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意殺人?正當防衛!
「我有異議!」
溫璇的回答擲地有聲,讓隔著屏幕的諸多網友都聽的清清楚楚。
「我沒聽錯吧?她也有異議?」
「剛才分析的頭頭是道那個站出來,解釋一下怎麼回事!」
張紫瑜也迷茫了。
雖然經驗不算豐富,但她也知道,辯護律師和被告人的觀點理論上來說確實可以不一樣。
也確實會有剛才那位水友說的,認罪大概率會判的輕一點,所以辯護律師會採取跟被告人不同觀點的辯護策略。
但總的來說,法官也不傻,如果律師的辯護意見無憑無據,自然不會被審判庭採納。
再加上被告人和辯護律師的觀點不一致,很容易讓整個辯護過程出現前後不一致的地方。
因此在實務中,很少有人採取這樣的辯護策略。
當然,很少,不代表沒有。
所以在任真說出他有異議的時候,張紫瑜第一反應也是這樣。
但從溫璇的回答來看,似乎並非如此?
......
張黎夏的疑惑並不比別人少,但畢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法官,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辯護人,現在可以發表你的辯護意見。」
「好的,審判長。」
任真點頭,看了一眼溫璇。
此時的溫璇,正緊張的注視著他,指甲緊緊的扣在掌心,臉色有些蒼白。
給溫璇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任真看向了對面的黃景。
「在發表辯護意見之前,我代表被告人向被害人的家屬表示極大的同情和慰問。」
「哼!」
另一邊,張開山冷哼一聲。
同情?慰問?
不需要!
我兒子都死了,慰問有什麼用?
賠錢!
任真卻是好像沒有看見,繼續往下說道:
「我方辯護意見如下:
辯護人對公訴機關陳述的,有關被告人和被害人在案發當天發生爭執的部分事實不持有異議,但對於該部分事實的前後連貫性及部分細節持有異議,因此對於公訴機關陳述的案發事實整體持有異議。
辯護人對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犯有故意殺人罪持有異議,認為公訴機關的犯罪指控沒有綜合完整的案件事實,因此該項指控定性不準確,更不必說依據此事實適用的法律。
因此,辯護人對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和罪名持有異議!」
任真的話石破天驚,讓整個法庭都鴉雀無聲!
無論是張黎夏還是黃景都沒有想到,任真不僅對起訴書有異議,而且對起訴書是全盤否定!
這相當於是同時質疑了一審法院的判決、公訴方的審查和起訴。
同時間接對最先接觸案件的執法方也提出了質疑!
小破站直播間內。
「怎麼都不說話了?是我卡了?」
「要卡也是法院直播系統卡了吧?咱們直播間好好的。」
「雖然聽不太懂,但好像是那個律師說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何止了不得!」
「什麼叫對部分事實有異議,然後又沒有異議,最後還是有異議?這律師是在說貫口嗎?」
「要不讓你們這群人平時多看看書,抓瞎了吧?」
張紫瑜壓抑住心中的震驚。
雖然驚訝,但她沒忘了自己兼職up的身份,還是有必要跟觀眾們解釋一下的。
「對於刑事案件來說,要想判定一個被告人最終有罪,首先需要明確相應的犯罪事實。」
「在這個案子里,就是溫璇殺了她丈夫的事實。」
「這個過程說起來簡單,但實際操作的時候需要結合各種證據,再結合法律上的一些認定標準,最終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才算是完成犯罪事實的認定。」
張紫瑜深吸口氣,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年考試前背書的那些日子:
「認定犯罪事實以後,才是根據相應的法律,結合各犯罪的構成要件,去判定案件是否能夠與相關要件一一對應,如果全部能對上,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
不得不說,張紫瑜雖然執業不久,但是專業非常紮實。
並且還能把法言法語轉化成口水話,讓大多數水友都能聽懂。
怪不得能成為小破站作法區的頂流!
「聽這位任律師的意思,檢方認定的事實似乎並不全面,所以引起了後面的一系列反應。」
「但是在一審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提到相關事實,不知道是不是一審后又出現了新的情況。」
張紫瑜說完之後,突然有點興奮。
說不定,這個案件真的有轉機?
