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又丟一個

十:又丟一個

第379章十:又丟一個

月落星沉,又過一夜。

消殘的天地間,一個少年正自在悠閑的走在官道上,嘴裡嚼著一截斷草,隱隱還在嘟囔著什麼。

「也不知道老二現在怎麼樣了。」

「嘿嘿,小妹這馭蠱的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連二娘的睡蠱都能應付。」

少年由遠及近,步伐矯健沉穩,更惹眼的是肩上還扛著一根十分駭人的烏黑鐵棒,雙手分別搭著棒頭和棒尾,身骨盡展,健步如飛。

走著走著,這人還時不時回頭瞧瞧,心虛極了,生怕背後冒出個什麼人來。

一想到自家爹娘隔三差五總是背著自己偷吃大魚大肉,少年簡直鬱悶的牙痒痒,偏偏他還得裝傻充愣,故作什麼都不知道。

「嘿嘿,真把我們當傻子了!」

少年咧嘴發笑,髒兮兮的臉上寫滿了得意。

這麼多年,他們弟兄兩個可沒少遭罪,打小那是被上官小仙捉弄了無數遍,哭了就哄,哄好再逗哭,偏偏自家娘親卻每每笑的合不攏嘴,始終樂此不疲,就像個女魔頭。

那黑衣女子且戰且行,刀法精妙絕倫,以寡敵眾竟絲毫不落下風,奔走間許是瞧見了江邊的上官十三,去勢一改,竟然繞道而行,生怕旁人遭到牽連。

更令人意外的是,這江中屍體竟有不少是那些名門大派的門徒弟子。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盡皆圍著當中一名儀錶堂堂的年輕劍客打轉。

老二都已經脫身了,他可不能等太久,不然等到自家那三個大人反應過來,再想離家真就比登天還難。

滔滔江水之上,依稀可見一具具屍體漂浮其上,順水而去。

上官十三發現這些人還有些眼熟,之前在武當山下好像見過幾個,應是前去觀禮的人。

「妖女,你死到臨頭竟還大言不慚,今日有我柳若松在,輪不到你放肆。」

天色似乎更黑了,黎明前的片刻總是大地最黑暗的時候。

上官十三嘴裡嘖嘖有聲,眼神也隨之生變,粗略一掃,這江中屍體只怕不下百具,連江水都快染紅了。

一群人扭頭瞧去,只見那江邊的渡口前,有一人正在不住拍掌怪笑,言語間儘是譏諷之意。

只是一想到馬上就要脫離上官小仙和李暮蟬的魔掌,上官十三就傻笑個不停,腳下奔走的更快,一路停也不停,歇也不歇,遇山翻山,遇水渡水,像極了一隻笑傲山林的雛虎。

「柳師兄可一定要替我們主持公道啊!」

但見一名黑裙蒙面的女子正手持一口弧月狀的雪亮彎刀,兔起鶻落,與人廝殺。

上官十三也不惱怒,伸出一指掏了掏耳朵,然後又指著那群道士逐一數了數,清著嗓子道:「一、二、三……九。咳咳,你們九隻豬狗不如,沒爹沒娘,斷子絕孫,不得好死的玩意兒,也配問你家小爺的來歷?」

「啪啪啪!」

「不錯不錯,看來武當派果然不愧是名門正道,見面不如聞名,這麼多人圍攻一個女子,還打不過,呵呵,真是丟死個人了。」

但他這個大姐也是和上官小仙串通好的,隱瞞身份不說,性子還古靈精怪,難纏的緊。

他眉頭一皺,目光瞟向上游,正猶豫著要不要前去一探究竟,不想那上游的江岸邊忽有陣陣殺聲傳來。

只說上官十三一口氣也不知趕了多遠,直至來到一處渡口方才放緩了腳步。

上官十三遠遠瞧著,他卻識得這人施展的竟是魔教絕學如意天魔連環八式,確實是魔教中人。

遠方晨光已現,上官十三就著冰涼的江水洗了一把臉,又自襟內取出一個花花綠綠的猴臉面具戴好,這才打算繼續趕路。

一聽此言,那群道士無不是眼中噴火,臉色漲紅,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拔劍將其剁碎成肉泥。

「多謝柳師兄趕來援手。」

「奇怪,居然是武當弟子,還有中原鏢局的鏢師,連同華山派的人,天禽門的人……」

遠遠的,只見那一干武當道士群情激憤,無不滿目殺機。

突然,雙方正自廝殺之際,一旁忽然響起幾聲鼓掌拍手的動靜。

「殺!」

「白天不還好好的么?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晨風掠過,忽有一陣淡淡的血腥味隨風飄來。

「魔教妖女,還我師兄弟命來!」

而少年當然就是上官十三。

但中原武林,乃至西域,除卻那苟延殘喘的瑤湖魔宮一脈,何時又冒出別的魔教勢力?

