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覺光:道長可知末法?
船艙不宜久待。
諾里斯等人屍首的存在,有礙觀瞻。
待得覺光歇息差不多,便晃晃悠悠爬上甲板,一行四人在羅伯特的護送下,重回小鎮旅館。
剛一回到房間,林誠合就按捺不住今夜的所見所得——
「師父,覺光和法明不是我們南明人?」
「那他們也不是和尚?」
「為什麼覺光能施展類似『請鬼術』的術法,我們道家卻不行?」
林安禮雖然也好奇,但現在不用憑空瞎猜了:「真相如何,明日自會知曉。」
林誠合道:「要是老和尚騙人呢?」
「他都已經暴露身份,還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如若我想,與他拼殺,他即便會施展術法,以今日消耗來看,不會是我對手!」
「我若要殺他,他唯有飲恨。」
強大的武力代表著絕對話語權。
老和尚術法雖然詭異,但法明『變狗』后,也對自己懷揣忌憚。
更別提這種術法以『精血』支持,就老和尚那個身軀,哪怕有鹿血大補丸,又還能被掏空幾次?
林誠合聽了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而他又回想今天沒能幫上門,變作苦瓜臉:「師父,我到底什麼時候能修習武道?」
「你才十二,再等一年也不遲,早練傷身,適得其反。」
「哦。」
師徒倆有一搭沒一搭回憶一夜見聞,等到小徒弟睡著,林安禮就開始入定練氣。
武道是以內氣為支撐,若後天內氣足夠精純壯大,破體而出,便是歸返先天之境。
至於修真築基法,林安禮就摸不著頭腦了,注心觀里也沒有相關法門。
或許……
龍虎山有呢?
但想要探尋著一切,都要等回歸南明了。
至少三年內,林安禮是想都別想了。
就算從西海岸出發,也需十三個月之久,而既然已經到了北美,美利堅十三州肯定要去看一看的。
從西海岸到東海岸,又是十月之久。
去一年,回兩年,三年時間遙遙無期。
不過即便如此,林安禮也抱有期待。
覺光大師驗證了術法的存在,那這個世界等級深度就遠比自己所想象的厲害。
林安禮這具身體也不過剛滿二十歲,有足夠的時間探索未知。
至於對前一世的牽挂……
牽挂不了一點。
無父無母,無妻無子;
爛漫自由,熱愛旅行,沒想到前一世沒能有機會的郵輪行,穿越后直接坐足三個月,還橫跨太平洋到了美利堅。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第二日清晨。
林安禮師徒起身後,與法明碰面,他在樓道內小聲道:「林道長早安,我師父還在休息,待師父蘇醒,我再來請您前去座談,昨日匆忙,小僧未來得及向道長致謝,煩請莫怪……」
法明是挺有禮貌的,比林誠合這小子強多了。
林安禮頷首表示無礙,就一同下樓用餐。
飯後,前去尋找羅伯特。
昨日被攻陷的狼藉已經全部收斂出來,貿易點有一套自己的管理規章制度。
夏日之時,死屍不停靈,以免產生瘟疫滋生。
早期貿易點都很謹慎,稍有一點疾病苗頭,就是大本營團滅的結局。
來到港口碼頭。
船上也在作清理,又見羅伯特在極遠處的礁石灘上搭建起焚燒台,正將死屍焚燒,所得灰燼會被潮水引入大海。
等有人見了林安禮,就將羅伯特叫來。
羅伯特今年三十歲出頭,年輕力壯,他早年是大西洋航線船員,因極具航海天賦,在貴族老爺面前嶄露頭角,為他投資了白天鵝號,最終決定開闢南明航線。
如初到港時眾人的歡呼所言,白天鵝號是迄今為止第四艘穿越太平洋平安歸來的商船。
「林道長,屍體都處理差不多了,我早晨詢問了印第安的勇士,他們說明日就可以出發,前往大河部。」
林安禮並不著急:「覺光大師身體抱恙,且看他怎麼說吧!」
「應該的,應該的,昨夜若非覺光大師和法明小師父顯現神通,也不會讓麻煩迎刃而解。」
「另外。」羅伯特拽著林安禮師徒走到安靜處,小聲道:「林道長,此次去往大河部,就全靠您了!」
「大河部如果願意收集皮草,對我們出售,一次的出貨量將抵整個貿易小鎮三個月的收貨。
畢竟我們人手有限,而大河部卻有四千人之多,更沒有人能比他們熟悉這片區域的環境。
各國獵人如今所能踏足的,還只有外層林區。
若想深入內部,只有尋找嚮導。」
羅伯特將一應情況講明,林安禮當然明白這塊利益蛋糕有多大。
不過是否能夠促成,還須看大河部能感恩到什麼程度。
最後更重要的一點是……
「我能得到什麼?」
羅伯特一愣;
他猛地感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道家居士,而是一個精明商賈。
