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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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也使得龐岳的思緒被生生打斷,猝不及防之下身體猛地一顫、差點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卻發覺耳中儘是嗡嗡作響,胸腹間也隱約有翻騰之感。
回過神來的龐岳再看看四周的將士們,雖然眾人早已按照他的吩咐蹲下捂住了耳朵,但受到如此前所未有的巨響衝擊,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免不了幾分震驚,不少士兵都在揉著胸口、掏著耳朵,甚至還有人依然在大張著嘴、一時還沒有恢復過來。
「各營官、千總、把總等,抓緊整隊,若有延誤、嚴懲不貸!」龐岳朝身邊的各將吩咐了一句,便搶先沖向了小丘頂部。衛遠帶著一眾親兵趕緊跟上。
各種嘹亮的口令聲剎那間迴響在半空中,早已在訓練中形成了下意識反應的湖廣鎮官兵們迅速地起身,調整隊形。
有了湖廣鎮將士們的帶頭示範作用,陳子壯部的義軍官兵們也逐漸從巨響帶來的震撼中恢復過來,開始起身整隊。
衝到坡頂,龐岳定睛朝城牆方向一看,只見原來土丘對面的那一段城牆已經是煙塵滾滾,濺至空中半天未落的灰塵以及久久不散的硝煙混雜在一起,已經爆破點附近完全籠罩,在遠處根本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龐岳又舉起望遠鏡極力眺望。但所看到的還是一片滾滾的煙塵和大東門城頭上些許驚慌失措的身影。
沒多久,張雲禮和陳賀也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小丘頂,雖然同樣看不清城牆方向的情況。但他們卻已經是面露喜色。不說別的,就憑剛才那聲巨響,他們心中便有了底。
「大帥高見!以此法炸城,果然不同凡響!那段城牆怕是已經不報了!」陳賀笑道。此次若真能成功,首功當屬華山營,作為營官的他沒有理由不高興。
陳賀清楚地記得,在前晚的軍事會議上。龐岳總結了一下先前的那些黑火藥爆破失敗案例的教訓,並提出了相應的改進措施。雖然龐岳的話中有一些新詞以至於令人難以理解,但陳賀卻是記住了具體的操作方法:將火藥裝在諸如棺材一類的密閉容器中。並做好外部的密封和防潮措施。
於是,華山營的官兵將地道挖到城牆根附近之後,並沒有像佟養甲和郝尚久所預料的那樣,掏空牆基下的土、用木樁木料加以支撐、最後燒毀木樁使城牆塌陷。而是將地道末端向左右擴展了幾步。並在牆基下的土壁上掏了三個洞,之後又將三口裝滿火藥的棺材豎著塞進洞中,牽出導火索,將洞口封住。最後再將人員逐步撤出,一邊往外撤、一邊砌牆,到了洞口附近砌上最後一堵牆之後,三棺材火藥已經處在一個嚴密的密閉空間之中。再後來,導火索一點燃。便有了剛才的那一聲巨響。
雖然不知道龐岳所提出的這套做法為何能弄出這麼大動靜,但陳賀依然佩服得五體投地。剛才那番話也完全出自真心。
可當前龐岳卻沒有時間理會陳賀的恭維,放下望遠鏡,扭過頭看了看坡下將士們的集結情況,朝張雲禮吩咐道:「按照原定計劃,飛虎營即刻發起進攻,如有可能可以選擇下馬步戰,從城牆缺口處入城。陷陣營抓緊跟上!」
「遵命!」
……
城中大北門附近
佟養甲在迷迷糊糊中感到頭疼欲裂,並隱約聽到有人在急促地呼喚:「大人,大人……」
雖然尚未完全清醒,但佟養甲依然從這急促的呼喚聲中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於是,經過了一番輕微的掙扎,強忍著頭疼努力地睜開了雙眼。不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卻是煙塵瀰漫的天空。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佟養甲在親兵的幫助下坐了起來,強忍著不適問道。他記得:就在不久前,當明軍離奇地退去之後不久,負責監督挖水渠的軍官上城來稟報,說水渠即將完工,並請示灌溉的大致方位。於是,自己便交代郝尚久保持戒備,並親自下城區察看。誰知道,剛走到城牆根下,身後數十步開外便傳來一聲聞所未聞的驚天巨響,之後自己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大人,不好了!」佟養甲身邊的標營親將焦急地道,「偽明軍…偽明軍用火藥炸開了城牆!」
「胡說八道!火藥如何炸得開如此堅固的城牆?」佟養甲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呵斥了一句,聲音一大便又引得頭疼加劇了幾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千真萬確啊,大人!缺口就在不遠處!您趕快拿個主意吧!」標營親將急得聲調都變了。
