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靜觀其變，毒虺之怒！

轟隆隆。

規模龐大的莊園城堡，正在迅速倒塌；

地動山搖之勢傳到莊園之外，令集會的信眾都感受到大地的震顫，引發騷動——

「地震，是地震！」

「不要慌張，我們在曠野之中，不會受傷！」

「上次地震是什麼時候？1775年？那已經是25年前了！」

「就是不知道城內的情況怎麼樣？」

「上帝啊，是祂指引我們今日到來，才躲避了地震的災難！」

可就在這時。

吼——

一種他們從未聽過的野獸咆哮聲，響徹黑夜；

那低沉的聲浪，令在場每一個人心臟悸動，血脈僨張，沒由來的生出恐懼！！

軍隊駐紮地；

切斯特頓也站了起來，他身旁的副官道：「上校先生，好像是地震！」

可得到的卻是上校的怒罵：「白痴，要是地震你還能站得穩嗎？還有那聲野獸的吼叫怎麼解釋……拿望遠鏡來！」

當副官送來望遠鏡，他迅速走到一個小土坡上向莊園眺望；

漆黑之中，視野極差；

可他還是覺察了不對勁。

月色朦朧下，莊園內隱隱有一股塵埃衝天而起！！

緊隨其後。

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又一次震鳴夜空，莊園的深處竟燃起大火。

「是爆炸？！」

「威廉姆斯莊園存有火藥嗎？」

「可就算他不答應合作，也不可能炸毀自己的莊園吧？」

切斯特頓轉身，大喝著發出命令：「全體都有，集結！！」

「向威廉姆斯莊園前進，營救主教長老！！」

與此同時。

覺光等人的眼前，一座宏偉建築，正在那恐怖的大蛇身下迅速化為廢墟。

莊園內各處的油燈引燃了木屑、地毯，熊熊烈火迅速燃燒。

可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蛇？！」

「這是蛇嗎？！」

林誠合眼神空洞，發出呢喃；

眼前的一切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噩夢，而並非現實。

法明亦是在瑟瑟發抖；

似乎反而因通靈術的附體，令他對面前的龐然大物產生了天然的畏懼。

只有那巨人興奮的叫嚷，咿咿呀呀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語。

一直到覺光的聲音吐露：「是龍！」

「龍？」法明抬頭看向師父。

林誠合亦然：「龍？這是龍？！」

覺光的瞳孔依舊在發生著震顫：「是龍，也不是龍！但它已經走上這條道路，化龍之路！」

「林道長說得沒錯！」

覺光的聲音愈發興奮；

「寂滅之法將要復甦，不只有人族當立！」

「萬物生靈都將因此受益！」

「天地反古，重現上古大荒之壯闊時代！」

「林道長，林道長早就洞悉了一切，凡他說過的，皆成為了現實！」

「只此一路經歷見聞，若作成書，林道長可為流芳千古之大賢！」

覺光的震撼，遠比林安禮見得毒虺時更要強烈；

因林安禮早已篤定大勢將至；

而覺光心中總有一絲疑慮！

可眼下，鐵證已經擺在面前，毒虺之軀已有傾翻樓宇之力，遁地鑽山之能；

「虺五百年成蛟，蛟千年化龍！」

「錯不了，錯不了啊！」

覺光正在感慨時，心頭又頓生不妙；

他猛地回頭，就見那主宅一角的廢墟空洞之下，走出一個人影；

「是她？！」

那夜入侵主宅，覺光雖未能與她照面，卻留下感知印象。

法明也證明了她的身份：「是那蛇女！」

蛇女的目光同時瞥來，只是一掃而過，就緩緩走入廢墟深處。

便是這個照面，深深刺激了林誠合——

「不，不對！」

「我師父不是去了那巫師部落，為什麼這蛇女會出現在這裡？」

「蛇女是與這怪物一同到來的……」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我師父，我師父在哪？！！」

