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你們都是犧牲品,僅此而已【求月票】
幽蘭山谷。
陸斬走在漆黑通道中,隱約覺得空氣流動有些變化,周圍瀰漫著一絲涼意,像是有冰霜寒氣悄悄蔓延。
黑暗中寂靜無聲,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光亮。
光亮像是狹長裂縫,劈開漆黑天地,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凝聚成一團巨大光點。
塗山世玉跟陸斬同行,心亂如麻,看到前方光點后,悄悄鬆了口氣:
「看來前面就是出口,希望幽蘭山谷安然無恙。」
在這種狹窄的黑暗空間,心底實在難以平靜,如今終見出口,塗山世玉加快腳步,身影輕盈似夜中精靈,率先飛掠至出口。
她沒有繼續前行,而是站在了出口處,駐足觀望。
陸斬意識到情況不對,用真炁裹住小雨跟兩頭小狐狸,迅速趕到出口,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相較於外界的昏黃乾裂,幽蘭山谷一片灰白,好似鴻蒙初開。
寒氣在山谷瀰漫,刺骨涼意侵襲而來,在半空之上,一座倒塌的巍峨山脈被寒氣包裹,猶如冰塑一般斜掛在半空。
而在冰山雕塑下方,足足有三十隻狐狸冰雕。狐狸冰雕扛住倒塌的山脈,護住了底下倉皇逃竄的百姓。
平坦開闊的山谷中,矗立著無數灰白色雕塑。
雕塑自外圍綿延至深處,姿態千奇百怪,有驚慌失措的百姓、也有即將塌陷的房屋、全都被凍結在冰塑之中。
天地間寂靜無聲,呈現出邪異的灰白色調,世界好似靜止,唯有寂寂涼風吹拂而過,代表著時間並未真正停歇。
小雨獃獃地看著這一切,失魂落魄道:「他們…他們全都死了嗎?」
兩頭小狐狸搖搖頭,雙瞳浮現淚花:「那是大鎮母前輩們!」
「這些冰塑,是大鎮母前輩們的神通——剎那冰華!大鎮母們不惜耗儘力量,用大神通封住此地,救了百姓……」
兩頭小狐狸淚花閃爍,地靈鎮母皆是同源,它們能感知到,那些狐狸雕塑裡面已經沒了聲息,說明地靈鎮母們凶多吉少。
小雨只是幽蘭山谷的普通孩童,她不明白耗儘力量意味著什麼,目光獃滯的跌倒在地,年幼的臉龐滿是震驚。
塗山世玉凝望著那些狐狸雕塑,語氣有幾分感慨:
「是她們用仙法將此地定格,救了這些百姓,這些地靈鎮母沒有白受百姓供奉,只可惜生命元氣已散……」
「未必,先別輕舉妄動,讓我看看。」陸斬雖然很少使用夜醫能力,但他畢竟是夜醫,基礎業務能力還算湊合。
狐狸冰塑中看似生機全無,可若是真的沒了生機,這些冰塑很難保存完好。
陸斬神識籠罩冰塑,深究細查。
冰塑內的妖力純粹澄澈,像是溫柔的春風跟脈脈春水,守護著這片山谷。
而在層層妖力下,幾縷若有似無的生機勃發,像是即將破土而出的嫩芽,柔弱而又充滿生命朝氣。
陸斬鬆了口氣:「別擔心,山谷里的生靈沒事。冰塑深處有微弱的生命波動,地靈鎮母們沒有性命之憂。」
小狐狸們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淚眼婆娑地哀求:
「求求大人,救救地靈鎮母跟百姓吧!求求您了!」
陸斬將兩隻小狐狸扶起來,輕聲道:「不用哀求,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兩隻小狐狸感激相拜。
塗山世玉望著陸斬側臉,覺得他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那種溫和的語氣,很難跟殺伐魔星聯繫在一起。
塗山世玉心跳漏了一拍,迫使自己移開視線,淡聲道:
「我們先移開幽蘭山,再設法喚醒地靈鎮母。不過冰塑不能強行打破,否則困在裡面的百姓會隨著冰塑消散,你我聯手扶正此山,盡量收著點力氣。」
