩的道場都敢占。

安排好這些，師徒幾人又踏上了西行之路。

這小須彌山是在南面，從這裡往西，倒是和當初的路有些不同。

女娃娃將她那副美食路線圖拿了出來，在上面找了找，輕咦一聲：「哎，不行，咱們得往回走走。」

「為何？」三個徒弟問道。

「有一處地方必須得打卡，不然我怕西天不算我通關。」

「什麼地方？」

女娃娃指了指，地圖上的某處。

三個徒弟仔細看去。見那處畫著幾道彎曲的線條。

「這是什麼？蛇窩？」

「這是河，笨蛋！」女娃娃罵道。

*

在此後的路上，眾人曉行夜宿，一路也遇到什麼麻煩。

女娃娃每到晚上就勤勞地煮妖丹，直將那十幾顆妖丹都煮了，才罷手。

孫悟空最近每天晚上都要被咬，心中也是有些微妙。

一日，就聽山風妖王在那喃喃自語：「這前面的妖怪一定非常厲害。」

「為何？」孫悟空壓低聲音問道。

「不然師父不會準備這麼多妖丹。」

小龍也在一旁點頭：「我指甲都禿了，師父要是再接著煮，我就得扒鱗片了。」

三個徒弟齊齊看向坐在火堆邊，正在打坐調息的女娃娃。

此刻女娃娃正在和內腑里的金龍說話：「你這能量準備得怎麼樣了？？」

趴在三顆金丹上的金龍，看上去比當初大了一倍都不止。

金龍懶洋洋地回答道，「只要你不是一下都抽空，夠你打三個黃風怪的。」

「才三個。」女娃娃嗤之以鼻。

金龍瞪著龍眼：「三個你還嫌不夠？你這是要去捅妖精窩嗎？」

女娃娃憂愁地嘆了口氣：「不好說。」

金龍想起黃風怪那三昧神風確實厲害，若是沒有法寶克制，誰來了都沒用。

便道：「這次你要對付的是什麼人？說來聽聽，萬一我聽說過，也許知道他的破綻。」

女娃娃想了想道：「如今也不知是個怎麼情景，要是差得不太多的話，此人曾是玉帝身邊的捲簾大將，因為打碎了玻璃盞，才被貶下界，在流沙河當了妖怪。每七天還要受飛劍穿身之刑。那流沙河也是險惡之地，沒有這妖精幫忙，恐怕還過不去。」

金龍想了想道：「被貶的捲簾大將？不曾聽說過。我被封入飛龍杖的時候，那捲簾大將怕還沒登天庭呢。不過這捲簾大將不過是玉帝隨侍而已，武藝比不得外殿的將軍，法術比不過各殿的真仙。又被刑法日日折磨，恐怕如今剩下半條命就不錯了。」

女娃娃卻憂慮地搖頭道：「並非如此簡單，我聽說，這流沙河的妖怪已經吃了九世的取經人，連第十世也差點吃了。」其實已經吃了，要不是金蟬子法身不滅，觀音以佛血澆灌重鑄肉身，第十世也早就死了。

金龍聽得驚奇，忽地睜大眼睛：「你不就是第十世嗎？」

女娃娃：……「對，我不是說差點嗎？」

「這麼厲害嗎？」

「就是說啊。」

「也不知他哪來這麼大的怨氣。」金龍感嘆道，「守著流沙河吃了九個取經人，這得是什麼深仇大恨啊！」

女娃娃聽了，倒是心中一動：「你說什麼？你說那妖怪吃取經人，是守在取經人的路上，故意的？」

「不然呢，你也說那流沙河不是什麼好水，他在下界當妖怪到哪不好，非要選這條惡水……」

女娃娃皺眉聽著，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小聲叫她：

「師父，師父。」

女娃娃將神思退了出來，睜開眼睛，不禁一愣。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嗆人的煙塵味，女娃娃的袈裟能避風定塵，倒是不曾察覺，這四周不知何時已經風沙驟起，一眼望去，血月之下，橘黃一片。

「沙子？」

「師父，俺看這風沙有異，恐怕不是什麼好風。」孫悟空眯著眼睛道，「師父，咱們還是個避風之處，避一避吧。」

小龍用袖子替師父擋著風，道：「這附近一馬平川的，恐怕很難找到避風的地方。」

不遠處，本來卧伏的白馬突然嘶鳴一聲，跳了起來，驚慌地四蹄亂踏，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