確定了這一消息之後,佟養甲猶如被一盆冷水猛地澆在心頭,身體為之一晃,險些再次躺倒在地,緊接著又抓住親將的胳膊急吼道:「快扶我起來,帶我過去看看!」
「大人,那您頭上的傷?」
「擦破點皮,這點傷還死不了!快點!」
「遵命!」
在親兵的攙扶下,佟養甲穿過層層塵霧,來到了親將所指的那個缺口前。
此時,飄起的塵土和硝煙已經消散了許多,能見度大了不少,依然無法像最初那樣一目了然。佟養甲用帕子捂住口鼻,又掃了掃面前飄揚的灰塵,眯起眼睛努力地打量著周圍的情況,略微一看之後,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四周的地面上儘是散亂的碎石磚塊以及橫七豎八躺著的清兵。這些兵卒本來是佟養甲特意安排在城牆后,用於防備明軍從地道中入城的,但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一個站立之人,或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或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兵器隨意地丟在一邊,身上的衣甲也已經被沙土籠罩、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佟養甲又向著城牆方向走了幾步,發現在靠近城牆根的的地方,情況更加慘不忍睹,散亂的土石之間隨處可見血腥的斷肢。但這還不算最可怕的,等到佟養甲強忍住噁心抬起頭看向前方時,才徹底地被驚呆了。透過飄渺的塵霧,他發現,剛才他和郝尚久所站的那段城牆,也就是明軍的地道所指向的那段城牆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好幾丈寬的大口子,上寬下窄,兩端斷牆中的夯土清晰可見,被炸開又落下的土石堆在缺口底部,只剩下了不到一人高。
「趕快組織人手把缺口堵上!」佟養甲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又一次大吼道,「郝將軍呢?快讓他準備迎敵!」
標營親將哭喪著臉道:「剛才,郝將軍和他的親兵一個都沒有逃脫,全被炸上了天,連屍首都被埋在了那堆碎石中,還沒來得及挖出。剛才大人又一時未醒,將士找不到主心骨,已經亂成了一團。」
得知這一消息,又聽到周圍確實不斷傳來己方官兵驚慌失措的驚呼,佟養甲眼前一黑,差點就要再次昏死過去,靠著親兵的扶持下才好不容易穩住,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已經變得顫抖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氣勢:「快…快把本督的大旗取來…不,扶本督上城頭,本督要親自指揮禦敵!再去通知小北門的守軍來援,廣州決不能落在明狗手裡!」
標營親將剛剛應諾,城頭上便傳來一陣更為慌亂的呼喊:「不好了,明軍殺過來了!」
果然,在驚呼聲逐漸激烈的同時,一陣鐵蹄翻滾之聲自城外穿過城牆上的缺口傳入了城中。佟養甲以及身邊的親兵甚至感到了腳下大地的顫抖。
……
由石有亮率領的一千餘飛虎營騎兵很快便奔到了城牆近前,此時,城頭上失去了統一指揮的清軍依然沒能組織起有效抵抗,仍處於慌亂之中。而在缺口處,一些扛著土袋前來填補的清兵和民夫看到明軍的到來,嚇得扔下土袋撒腿就跑。
「哈哈哈…」等看清了眼前的情況,石有亮大笑起來:「他奶奶的,這麼大個豁子!狗韃子就等著挨宰吧!王成、王樟堂?」
「在!」把總王樟堂和另外一名面容粗獷的把總王成應聲答道。
「按照原定計劃,你二人各率本部士卒從這個豁口進去,先不要貿然進攻,守住這個豁口別讓韃子補上就行。等陷陣營趕到,你們便即刻前去打開大北門,接應營中的其餘將士進城!」
「遵命!」王成和王樟堂轟然應諾,帶著手下共三百餘官兵下馬,輕而易舉地從缺口附近進了城。這三百蓄勢待發的明軍官兵進城之後,很快便將正在填補缺口的其餘清兵殺散。
此時,佟養甲已經忍住吐血的衝動,上了城頭穩定軍心、組織己方官兵抵抗,並派出一名千總領著七八百兵士前來缺口處支援。
清軍千總率部來到缺口附近,卻發現明軍已經進城,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過見明軍只有似乎只有己方的一半、且沒有進攻的趨勢,清軍千總的膽子便又大了幾分,當即率領著手下的士卒朝著缺口處發起了衝擊,企圖乘明軍立足未穩之際將其驅趕出城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