陸斬點頭:「有勞帝姬。」
幽蘭山綿延三百里,魏峨高聳,是武官城內最大的山脈,若非地靈鎮母們拚死扛住傾倒的山體,幽蘭谷數千口百姓,只怕無一倖免。
只可惜地靈鎮母們實力微弱,很難攔住倒塌大山,只能耗儘力量,封禁了此處。
「轟——」
陸斬氣勢陡然暴漲,眉心衝出數道血光,血光直衝霄漢,化作萬千絲線纏繞住巨大山體。
若只是搬離山脈,對陸斬而言並不難。他的元神生得高大威猛,干點力氣活不在話下。
但此地情況特殊,移山的同時不能影響到冰塑,這就造成陸斬跟世玉都不敢用全力,只能小心翼翼。
塗山世玉召出天音地承槍,長槍迎風變大,從下方托住倒塌的巨大幽蘭山,配合陸斬的血色懸絲,小心翼翼地將幽蘭山扶正。
「轟隆隆——」
山體呈直角傾斜,眼看緩緩扶成銳角,山谷深處忽然爆發齣劇烈轟鳴。幽蘭山谷地動山搖,一股磅礴妖氣從地底傳來。
「有妖!」
在妖氣驟然出現的剎那,陸斬便已經反應過來,他袖口中呼嘯而出,蛇骨長鞭呼嘯而出,沖著妖氣方向甩去。
使用蛇骨鞭不為鞭撻妖魔,而是為了捆住來勢洶洶的妖魔。
否則要不了一時三刻,整座山谷的冰雕就全都被妖魔震碎。
雖然不知為何會突然出現妖魔,但此時顯然不是深究的時候。
塗山世玉見狀,知道必須迅速扶正山脈:「陸小鳳,你還能再快一點嗎。」
「可以,那你準備好,我要加速了。」陸斬沖霄而起,猶如操控木偶般,掌控著數千血色懸絲,迅速提起。
塗山世玉飛至幽蘭山下,雙手撐住長槍,親自托舉著幽蘭山,配合陸斬用力,終於將幽蘭山扶正。
「嗤——」
幽蘭山歸位的剎那,塗山世玉便拎起長槍,朝著妖氣傳來的地方橫掃而去。在這種關鍵時候被打擾,她心底極為不悅。
這股妖氣雖然強橫,但對塗山世玉而言,並不算威脅。
只是周圍全是百姓跟地靈鎮母,塗山世玉避免傷及無辜,根本不敢大規模動用真炁,她稍作思索,直接以肉身力量朝著妖氣砸去。
颯颯——
長槍如龍,破空而出。
「嗷!!」
妖氣磅礴如海,猶如烏雲厚重,看不清妖魔真身。只聽得妖氣中咆哮一聲,黑氣化作長蛇,迎上塗山世玉的攻勢。
塗山世玉眼瞳冰冷,手中長槍如暴雨梨花,迅猛又輕盈,轉眼間便揮舞出數十槍,轟向那團巨大的黑影。
轟轟轟——
一聲極大轟鳴后,那團黑影被打散,露出妖魔真身,卻是一頭豹頭人身的大妖。
豹妖筋骨寸斷,重重地倒在地上,它眼底掠過驚恐之色,來不及療傷,轉身就跑。
陸斬豎起劍指,蛇骨鞭再次呼嘯而出,直接給豹妖捆了個實實在在的龜甲,丟到旁邊的空地上,公開展示捆綁手法。
……
……
「陸斬小賊,要殺就殺,豹爺爺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休想讓我就範!」
豹妖在來的路上,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它知道陸斬兇殘,跟陸斬交手,難免會吃點虧,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虧。
就算是妖魔,也難免有些羞恥。
更何況,它也曾是一方靈獸,也曾深受尊重。現如今被男人捆成這樣,羞恥的同時又有些驚懼。
早就傳聞陸斬變態至極,如今看來所言非虛,他對男妖竟然都如此喪心病狂…豹妖毛骨悚然,怒視陸斬。
塗山世玉也瞪了眼陸斬,臉色青白不接:「你這是做什麼呀……」
「跟妖魔不必講道德,只要招數好用就行。」陸斬稍作解釋,看向那頭豹妖:「張口就罵我賊子,看來是沖我來的。而我們剛剛找到幽蘭山入口,你便出現了…看來你潛伏在鎮妖司。」
陸斬理智分析,順便看破豹妖境界。
豹妖實力不凡,已是造化境初期,這在妖魔界並不常見。
除了像青丘、孔雀山、水族那種妖魔大族,野生妖魔能修到這個境界,都深知修行不易,大都躲著繼續修鍊,而不是出來作祟。
就算出來作祟,也不會自尋死路。
對方喊出他的名字,肯定對他有所了解。在這種前提下,還敢過來跟他作對,顯然有其他目的。