林誠合想到不好的事情，此刻情緒陡然爆發；

正當他要朝那廢墟衝去，覺光早已搶先一步將他攔下，又對法明、小白喝道：「此地不宜久留！」

「先走！」

林誠合還欲掙扎；

但又怎麼可能掙脫得了小白的鐵臂？

眾人迅速鑽入遠處樹林藏匿。

到這時，覺光才對林誠合道：「林道長絕不會出事！」

林誠合不信，指著那毀滅莊園的龐然大物道：「可，可那大蛇……」

覺光道：「這毒虺之軀固然龐大，但還遠不到化作蛟龍之時！」

「林道長曾說，復甦有跡可循，亦是循序漸進的演化過程！」

「倘若有真龍出世，那這世上早已是另一幅模樣！」

「林道長遠比貧僧對局勢把握更為精準，若覺察危機，他第一時間就能有所規避！」

法明也道：「對，林道長修為高深，不會出事的！就算不敵，也能全身而退。」

「又或者，林道長並沒有找到那巫師部族？」

師徒一番勸解，讓林誠合漸漸找回理智；

可當看向那毒虺之時，眼中還是寫滿了恐懼了！！

覺光再道：「我等藏匿於此，靜觀其變；」

「莊園驚變，外面的人勢必也被驚動，還有官兵駐紮。」

「毒虺出世，定會引發巨大波瀾；」

「且雙方對峙，毒虺不一定會是官兵的對手！」

法明有所明悟：「官兵有火器，還有大炮；」

「可大炮能殺龍？就算它還不是龍，如此龐然之軀，已能摧毀一座偌大樓宇，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覺光也不知答案，但他如今理解了林安禮每次對諸事觀察入微的興趣；

