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剛剛放亮的時候韓正他們一行人上了路。
雷家的二管家帶著兩個雷府裡面的高手趕了過來。
韓正和程勝、張元三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一起嘆了口氣:本來保客鏢這種活兒就難辦,現在又多了三個人,這樣一來目標就更大了。
雷府派出來的這兩個高手一個叫馬五,一個叫做陳七,個頂個人高馬大,看樣子,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有功夫,只不過兩個人狂氣得很,始終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
程勝壓了壓火氣,湊到韓正張元他們身邊小聲問道:「老大,你能不能和那個雷甲說說,少帶幾個人行不行?加上咱們弟兄,現在已經有十個人啦,這要是往哪兒一走不忒扎眼嗎?」
韓正掖了掖手槍:「老六,少說話!咱們管不了別人還管不了自己嗎?路上多加小心就是了!」
胖子摸了摸後腦勺:「這要是二哥和四哥他們在就好了!」
聽胖子這麼一說,韓正和程勝都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
坐落在崇文門內東交民巷東口的這片西式建築樓群是北京最早出現的西式建築樓群之一,它在光緒二十九年(公元一九零三年)就已經建成了。
姚朗看到的這個地方就是同仁醫院。
說起同仁醫院,其實它的歷史並不長,創建於清光緒十二年(公元一八八六年),不僅有當時數一數二的完備的各科醫療力量,而且還有高超的醫療技術,尤以眼科的水平最突出。院長賀慶(N.S.Hopkins)是美國眼科專家,他來了之後專門建立了一座新的眼科大樓,其中還設立了磨鏡室,因而來就診的人日益增多,聲譽日高。
不過別人介紹這一切的時候楊鋒和姚朗都是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們的注意力現在都被那些黃頭髮藍眼睛白皮膚高鼻樑的洋人醫生吸引了過去。
郝寬捅了姚朗一下:「你們哥倆別到處瞎看,這可是外國人的地方,小心他們把你們倆人當小偷給抓了去!」
姚朗癟了癟嘴:「不會吧?」
白先生看了看身邊這些人:「我說郝寬,你先帶著弟兄們到咱們的落腳處歇一歇,我進去看看彥朗的傷!」
郝寬看了看姚朗和楊鋒,湊到白先生身邊低聲問道:「他們兩個呢?」
白先生看了看姚朗和楊鋒:「你們兩個要聽郝寬的安排,千萬不能到處走動!」
楊鋒和姚朗相互看了一眼,答應了下來。
郝寬一揚手:「那咱們走吧!」
······
黃包車很快就把這些人送進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旅館。
這家旅館坐落在一條衚衕裡面,如果沒有外面的牌子,誰也想不到這個地方會是一個旅館。
旅館的主人看起來和郝寬很熟悉,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把這些人領進了後院一處僻靜的地方,那裡有三間收拾的非常乾淨的房間。
郝寬把姚朗和楊鋒安排在了最裡面的那一間客房裡面。
簡單的洗漱一番之後楊鋒和姚朗跟著郝寬這些人來到了衚衕口的小吃攤前,吃飽喝足之後郝寬頻著自己的那些手下離開了,楊鋒和姚朗卻被他們留了下來。
姚朗有些不高興:「二哥,你說白先生和郝寬他們為什麼把咱們弟兄留下呢?」
楊鋒忽然笑了起來:「你怎麼會這麼說呢?人家是來辦正事的,咱們弟兄呢?咱們哥倆不過是個跑腿打雜的,而且又不是人家白先生的人,當然人家會這麼做了!」
姚朗吐出了一口大氣,似乎想把心裡的那些煩悶都排出去:「二哥,我看咱們不如回去睡覺算啦!」
楊鋒搖搖頭:「老四,你和泥鰍叔這些年山南海北的走了不少地方,大地方小地方去了不少,你當然覺得沒有什麼啦!我跟你不一樣,出了門就是幹活,難得有個機會出來轉轉,這麼著,你自己回去睡覺,我出去溜達一圈兒!」
姚朗只好點頭:「行啦行啦!我陪你!」
這條街道雖然算不上有多熱鬧,可是也有不少的商家,再加上川流不息的人來人往,這一切讓一向習慣冷清的楊鋒感到非常的新鮮。
走了不遠,楊鋒和姚朗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酒館。
說他是酒館是因為裡面坐著的一些客人,可是這些客人面前擺放著的並不是酒具,而且現在也不是喝酒吃飯的時候。
那些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方桌條凳最裡面有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子後面有個四十多歲的老先生正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著楊家將的故事。
楊鋒忽然停下了腳步:「老四,你看,那個說書的人像不像瘸叔?」
姚朗看了看,然後搖搖頭:「不像!」
楊鋒拉了姚朗一把:「走!進去坐一會兒!」
兩個人隨便找個座位坐了下來,姚朗要了一壺普通的茶水和瓜子、雲片糕,然後伏在了桌子上,一邊聽著書一邊打著瞌睡。
楊鋒看著說書人,腦海里卻想起了瘸叔。
楊鋒的愛好並不多,所以他的樂趣也不多,楊鋒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天晚上能聽到瘸叔說上一段書。
說書的老人說的這一段是黃土坡楊六郎大戰韓延壽,說到精彩之處還擺了幾個架勢,聽書的那些人無不拍掌叫好。
書說到這裡,角落裡站起一個位置彬彬的年輕人,看樣子比楊鋒姚朗也大不了幾歲,衣服雖然整潔,但是那上面卻有幾個很明顯的補丁。只見他手裡捧著一個小笸籮,似乎多少還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站起來收錢。
小酒館里的人並不是很多,而且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也並不是有錢人,所以當這個年輕人收了一圈兒收到楊鋒這個桌的時候,小笸籮裡面只是很少的一些零錢。
楊鋒看了看這個年輕人,然後從懷裡摸出了五塊大洋毫不猶豫的放了進去。
年輕人看到楊鋒這個舉動有些驚訝,隨即輕輕說了一聲謝,然後轉身走到了說書的老人身邊。
茶館里的很多人都用驚異的眼光看著楊鋒。
五塊大洋,一戶普通人家怕是要省吃儉用也要積攢上半年。