「哈哈哈哈……」
豹妖陰森一笑,猙獰道:「我們雪豹一族,最擅偽裝。你們鎮妖司號稱鎮殺天下妖魔之所,可本座混跡一月,卻無人發現,真是浪得虛名,可笑至木——啊!」
啪——
豹妖話剛剛說了一半,陸斬就抬手打掉它兩顆獠牙:
「我的耐心不多,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
陸斬心神一動,龜縛迅速收緊。
就算豹妖身形矯健、柔韌度極強,能克服龜甲收緊,卻克服不了羞恥心,它怒道:
「陸斬,你還好意思問?你作惡多端,被人報復理所當然!我本是孔雀山鎮山靈獸,可你卻毀了孔雀山,讓我無家可歸!」
陸斬恍然大悟:「原來是孔雀山養的貓…你不會想告訴我,你成了流浪貓后,心有不甘,為了報復我,所以殘害武官城吧?」
「不可以嗎?」豹妖冷笑道:「我不配嗎?你知道對家養靈獸而言,流浪是什麼滋味嗎?!」
陸斬搖頭:「你以為我是春哥呢,說這話忽悠。既然你不配合,我自然有其他法子。」
豹妖冷笑連連:「你以為你這些齷齪手段,能讓我——」
撲哧——
鮮血噴濺,豹妖聲音戛然而止。
陸斬元神早就饑渴難耐,看到豹妖的瞬間,恨不得就吞吃入腹。既然豹妖不交代,陸斬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法子。
「……」
塗山世玉沒想到陸斬如此乾脆,嗔怪道:
「武官城的事事關重大,顯然不是它能做到的。還沒問出來呢,你怎麼就殺了呢,每次都這麼著急……」
想當初在南疆時,陸斬見到妖魔就兩眼放光,那迫不及待的模樣,像是有什麼特殊癖好似的。
沒想到這毛病到現在還沒改,甚至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
塗山世玉不由猜測,陸斬回汴京后經歷了什麼,癖好越來越怪。
陸斬見世玉眼神古怪,就知道她誤會了,解釋道:
「我剛剛審訊了,但它不配合,浪費時間幹嘛?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搜魂?」
「也對……」塗山世玉恍然:「那你趕緊搜魂,我想辦法喚醒地靈鎮母。」
言罷,塗山世玉便朝著地靈鎮母走去,可剛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下腳步,冷聲道:
「你會什麼,我怎麼知道,執刃大人自重。」
陸斬:「?」
嘿,演戲還上癮了。
……
……
西海海域三百裡外,某座陰暗山洞中。
一位身著黑袍,臉戴鬼面的身影負手而站,他孑然獨立在山洞邊緣,腳下是萬丈懸崖,遠處是海域激流,氣質深沉。
「尊者,豹焰確實實力不俗,若放在中原大地,定能成就妖王尊榮。可讓它去對付陸斬,是不是不太合適?」
在黑衣人身後,站著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皮膚黝黑,面目凶煞,腮邊長著魚鰭,顯然是頭魚妖。
魚妖體型健碩,妖氣渾厚,可在黑衣人面前卻分外謙卑,他微微垂首,不敢直視黑衣人身姿。
黑衣人凝望著遠處海域,並未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
「鰼皇,我們認識多久了?」
被稱作鰼皇的魚妖稍稍一怔,不明白黑衣人為何說起這個,稍作思索,道:
「三百年。三百年前,我因嚮往紅塵囂囂,便化作人形去人間遊歷。路遇武官城時,覺得武官城水土很是養人,便吃了幾十人解饞,卻被鎮妖司追殺……」
「鎮妖司人多勢眾,借用法寶劫殺我,若非尊者出手,我早就灰飛煙滅。這三百年來,也全虧尊者幫襯,我才能突破至如今境界。」
鰼皇生於西海,本體是條鰼鰼魚,長有十隻羽翼,羽翼上覆蓋魚鱗,像鳥非鳥,似魚非魚,乃是異種。