那頭小豬本來藏在馬頭的馬鬃里睡覺，這時也被白馬的突然動作顛得飛了出去，正自尖叫，然而不等這小豬落地，就被一陣怪風卷得不見了蹤影。

小龍吃驚地道：「山風師弟，你兒子被捲走了！」

山風妖王的黑髮在風中狂舞，這時只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方向：「無妨，再生一個就好了。」

小龍：……你們黑熊都這麼絕情的嗎？

這時，卻聽女娃娃輕聲道：「小心，來了。」

因著女娃娃寶貝袈裟的緣故，她身邊的風沙並不大。

那風沙一旦靠近女娃娃一丈之內，便慢了下來，仿若費力地穿過了一層無形的薄膜，沙礫褪去了之前的狂暴，隨風飄舞，在空中形成一個個橘黃色的旋渦。

這情形委實詭異，三個徒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小師父。

「師父，那是什麼？」

「不知道。」女娃娃輕輕呼出一口氣，面前懸浮的漩渦散去，落在地面上，淡淡地鋪了一層，在詭異的月色下如同薄毯。

「有妖氣。」孫悟空抽了抽鼻子，眯著眼睛觀察著這異樣的風沙。

「有妖怪？」小龍有些緊張，祭出了自己的銀纓槍，「師父，別怕，我保護你。」

女娃娃微微一笑，將攔在自己面前的銀槍壓下，「別緊張，那妖怪的真身沒來。」

沙粒在風中旋轉，發出細微卻刺耳的聲音，眾人忍不住皺起眉頭，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凝聚成一股似雷似鼓的噪音：「唐僧！」

「師父，這妖怪認得你。」小龍吃驚地道。

女娃娃不以為意：「這西行路上的妖怪，哪個不認得我？」

又對著那空地上旋轉的飛沙道：「你是哪個，報上名來。」

風沙之中，無數沙粒突然開始緩緩凝聚，細沙流轉間，勾勒出了模糊的面孔和身軀。那人形的眼睛部位，沙粒旋轉得更為迅速，彷彿有兩隻無形的眼睛在窺視著女娃娃。

女娃娃直視著那雙眼睛：「沙悟凈？」

「你認得我？」

「你吃了我九世，我總該認得你了。」

「呵呵，上一次讓你僥倖逃脫，這一次，看你還不死！」

話音剛落，那沙人體型突然暴漲，像被風捲起的巨浪一般，鋪天蓋地地向女娃娃拍來。

這沙浪如此猛烈，以至於沙粒在狂暴的運動中相互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嘯叫聲，如同無數玻璃片在空中碰撞，尖嘯，刺人耳鼓。

與此同時，三道耀眼的光華在同時暴起。黑纓槍、金箍棒、銀纓槍三個神兵，光芒交織，化作奪目的光盾擋住了那沙人攻勢。

就在那三個神兵將要擊中沙人的霎那，那沙人突然化作流水般流散，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攻擊，又在另一處迅速重新凝聚成形。

「有點意思。」孫悟空冷冷一笑，當先躍出。

三個徒弟抬手各自召回武器，在空地上站定。成三足鼎立之勢，將那巨大的沙人緊緊圍在中間。

「妖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小龍剛開口說完場面話，周遭的沙礫卻像是有意志一般，齊齊撲向他的口鼻。那沙礫微小，每一個卻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準確無誤地填滿了小龍的口鼻，又鍥而不捨地朝耳朵，衣領各處鑽去。

小龍立時被嗆得說不出話來，拄著銀纓槍一陣咳嗽，又放出水術來，一道清澈的水流從他手中湧出，迅速沖刷掉了滿臉的沙塵，這才算是解救了自己。

「好你個妖怪，真是歹毒，差點嗆死你爺爺。」小龍罵道。一邊卻扯下一塊內襯，將臉蒙住，防著那妖怪故技重施。

孫悟空和山風妖王，這時也已經和那沙人戰在了一處。

孫悟空揮舞著金箍棒，每一擊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山風妖王的黑纓槍也槍槍銳利，只是無論兵器威力如何，因那沙人無形無質，他們的攻擊，總是能被輕易化解。