姚朗此時已經伏在桌上睡的迷迷糊糊,他根本想不到楊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說書的老人接過年輕人的小笸籮一看,臉上忽然變了顏色。
老人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楊鋒面前深施一禮:「這位朋友,老夫姓徐,名德言,因為家中有難處,不得已才出來說書賣藝,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小朋友,能不能等我說完這段書咱們再說?」
茶館掌柜的此時也湊了過來:「這位爺,我看你眼生,徐老爺子一向穩當,如今出來說書也是迫不得已,況且我們這小店也不曾和您有過什麼過節,您要是有什麼事兒不妨明說!」
楊鋒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對的,他趕緊用胳膊肘磕了一下身邊的姚朗。
姚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一看這陣勢先是嚇了一跳,以為楊鋒惹了什麼事情,等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以後這才哈哈一笑,站起身抱拳拱手:「掌柜的,這位團柴*的老人家,誤會了誤會了,我二哥他初來乍到,不懂這裡面的規矩,你們儘管放心,我們絕沒有別的意思!」
姚朗和楊鋒一開口,說書的徐德言和酒館掌柜以及其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很少會有兩個外地人到北平這種小地方的酒館來找什麼麻煩。
楊鋒雖然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差頭,但是楊鋒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舉動不合適,於是他也站起身抱拳拱手:「老人家,我的確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您說的這段書精彩極了,再說在下也姓楊,您老人家剛才這段書說的是我們老楊家,在下這才願意多拿出一點兒錢來!」
誤會解開,兩下頓時皆大歡喜。徐德言說道:「承蒙這位楊老弟抬愛,老夫就再多說一段楊家將以表謝意,楊老弟你看如何?」
楊鋒趕緊一抱拳:「多謝徐老先生!」
當下徐德言又坐回到書桌後面,先是穩了穩心神,喝點水清了清嗓子,然後一拍醒木繼續開書,不過這一回書徐德言可是使足了氣力,小酒館裡面的這些聽客們喝彩不斷。
······
雷丙看了看自己的父親。
肖霖也看著雷遠。
鍾先生似乎沒有這麼做,他悠閑地品著茶。或許感覺到茶水有些熱,鍾先生還輕輕吹了一下。
雷遠忽然笑了起來:「鍾老弟,承蒙你看得起我這個三兒子,不過這件事情我們爺倆還得好好合計合計,這麼著,你和肖老弟先回去,明天我給你一個答覆。」
鍾先生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站起身來:「雷兄,你說的沒錯,這麼大的事情是應該好好商量一下,不過老弟我實在是著急啊!你也知道,這買賣晚一天開張可就少賺一天的錢呀!」說著,鍾先生輕輕拍了拍雷丙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賢侄,你可千萬要和你父親斟酌斟酌!」
鍾先生不等雷丙說話對雷遠抱拳拱手:「雷兄,那我和肖霖老弟就先告辭了!」
雷遠客氣的把鍾先生和肖霖送出了雷家大院之後帶著雷丙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土匪起家的雷遠並不認識多少字,書房裡那些擺放整整齊齊的書籍無非是給自己裝裝樣子而已。之所以雷遠會給自己留一間書房完全是因為他想給自己流出一個思考問題的空間。
雷丙一屁股坐在父親身邊,神情有些沮喪,他從自己兜里掏出紙煙和打火機,漫不經心的給自己點上一支煙。
雷遠看了看悶著頭不說話的雷丙:「我說小三子,怎麼就知道你自己抽啊,給你老子我也點上一支!」
雷丙有些驚奇的抬起了頭:「我說爹呀!你是不是願意我去干啊?」
雷遠從雷丙手裡奪過紙煙和打火機,可是他怎麼也不會擺弄打火機。
雷丙不失時機的划燃一支火柴。
雷遠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怎麼?你以為他鐘先生是真心想讓你出頭?」
「爹呀,你老人家這是啥意思呀?」雷丙不解的問道。
雷遠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大腿:「我說小三子,你這腦袋瓜子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現在就這麼不開竅呢?」
雷丙撇了撇嘴:「我琢磨著怎麼著也是件好事!」
「好事!」雷遠看了看雷丙,「沒錯!對你小三子來說的確看起來是件好事!可是你怎麼不想想,那鍾先生讓你負責什麼買賣,那是製藥廠!」雷遠說著站起身來在屋子裡面來回走了幾步,「就你小子那點能水還能瞞得了你老子我么?」
雷丙看著雷遠,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呀!我對這一行那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鍾先生提撥我當這個藥廠經理是有點牽強!唔,看起來是有點問題!」
雷遠又是一笑:「小三子,其實鍾先生是想把咱們爺們都拉下水,那麼什麼經理只不過是個借口,我就奇了怪了,鍾先生怎麼又打上藥廠的主意呢?這個製藥廠是不是個幌子呢?這裡面能不能有什麼其他的?」
雷丙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爹呀,要不明天我去推辭了吧,反正我也不懂藥材!」
「不!」雷遠停下了腳步,「小三子,你先答應下來,不過你要說得委婉一點,盡量給自己留出後路來,我倒要看看,一個小小的製藥廠他老鍾能玩出什麼花樣出來!」
雷丙一愣:「這麼說爹你同意啦?」
*團柴:江湖人稱呼說書人,也有人稱說評書的人為使短傢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