鰼皇被西海水族排擠,難以在海域深處生存,自幼生長在西海淺灘,後來在黑衣尊者的幫助下,他這才逐漸羽翼漸豐,成了淺灘處的王者。
地位越高,鰼皇報復心越強,始終想著武官城的圍剿之仇。
恰逢蠱神復甦,天下不安,正是妖族趁亂起事的好時機。亂世里最易出英雄,若能屠了武官城,不僅能報仇雪恨,還能將這攤水攪和得更渾。
若是屠殺失敗,大不了逃回西海,將事情推給蠱神就是。
也就是在這時候,鰼皇得到消息,黑衣尊者也想對付武官城,鰼皇跟黑衣尊者一拍即合,準備狠狠大展拳腳。
可沒想到,黑衣尊者只是借了它一根羽翎,並沒有讓他參戰。鰼皇心底不甘,但又不敢置喙,但看到連豹焰都有用武之地,他難免有些怨氣。
鰼皇忍不住詢問:「尊者,您到底有什麼計劃?您的救命之恩、扶持之恩,我尚未報答,不管您想做什麼,一聲令下即可!」
黑衣尊者轉過身,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瞳微微發冷:
「本尊對你的恩情,從未想過讓你報答。只是你時常說,願意為本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可是真的?」
鰼皇道:「自然是真話!」
「好。」黑衣尊者聲音帶了一絲玩味:「我聽說你們鰼鰼魚一族,天生不畏火焰、能依靠大海之精修鍊,可是真的?」
鰼皇一頭霧水,但還是點頭:「確實……」
「既然能吸取大海之精,能否吸取地脈修行?」
「我沒嘗試過,但想來跟吸取海精類似,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地脈事關重大,損傷地脈有弊無利…尊者,您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滿足你的心愿。」
「嗯?請尊者明示。」
「你一直都想為本座赴湯蹈火,現在用到你的時候到了。」
黑衣尊者話音落地,忽然抬掌狠狠打向鰼皇頭顱。
鰼皇反應極快,腦袋猛地後仰,避開致命一擊。黑衣尊者的那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鰼皇的脖頸上。
「咔嚓——」
鰼皇脖頸當即軟綿垂落,但並沒傷到根本,鰼皇一甩脖頸,腦袋三百六十度旋轉,一邊後撤,一邊問道:
「尊者,您這是何意?!」
黑衣尊者見偷襲失敗,並沒有著急,依舊是淡然從容的姿態:「滿足你的心愿罷了。」
鰼皇覺得黑衣尊者不可理喻,怒道:
「那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你居然還當真?我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被你打死?你腦子是不是丟在家裡沒有帶?!」
鰼皇怒不可遏,他確實感激黑衣尊者,但他只是感激,並不是腦子有病。
好不容易修鍊到這種地步,成了海濱淺灘的妖王,現在讓他引頸受戮?這不是腦子有病嗎?
黑衣尊者淡淡一笑:「你跑不掉。」
「尊者,你實在欺人太甚!」鰼皇見黑衣尊者殺氣不減,當即率先出手。
可就在鰼皇碰到黑衣尊者衣角的剎那,山洞中驟然一亮,一枚銅鏡忽然出現,懸挂高空,照在鰼皇的頭頂。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鰼皇,頓時呆若木雞,眼神茫然,猶如傀儡般站在原地。
黑衣尊者手持銅鏡,輕聲自語道:
「豹焰是個犧牲品,你自然也是……方才不過是試試你的誠意,可試探失敗,只能按照我的法子來。」
銅鏡光芒大作,一道道流光沖入鰼皇的眉心,鰼皇神色猙獰,像是極為痛苦,但無法反抗。
半刻鐘后。
黑衣尊者收起銅鏡,飛身離開此地。
鰼皇逐漸回神,眼底滿是愕然:「我怎麼會在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