而那沙人卻能不斷自如變換形態，時而變成帶著巨大的沙掌，帶著凌厲的嘯聲重重砸下；時而又化作萬千鋒利沙刃，密集地朝孫悟空和山風妖王襲來。

孫悟空和山風妖王以前都沒遇到過這種怪物，一時都不能適應這種打法，被逼得只能招架。小龍趁著那沙人專心對付孫悟空和妖王，從後面一槍刺出，想要偷襲。

沒想到那沙人的頭直接轉了九十度，本來是背對著小龍，現在直接變成面對。那沙怪臉上裂開一個大洞，彷彿嘲笑一般，巨大的雙掌一合，小龍躲避不及，那感覺就像是被兩堵沙牆擊中。

小龍心口一悶，眼前金星亂冒，耳里嗡嗡作響，晃了兩晃，要不是銀纓槍撐著身體，怕是已經趴下了。

「武器對這沙怪無效，用法術！」山風妖王這時叫道。

孫悟空立刻反應過來，雙手迅速結印，掐起火訣。他的身邊瞬間湧現出熊熊烈火，火焰似有生命，跳躍著，向沙怪逼去。

與此同時，山風妖王周圍開始捲起一陣陣強勁的旋風，旋風化成風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風弧，向那沙怪削去。

小龍吃了兩次悶虧，心中早已怒火高漲，退後幾步，雙手同時釋放水術。從他雙手之中，湧出的水流如同兩條銀龍，撲向沙怪。

一時烈火，狂風，大水，在這不大的空地上同時肆虐起來。卻又互不干擾，各自逮著那沙怪巨大身體的一處，奮力攻擊。

那沙怪在三種法術的三面夾擊下，身體逐漸失去了原有的威力，不斷縮小。每當它試圖重新凝聚時，總被猛烈的火焰焚燒，強風吹散，或是水流沖刷。沙怪彷彿感受到了生命的危機，發出了類似慘叫的咆哮聲。

正當三個徒弟以為終於可以一舉幹掉這難纏的沙怪時，那沙怪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了。

接著，女娃娃眼前的地面上，那原本鋪滿的薄沙突然彷彿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人立而起，形成一個新的沙怪。那沙怪大口張開，露出裡面沙子做成的參差獠牙，喉嚨深處，彷彿無底的深淵，向女娃娃猛地咬來。

三位徒弟目睹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禁大吃一驚。但因為距離過遠，無法及時施救。

就在緊要關頭，女娃娃卻不慌不忙，手中舉起一物。

一道明亮的光芒從她的手中閃過，照耀在那正準備撲擊的沙人身上。沙人的動作突然停滯，大嘴簸張著，卻彷彿時間凝固，動彈不得。

三位徒弟見狀，長舒了一口氣。又充滿了驚奇，紛紛圍了過來。

小龍好奇地用銀纓槍輕輕戳了戳那已經凝固的沙人。

在他輕微的一觸之下，沙人就像是已經布滿裂紋的瓷器，瞬間崩潰，碎成了一地的沙粒。

「這是怎麼回事？」小龍奇道。

孫悟空眯著眼睛，望向遠處，輕聲道：「風停了。」

沙塵逐漸散去，血月恢復清明，天地之間重歸平靜。

女娃娃嘴角上揚，微微一笑，將手中之物舉起，給徒弟們瞧了瞧：「這是小風，小風，快和我這幾個徒弟問個好。」

三個徒弟驚奇地看著小師父手中托著的那顆亮晶晶的溜圓珠子，在他們驚奇的目光中，珠子彷彿有些害羞般，輕輕上下晃動，就像是在點頭打招呼似的。

然後那珠子倏地一下變小，如同一顆靈巧的小魚，迅速鑽入了女娃娃的嘴裡。

女娃娃看著徒弟們驚訝的表情，忍不住輕聲笑道：「小風害羞了。」

「師，師父？」小龍的嘴巴張得老大，滿臉的驚愕之色，「那，那是？」

「這便是定風丹，是我最近得到的新法寶。」

「那，那不是，靈吉菩薩的……」

「我的。」女娃娃糾正道。

徒弟們互相對視一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