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學樓

「靠！」林異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亮子，他們是什麼？」

魏亮顫顫巍巍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上次來的時候沒有這麼詭異的，要不，我們跑吧？趁現在還在校門口……」

林異看了一眼燈柱，苦澀地提醒道：「可是亮子，我們早就不在校門口了啊……」

魏亮發白，抿著嘴唇背靠路燈沉默不語。

「喂……你們走得真快啊。」正在這個時候，林異的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

四道身影穿越濃霧，就著昏沉的燈光，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他們正是林異的舍友，他們拖著行李背著書包，踏著路燈打下的光幕慢條斯理地來到了林異身邊。

林異吃驚地看著他們：「田公子，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走過來的唄，難不成飛過來啊？」毛飛揚瘦黑的臉上擺出一副鄙夷之色。

毛飛揚還想說點什麼，但田不凡打斷道：「我們看到燈光亮起，順著路就走過來了，你們沒事吧，怎麼驚魂未定的？」

「差點就有事了。」林異問道，「你們來的時候，不覺得路上奇怪嗎？」

「奇怪才正常，沒點問題的學校，會給人開七天三萬的體驗費嗎？」毛飛揚冷笑道，「你當校方人傻錢多嗎？」

瘦削的蒯洪基陰惻惻地冷笑道：「就是，七天三萬，買毛子的命都夠了。」

「你們別再嗶嗶了，這裡讓我感覺很不爽，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韋山握緊了拳頭，魁梧的身形線條緊繃，宛如一頭充滿了攻擊性的狗熊，恨不得撕碎些什麼東西。

「我早該帶上我的球棒！」他呼吸沉重，向著霧氣中的身影散發著強烈的敵意。

「好啦，初來乍到，別這麼暴躁，韋桑。」田不凡輕輕地將手搭在韋山的肩膀上，韋山沉重的呼吸這才舒緩了一些。

田不凡閉眼昂首，他深吸了一口氣，濃霧鑽入了他的鼻腔，再從他的口中吐出。

他緩緩睜眼，眼中有一抹平靜的興奮之色。

「真是個值得探索的地方，比光看規則有趣多了。」

舍友們的對話，並未沖淡林異對於周圍環境的驚懼情緒，他看向四周，滿眼擔憂。

隨著夜幕的降臨，濃霧只會越來越大，燈光最初形成的「領域」一步步被霧氣侵蝕，要不了多久他們也會被濃霧吞噬。

那些處處散發著詭異氣息的女教師帶著學生幹部們，也在緩緩逼近他們。

濃霧之下，更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邊極力掩藏著自己的身形，一邊接近他們，速度不快，但壓迫感十足。

韋山似乎感應到了，呼吸又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像一頭隨時會暴走的野獸。

「別怕，我們都在。」林異按住了韋山的另一個肩膀。

作為韋山的舍友，他知道韋山易怒且有幽閉恐懼症，而這濃霧恰恰就像黑匣子一樣，不斷地壓迫著韋山的情緒，讓他隨時都有可能在極度的壓抑之後暴走。

「嘿嘿，韋桑終於要瘋咯！」蒯鴻基陰冷地說道。

「陰比，信不信我等等第一個就撕碎伱！」韋山的喉嚨里發出「咈咈咈」的低吼，他盯著蒯鴻基，眼中布滿血絲。

「好了！蒯蒯、韋桑，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林異壓下了不適感，壓低了聲音道。

「嘿嘿。」蒯鴻基扯了扯嘴角，沒有理會韋山的威脅。

「我現在怕死了，老林，我們該怎麼辦啊？」魏亮的後背緊貼路燈，害怕地說道。

林異看向了田不凡他們來時的方向，簡單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如果我們順著這條路返回，能不能抵達校門口，然後離開？」

霧氣固然濃郁，但不遠處依稀可見一根路燈，猶如燈塔一般屹立著。

路燈垂下澄黃色的光，像布匹一樣扭曲過來，一直接續到他們腳下的這一根路燈前。

魏亮眼睛一亮，猶如找到了救命的稻草。

「怎麼，現在想走了？」毛飛揚說道。

林異搖了搖頭，沒想到剛來S市大學就遇到了這麼詭異的事情，身旁的魏亮，鴨舌帽下的臉已經黑的看不清了。

「我不走，但或許可以讓亮子離開。」

「你想多了。」田不凡毫不客氣地潑出冷水，「我們一下巴士進了校門，就發現校門消失了。」

「哪種消失？憑空消失嗎？」

田不凡嚴肅道：「霧氣覆蓋了校門，然後校門就消失了。但是……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校門沒有消失，而是被拉走了。」