每捕捉一點訊息，就能從中抓取線索，拼湊推敲出復甦之勢的演化軌跡。

不論他們是否有機會成道，這種記錄觀察若得著書傳世，都是一次壯舉！！

覺光指向遠處，因毒虺遁地穿行而隆起的土丘：「地下已經被掏空，若林道長的確在那巫師部族，我們可循跡探索過去……」

「若師父不在呢？」林誠合焦急道。

覺光笑了一下：「若林道長不在，那他定然無礙，總會設法找到我們，難道你還不相信你師父的本領？」

又在這時，小白忽然咿呀叫嚷起來，惹得眾人心中一驚；

正要呵斥他藏匿，卻聽他喊道：「羅伯特，羅伯特……」

幾人目光猛地轉向那曾是二樓卧室的廢墟一角，一個滿頭是血的人，正艱難的推開重物，想要脫身。

「是羅伯特！他還沒死！」林誠合辨認出了對方，「覺光大師，怎麼辦？」

覺光卻出現一絲猶豫；

若羅伯特死了，他自會念經祈福，超度於他；

但他沒死，卻是不能見死不救了。

可大蛇就在廢墟之上盤旋，他不願讓眾人前去冒險，心思矛盾之時，他一咬牙道：「貧僧去！」

「師父，不可！」法明喊道。

而不等師徒二人糾葛；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撕破長夜。

幾人目光重新落在廢墟上，只見羅伯特的身後，正有兩道身影踏出。

一人是那蛇女，而另一人，則是被她束縛手中的威廉姆斯。

凄慘的哀嚎正源自威廉姆斯；

因倒塌的房屋砸斷了他的雙腿，此時正被蛇女拖拽出來，傷口狠狠摩擦在地上，拉長血跡。

蛇女略過了羅伯特，並無理會。

只是將威廉姆斯一人，丟在了廢墟前的空地上。

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法明有了反應：「師父，我去救羅施主。」

他第一時間躥了出去，因通靈術的加持，他的動作極其迅猛；

片刻間繞到廢墟一側，抬頭看了一眼大蛇，只見蛇身而不見蛇首，他才立即跳了進去：「羅施主。」

「法，法明小師傅……」

羅伯特還有意識。

法明一腳踹開他身上倒塌的立櫃，將他沉重的身軀背在背上，動作雖有遲緩，卻依舊不慢，離開廢墟原路返回。

待得二人歸來，覺光立即查探他的傷勢：「不幸中的萬幸，只是皮外擦傷。」

「羅施主，你覺得怎麼樣？」

羅伯特漸漸恢復神采，抹了一把頭上留下的血，苦笑道：「還好，就是有些頭暈，多謝大師了。」

「可，可剛才……」

「發生了什麼？」

眾人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望向遠處。

當羅伯特的目光追尋而去，臉色頓時唰白，一如眾人當初的反應，震撼難言。

「那，那，那是什麼東西？」

「上帝啊，我看到了什麼！！」

「噓！」覺光讓他噤聲，「那大蛇應是與蛇女一同到來的，蛇女可控蛇，這大蛇極有可能是她部族祭祀圖騰靈獸。」

有一路見聞在前，覺光如今也會舉一反三。

印第安人的傳承古舊，信奉自然圖騰，毒虺如何踏入化龍道的暫且不知，但卻能將蛇女的馭蛇術與毒虺聯繫在一起。

覺光又問：「那位爵士先生到底做了什麼，竟讓這蛇女不惜請出毒虺來襲？」

羅伯特看向廢墟前的兩人；

威廉姆斯竟也沒死，但落在蛇女手中，後果不言而喻。

他深吸一口氣：「大師，我是真不知曉，事到如今我沒有必要隱瞞各位。」

「我的主職是遠航貿易，雖說看起來是威廉姆斯的親信，但他很多事情都沒有讓我參與。」

「現在想來……」

「或許林道長說得對，他早就知道我對奧利維亞舊情未滅，才讓我主管白天鵝號，儘可能遠離莊園。」

「對了，奧，奧利維亞呢？」

覺光一臉無語；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兒女情長？

林誠合也猛翻白眼，卻看在他之前幡然悔悟的面子上，沒有開懟；

法明則沒想那麼多，淡淡道：「小僧前去接應羅施主時，那處廢墟之中已無生機。」

「奧利維亞死了？」羅伯特呆若木雞。

而眾人關注點都與他不同；

覺光道：「廢墟內已無生機，也就是說，那基督教堂的主教也死了？」

法明頷首；

他的通靈術本是請靈上身，對生機、魂魄之理，異常敏感，所以不會感知出錯。

覺光眼神一亮：「那現在就等林道長歸來，取走聖器了，可就是不知林道長如今身在何方，就怕夜長夢多。」

聖水已是公開的事情；

外界的人或許不知聖器的存在，但教堂內部的牧師、執事必定知曉。

一旦愛德華的死訊傳出，難免會勾起一些內部人士的貪婪之心，監守自盜。

覺光皺眉道：「麻煩了！」

若他有武道修為，大可獨自前往，法明通靈術是有諸多限制的，也不適合入城。

剩下的小白貌似武力強悍，但黑奴的身份更為忌諱。

他苦思冥想，也沒好的辦法。

而遠處。

凄慘的叫喊聲，再一次響起；

「啊……」

「放過我，放過我！！」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蛇女將匕首刺入威廉姆斯的腕中，挑斷了他的手筋，連同著血管，剮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鮮血飛濺。

任由他的求饒，蛇女不為所動，又換了一邊，再次重複。

「啊——」

「法克！狗屎！」

「雜種一樣的印第安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威廉姆斯已經喪失了理智，哀求變作怒罵，也只是讓蛇女更為滿足。