無論是同為女性,還是作為一名律師,張紫瑜都希望溫璇能夠被從輕判處。
畢竟,任誰攤上張聞海這麼一個丈夫,都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
法庭內,任真卻沒有停頓太久。
適當停頓,是給法官和公訴人消化的時間。
當然,主要還是給書記員記錄的時間。
一下說一大段話,而且是跟起訴書里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書記員不能像往常一樣複製粘貼。
這無疑是一件讓書記員抓狂的事情。
如果沒記上就繼續說下去,有可能會被書記員打斷,讓他重新再說一遍。
這樣的虧,剛執業那會任真也沒少吃,所以充分考慮到了這一點。
「對於起訴書中認定的,被告人與被害人發生爭執這一點,我們沒有異議,但對於為何發生爭執,起訴書中卻沒有說明。」
「因此,辯護人申請對二人爭執的原因進行補充說明。」
張黎夏沉吟了一下:「辯護人,你接下來的補充,與本案是否具有關聯性?」
「有!」
「那你可以開始補充了。」
點點頭,張黎夏同意了任真的申請。
黃景此時一臉嚴肅,正跟助理說著什麼。
顯然,任真提出的異議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20XX年X月XX日21時許,也就是事發當晚,被害人張聞海在外飲酒後回家,進門后直奔卧室而去。
被告人當時正在卧室的陽台晾衣服,在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就被張聞海按在床上。
在短暫的反抗無果之後,被告人溫璇咬了張聞海一口。
以上事實,有被告人的供述、公安筆錄和屍檢記錄等證據證明。
而起訴書上的爭執,也正是從溫璇咬張聞海這一口開始。」
聽到這裡,黃景鬆了口氣,同時心裡對任真多出幾分不滿。
這些事情確實沒有寫到起訴書上,但是之前在法庭調查的時候都有提到。
或許沒有那麼詳細,但絕對都是經過法庭認可的。
就因為這些提出異議?
這律師是在消遣我?
還是說這傢伙其實很業餘?
任真當然不會知道黃景的想法,接著說了下去:
「在爭執的過程中,溫璇得知了一個令她震驚和憤怒無比的事實!
跟她結婚不到一周的張聞海,從結婚第二天開始就天天出去賭博,把錢輸光之後竟然把新婚妻子作為賭注!
再次賭輸之後,他就會帶著所謂的賭友回到家中,讓其與溫璇發生關係,以償還賭資。
這也正是導致張聞海死亡的源頭所在!」
「雖然已經知道是這麼回事,但再聽一次也還是很無語。」
「這就是我爸媽整天催我步入的婚姻?」
「謝邀,不想踏入這個墳墓,直接給我快進到火葬場環節!」
「剛來,這個被害人原來是個人渣啊?支持死刑!」
「賭狗不得好似!」
「姐妹殺的好!伸張正義!」
「這還抓起來?為民除害不該發獎狀嗎?」
看到彈幕群情激奮,張紫瑜哭笑不得。
眼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張紫瑜連忙開口:
「大家說的我都理解,但張聞海賭博也好,拿妻子當賭注也好,哪怕他觸犯了法律,也應該是法律來制裁他。」
「作為個人,我們是沒有這個權力的。」
「更何況,這些都不能改變溫璇殺人的事實,最多只會在量刑時起到一定作用。」
「那這個任律師在這說半天,是在打感情牌?」
「這個......」
張紫瑜也不敢確定。
......
法庭中。
張黎夏也是有些疑惑。
你說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也都認可。
可是,這跟你對犯罪事實和罪名提出異議有什麼關係?
我承認被害人是個人渣,我也承認溫璇很不幸。
但這都不是她殺人的理由。
如果只是因為起訴書上沒有寫的那麼詳細,這個異議提出的,可就有些可笑了。
其他人或許認為張聞海死不足惜,但作為一個律師,在法庭上不至於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辯護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張黎夏打斷了任真,「你說的事實只是由於篇幅問題沒有呈現在起訴書上,並不代表公訴方沒有認定相應事實。」
「如果你的異議是基於此提出的,或許應該重新考慮一下辯護意見了。」
公訴席上的黃景滿意的點點頭。
就是嘛。
審判長說的,正是我在想的。
英雄所見略同!
這個律師,不會真是個騙錢的水貨吧?
這麼想著,黃景看向觀眾席溫明陽夫婦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同情。
真慘啊。
女兒相親攤上這麼個丈夫。
現在二審還攤上這麼個律師。
眾生皆苦啊!
「尊敬的審判長,辯護人的補充重點並不在此。」
在黃景已經把任真認定為無良律師之時,任真開口了:
「只是我的補充,需要以前述事實為基礎,雖然一審已經認定過相應事實,但我認為在此明確是有必要的。」
「那你先陳述一下補充重點,如果確有必要,再詳細展開。」
張黎夏點點頭,示意任真講重點。
「好的,審判長。」
「辯護人認為,被告人故意殺人的行為確實存在,但並不構成故意殺人罪。」
任真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十二萬分的篤定:
「因為被告人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