不過偏是林安禮這幅態度,讓他更為欣喜……
只有喜歡錢的人,才願意去賺錢。
否則費盡三寸不爛之舌,也難以促成此事。
「林道長,你我合股,我出運力,佔七成;您只需促成此事,白拿三成!」
「待我送您回返南明時,我在南明貿易所得的貨款,可以方便您直接進行貨幣兌換。」
羅伯特算有誠意了,三成絕不算少,畢竟林安禮要作的事情也不多,只是敲開貿易大門。
而他也夠雞賊。
心知林道長終會離去,以後三成利潤還是屬於他,這等同於生意買斷。
「成交!」
積累第一桶金返回南明,就能放開手腳作很多事情了。
此外,留下羅伯特的人脈,還能繼續跟他作遠洋貿易,賺取錢財。
二人一陣熱聊就到了中午。
這時回返旅館,覺光就醒了過來;
他應是會一些調息養氣的功夫,加之藥物調理,氣色比昨夜好上不少。
飯後,覺光依承諾邀請林安禮師徒座談。
倒也沒回房間,而是在旅館外擺上一張桌子,曬著太陽,喝著羅伯特殷勤送來的茶葉——
「林道長,覺光大師且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派人招呼我就是。」
他知趣沒有打擾。
覺光喝著家鄉的茶水,臉上浮現一絲慰藉:「貧僧也沒想到這一行背井離鄉就是一年,卻還未抵達最終目的地。」
「貧僧倒是不怕客死他鄉,只是不忍這徒兒不得照應。」
「林道長想知道什麼,大可發問,只求以後貧僧若有什麼意外,道長能帶法明一同歸去。」
法明眼中含淚:「師父,您別胡說。」
這師徒一副和諧場景,讓林誠合都不免動容;
只是林安禮嗅到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
信息坦誠本就是昨日達成的共識,現在又托出苦肉計搞什麼臨終託付,老和尚是要便宜佔盡。
他根本就沒接茬,直接發問:「覺光大師是滿人?」
覺光嘴角抽搐一下,沒想到林道長年紀輕輕,竟然腹黑如此……
「是,貧僧父親曾是八旗督軍,滿蒙結親時有了我。
我五歲時父親犯下重罪,被開除旗籍,本要舉家流放寧古塔,出京時幸得我師父搭救,師父言稱我與佛有緣,便入妙應寺剃髮受戒。」
林安禮奇怪道:「據我所知,流放寧古塔要麼死在路上,要麼終於目的地,沒聽說過誰能中途獲救的。」
覺光道:「我師為藏傳格魯派隱世仁波切,曾得皇家賜紫,享有皇家恩典。」
這就不難理解了,仁波切那可是所謂的「轉世」大佬,再有皇家賞賜袈裟衣袍,身份尊貴。
林安禮繼續問道:「我知大師其實想去的是佛郎機,陰差陽錯才至這新大陸荒蕪之地,請問大師此行目的為何?」
覺光沉默了一下,卻還是信守承諾道:「求買火器營造配方與工匠。」
這話一出,林誠合直接炸毛:「滿清亡我之心不死!!」
林安禮則回憶歷史,滿清入關前已有紅夷大炮產出,才有攻打明朝之力。
不過這個時空因崇禎的歷史偏差,西洋科技與產物接觸受阻。
如今南明與外界交流甚多,而清朝則被局限了海上貿易。
但林安禮還有好奇:「如此大事就派你師徒二人前往?就算得了配方與工匠,又如何帶回北方?」
覺光道:「可繞行島國,再至天津海港;而此事也只作嘗試,至少朝中並無明令,只下達了暗旨!」
林安禮默默點頭,並無什麼怨懟之心。
而他的表現反而讓覺光疑惑:「林道長就不氣憤?南明與大清勢同水火,貧僧以為道長會……」
「會大開殺戒?」林安禮笑著反問,「那你又為何敢於坦白?」
覺光大義凜然:「因貧僧許下承諾,出家人不打誑語。」
林安禮不想顯得格外不同,只道:「即便論及國之大事,也是等你我歸返故土再算,於異國他鄉,你我便是異邦人,本該相互扶持,覺光大師可贊同?」
「阿彌陀佛,貧僧贊同。」
林安禮繼續道:「大師既是佛教弟子,為何會巫覡術?」
「而術法又是如何施展的?」
覺光意味深長的笑了,竟幫林安禮補充道:「林道長是否還想問,那土著少女的妖異之態,又是如何出現的?」
林安禮點頭,聚精會神凝視著對方。
覺光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
「我知林道長為何對那巫覡術看重,因道法脫胎於古老巫術,可偏偏如今時代,道家術法施展不得……」
「與之相同,我佛教法門同樣受阻;」
「但我師行走四方,卻意外發現,巫覡術竟可顯現神通,有別於佛法、道法!」
「因而,我自幼修習佛法,也得關外大祭司指點巫覡法術。」
林安禮皺眉:「受阻的原因呢?」
覺光道:「時候未到!若要細講……林道長可知我佛家學說中的『三時之時限』——
正法,像法,與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