「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

「明明校門就在你的面前，但是當你準備走過去時，那一丁點路就跟橡皮一樣被拉伸了，不管你怎麼走都走不到門口。」

「明明只有一步路，就像一個世界那麼遙遠。」

林異不敢置信，皺起了眉頭：「我剛才也有過這種感覺。」

田不凡道：「所以就算要走，也得遵守規則才能離開……我們得首先接受規則，成為規則里的人。」

「就像玩生存類的遊戲一樣，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規則保護自己，然後活下去通關。」

「而我們不需要打通，只需要……了解規則，然後在一個合適的時候離開。」

田不凡的眼中閃爍著光彩，就像一個出色的玩家。

在林異他們的4016寢室成員中，田不凡極具探險精神，這S市大學他早就想要來走一遭了。

林異看著腳邊翻湧的霧氣，學生守則中的規則開始一條條地在他的腦海中的滾動。

雖然他們沒有辦理入學手續，得到學生證，但學生守則是他們唯一能夠遵循的規則。

「有些規則或許可以用，比如不要回頭，又比如……」

「順著路燈朝編號遞減的方向一直走，我們會遇見保安。」

「跟著保安走，我們就可以抵達屬於地圖上的建築……比如，距離我們最近的教學樓。」

林異看向田不凡：「田公子，你肯定觀察過那根路燈桿吧，它的編號是多少？」

「「教學樓-025」。」

「啊？沒有24號路燈？」林異身邊的路燈是「教學樓-023」，「我們得找到編號小於23號的路燈才行，或者……」

「這樣的霧氣，進去找路燈還是找死可說不準了。」蒯鴻基不客氣道。

「我可以進去！」韋山喉嚨間發出低沉的聲音。

「別瞎搞。」林異眉頭一皺，本躁動不安的韋山竟一下子緩和了下來，「或者，我們在這裡等保安，然後再跟著他走到教學樓去。」

「你確定不是等死？」毛飛揚道，「我們沒有學生證，保安會幫我們？」

「這已經是規則里提到的唯一一個辦法了。」林異說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毛飛揚嘴硬道：「我會想出來的。」