轟隆隆。

大蛇身軀盤旋，摩擦著廢墟土石又一次滾落，那蛇頭探出，一雙猶如燈塔光束的猩紅裂瞳，望向了下方的兩人——

「嘶，嗬！」

蛇女聽到動靜，手中動作一頓，錯愕望向頭頂：「%……￥……」

而下一刻，大蛇竟然又一次予以了回應：

「嘶，嗬！」

藏匿林中的眾人猛地明悟；

「覺光大師，那，那蛇女能與大蛇交流？他們好像在說話！」

覺光頭皮發麻；

毒虺化龍，極看天賦。

萬虺千蛟，也不一定有一條可化作真龍！！

真正的復甦尚未來臨，這大蛇已通人言，擁有極高靈智，予它充足時間，就算不化真龍，也是一方江河的惡蛟王！！

「羅施主，那蛇女在說什麼？」

羅伯特搖頭：「應是部族語，我不懂。」

另一邊，一人一蛇的溝通還在繼續；

「沒有，吾神，你說沒有？這怎麼可能！」

旁人不知，那雨神的聲音，是直達心中的：「吾有感知，這裡沒有，沒有希瑟察卡的氣息。」

原要將威廉姆斯折磨致死的蛇女，頓時停下了動作，抓起他的腦袋，咆哮著怒吼：「我妹妹的皮呢？你藏在了哪裡？！」

威廉姆斯先是愣了一下，明明已是極度的凄慘，卻突然放肆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原來，原來你是要找那女孩的人皮！」

「她人已經死了，伱為了那張皮，不惜毒害我整整四年？」

蛇女再次喝道：「告訴我，她的皮在哪？」

威廉姆斯依舊大笑，猶如瘋魔：「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永遠找不到了。」

「是皮！」羅伯特愕然道。

「什麼皮？」

「人皮！」

「威廉姆斯好像剝下了當初那女孩的人皮，我隱約聽說過，他參加過一個秘密社團，裡面的人都有一些奇怪的癖好，但我不知道是收集人皮！」

林誠合難以置信：「為什麼收集人皮？他們癲症了嗎？」

覺光嘆息：「某些密宗教派，確有以此類祭祀品練成法器的，但若是只為鑒賞玩樂，殊不人道。」

林誠合張大了嘴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又見遠方，蛇女兇狠折斷了威廉姆斯的指頭：「說，我妹妹的皮在哪？」

「啊——」

驚叫過後，卻依舊是不為所動：「我說了，殺了我，你永遠都找不到了！！」

蛇女的怒焰已然沸騰，可任由她如何泄憤，也撬不開對方的嘴巴。

大蛇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索亞，殺了他，我們該走了！」

「外面的人，進來了！」

蛇女不甘，可當她抬頭時，已然見得莊園道路盡頭，密集的火把光暈閃爍。

「放了我，放了我我就將你妹妹的人皮還給你！」威廉姆斯也看到了遠處的動靜，想要求得生機。

蛇女凄慘笑著：「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折磨你四年，雖不能讓我的恨意平息，可我如今將死，你認為我會放你留在人間？」

她拔出匕首，瞄準了威廉姆斯的心臟，就要刺入！

可就在這時。

嘣！！！

一聲巨大的槍響，從莊園的另一側響起。

火舌噴吐的頃刻間；

噗哧——

蛇女胸口乍起一朵殷紅的血花，也使得她手中匕首掉落。

威廉姆斯看準機會，抓起匕首，橫在了蛇女脖頸之上，發聲高呼：「快，快來人！」

「我是威廉姆斯，是這座莊園的主人，誰能帶我離開這裡，我將贈予他數之不盡的財富！！」

那放槍的暗處，幾名先行的斥候走了出來。

他們聽到呼喊，情緒激動：「我們是第一陸軍切斯特頓上校麾下的士兵！」

「爵士先生，你沒事吧？」

「這裡發生了什麼，主教長老在哪裡？！」

幾人快步跑來，卻絲毫未曾覺察，他們頭頂方向盤旋的龐然大物。

「吼——」

廢墟上，毒虺徹底震怒！！

眾人抬首，只見一道龐大的黑影，猶如隕石般墜落，再想躲避為時已晚。

轟！！

蛇尾砸落；

幾人所處的位置，化作一個巨大凹坑，血肉成泥，已作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