「那我們在這邊等著，看是你先想出辦法，還是保安先來。」

毛飛揚撇了撇嘴。

田不凡一錘定音：「就這麼定了，我們在這裡等保安，在這過程中，大家以這根路燈為參照物，不要迷失了。」

說著他就將手搭在了路燈上。

林異看向魏亮。

此刻的魏亮背靠著路燈蹲在地上，像神父緊握聖經一樣將學生守則抱在胸前，嘴裡嘶嘶地哈著涼氣。

「亮子，你還好吧？」

魏亮哆嗦道：「我上次來的時候，遠遠見過一次保安，他們……很奇怪，而且據說在學校里的風評不是很好。」

「不過風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山區里，只要霧氣變濃，晚上肯定會下雨！」

「我們必須在下雨之前到達教學樓或者宿舍，傳說中，雨天的校區特別詭異！」

……

林異眯著眼睛望著飄動的霧氣，一重重霧氣像一座座高山般壓得喘不過氣來。

濃霧宛如藤蔓一般在眾人的腳邊瘋狂生長，眾人收縮了一些圈子，盡量貼近了路燈。

路燈光幕形成的狹小空間里滿是沉重呼吸聲。

霧氣中黑影躥動，分不清是霧還是別的什麼，但眾人卻能夠清晰地聽到霧氣中那種石頭與地面摩擦而發出的沙沙的聲音，感覺到來自於濃霧深處那一道道帶著惡意的目光。

就像是被一群不明生物給盯上了一樣。

林異低頭看了一眼手腕。

18:21。

才過去十八分鐘，居然就給人如此漫長的感覺。

忽然，林異眯起了眼睛，他感覺到滾動的霧氣里似乎夾雜著某種奇怪的呼喚聲，咿咿呀呀的，像戲子在唱歌，但聲音飄忽不定，猶如空谷迴響。

他甩了甩頭，聲音當場消失，但馬上這聲音又在耳邊緩緩響起……

這一次，更像是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林異感到心情煩躁，恨不得衝到霧氣中去。

韋山伏下身子，喉嚨間發出「咈咈咈……」的低吼聲，像一頭即將暴走的野獸。

就在這時，遠處的濃霧忽然劇烈地滾動了起來，向有人在海底踏著泥沙穿梭，破出了一片場域。

場域之中，閃動著微弱的黃色燈光。

「窸窸窣窣……」

濃霧中響起更加急促的沙沙聲，霧中的生物似乎遇到了天敵，開始如潮水般退去。

霧氣散了一些，林異轉頭望去，只見一道鐵塔般魁梧的身影正在霧氣中不疾不徐地穿行著，像一台在太平洋中破浪而行的巨型機械戰士。

距離得有些近了，林異便發現那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魁梧大漢。

那大漢左手提著一盞老舊的煤油燈，煤油燈燈光展開形成的光幕，如利刃般劈開了霧氣。

他的右手握著一根像是用石膏塑造出來的白色球棒，在球棒的尖端，似乎還沾著一些混有白色粉末的暗紅色粘稠物質。

「是保安！」魏亮又害怕又激動地說道。

「果然是保安……」林異好奇地看向了保安。

但就在他看向保安的時候，保安猛地轉頭，一雙金色的眼眸與他對個正著。

濃霧之下，保安金色的眼眸像太陽一樣璀璨，眼底深處彷彿流動著滾燙的黃金，刺痛得林異馬上別過了頭。

「鏘鏘鏘……」保安像重型坦克一樣來到了路燈前，進入了光幕之中。

這保安身高二米多，似乎一抬手就可以把路燈抓下來，他俯瞰著林異他們，眼睛眯起，若有所思。

韋山近一米九的健壯身材放眼常人中已經算是高大的那一檔了，但在保安面前依舊猶如孩童。

他咈咈咈地低吼著，目光忌憚地盯著保安手中的煤油燈，但仍對他發出了極大的敵意。

保安伏下身子，在林異身前輕輕地嗅了嗅，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從燈光下踏入了濃霧之中。

眼見濃霧即將淹沒保安的身影，林異一把攙扶起魏亮，趕緊低喝道：「快，跟上保安！」

……

X023年5月6日，18:33。

S市大學教學樓區域，濃霧像棉花團一樣充斥在校區里，林異等人跟著保安穿行在霧氣中。

林異警惕地環顧四周，每隔一段距離，他都能夠看到不遠處有一盞亮著的路燈，但保安卻沒有踏入燈光所形成的場域之中。

林異注意到，保安手中提著的老舊煤油燈，雖然不亮，但就像路燈一樣投下了一片光幕。

他們就像一艘破冰船，在船長的帶領下劈風斬浪。

突然，林異注意到了什麼，他低頭循著那「鏘鏘鏘」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保安的腰間居然戴著一副枷鎖，鐐銬的末端是一條又粗又長的鐵鏈。

那鐵鏈一部分拖在地上，另一部分……被人抓在了手中！

林異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眼般大小，一股冰冷的氣息驀然順著他的脊柱直衝天靈蓋，順著他目光的方位看去，只見霧氣中之中赫然還有著一道其他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廚師制服，身前掛著藍色圍兜的食堂員工，他一隻手拎著飯盒，另一隻手則是將鐵鏈抓在了手中，而那鐵鏈……

「等等……！！」

林異順著鐵鏈往後看，只見廚師後面還跟著廚師，一個個廚師就像長龍一樣隱沒在濃霧中。

他們一手提著飯盒一手抓著鐵鏈，宛如中世紀以前拎著油燈行走在長夜中的異教徒。

所有人保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在保安的帶領下緩緩地前進著，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林異他們的存在。

林異忽然意識到，這是一支完整的隊伍，而他們反而是闖入者！

正當他產生了這種念頭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從他身邊的霧氣里響起：

「同學，晚飯吃了嗎？」

一個廚師鬆開了鐵鏈，拎著飯盒走向了他們。

「這是我們食堂最熱銷的菜品，番茄肉醬意麵，可以免費品嘗哦。」

廚師的臉上掛著一抹明明很正常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的笑容，像是經過了精準的計算后捏出來的一樣。

林異感到非常不適，心中滿是抵觸，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突然發現這個廚師的胸前掛著一個墨綠色的圍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