黑裙女子嗓音清幽,揮刀招架間已是開口,「江里的那些人不是我殺的,你們還是速速回武當為妙,不然滅門之禍就在眼前。」

而另一方則是眾多武當門人,劍影層層鋪開,結出一方劍陣,劍下殺招迭出,欲要除之而後快。

上官十三可不在乎,李暮蟬教過他,這人活一世,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對自己惡的,那就肯定得加倍奉還,更何況上官小仙還教他遇事絕不能吃虧。所以以往但凡別人罵他一句,他肯定要罵回去,還得罵過癮;別人要是打他,他保准得十倍百倍的還以顏色,打的對方抱頭鼠竄,再不敢招惹自己。

簡而言之他們的童年就是四個字,水深火熱。

「該去哪兒呢?去找老二還是去找大姐?」

有道士聞言大怒,「哪裡來的小畜生?竟敢在此胡說八道!」

上官十三口中所謂的大姐,說的是李冶兒。

「小畜生,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忽見一人啊呀大叫一聲,已自戰圈中抽身退出,劍鋒調轉,搖指上官十三。

眾人只見上官十三身形略矮,便將其視作是個沒長成的孩子,豈不知這人為了離家脫身,故意用那縮骨之法易改了幾分身形體貌。

見對方眼泛凶光,來勢洶洶,上官十三眯眼一笑,也不動棒,雙拳一運,只那麼左右一砸,身前道士已頂著兩個烏青的眼窩慘叫一聲摔了出去。

那邊正在圍攻黑裙女子的眾人聽到動靜,回頭一瞧,不由變了臉色。

那年輕劍客眼神閃爍,沉聲道:「好小子,原來有兩下子,莫不是這妖女的同夥?」

黑裙女子卻道:「不關你的事,伱快走。」

上官十三揉了揉手腕,一捋袖子,也不開口,只嘿嘿一笑,沖著倒地的道士又是一陣暴打,而且拳拳到肉,專打臉面,「讓你不要臉。」

「好膽。」

那些武當道士見此一幕,哪還沉得住氣,當即有四人提劍來攻。

上官十三嗤笑一聲,雙拳舞的虎虎生風。

「小子你欺人太甚!」

那幾個道士早已怒火中燒,四柄長劍舞的密不透風,劍勢凌厲狠辣,分明動了殺心。

只是四人還未走過五招,一個個便痛呼一聲,驚恐無比,各是捂著一隻眼睛敗下陣來。

「好邪門的小子!」

這人雙拳極是狂亂,拳下明明不見章法,不想威力竟這般非凡。

就在這時,那上游又見人來。

卻見一人大步流星而至,提縱變化猶若流雲,面相老成,身著一襲灰黑道衣,背負單刀,只手握劍,劍上已是染血。

「是峨眉派的獨孤師兄!」

來者赫然是玄真觀觀主的關門弟子,獨孤一鶴。

「諸位道兄無事吧?」

「獨孤師兄小心,這兩個魔教妖人手段不俗,極是難纏。」

獨孤一鶴瞧了眼黑裙女子,又看向上官十三,見其身旁一眾武當弟子俱皆眼窩烏青,頓時目光一爍,大步迎了上去。

黑裙女子單刀一揮,斬出一刀將身旁幾人盡數逼退,又朝上官十三叱道:「你這人怎得這般執拗?還不快走?再不走,死了可別賴我。」

別人遇到麻煩那是急著脫身都來不及,偏偏這人喜歡往上湊。

上官十三冷笑道:「我這輩子除了我爹我娘,還從未怕過什麼,更別說這群阿貓阿狗。」

黑裙女子跺了跺腳,轉身就走,「我不管你了。」

上官十三也是被對方的言語惹得失笑,這人刀法精湛,不想說話竟這般孩子氣,明明身手極是了得,卻又難下殺心,以致束手束腳,反遭圍困。

「你快走吧,廢話真多,我才不用你管。」他順嘴接了一句。

獨孤一鶴見狀正要出手,但眼角餘光卻似瞥見了什麼,瞳孔為之急縮,視線飛轉,直勾勾的看向上官十三背後所負之物。

只見那不甚寬廣的背上,竟然掛有兩根交疊而放的短棒。

這短棒通體烏黑,棒頭棒尾俱是四方,棒身為圓,好生古怪。

一看到這兩截短棒,獨孤一鶴的臉頰頓時抽搐起來,竟一時間躊躇不前。

見狀,那黑裙女子又急聲道:「還不快走。」

上官十三雖心疑獨孤一鶴的反應,但見其並未出手,也懶得再糾纏,當即就打算離開。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等脫身,哪想江上這會兒又飄來一個嗓音,「走?你們誰都走不了。」

上官十三循聲瞧去,只見上游江面上有一排竹筏順水而來,筏上有一藍袍漢子,頭戴寬沿竹笠,手持一根青竹,肩上還坐有一隻威風凜凜的凶禽,身形魁偉高大,笠下是一蓬黑白摻雜的亂髮。

此人甫一現身,無論是武當弟子,還是那獨孤一鶴,全都吃了一驚,暫歇刀兵,不敢妄動。

獨孤一鶴澀聲道:「天禽門掌門,霍天鷹。」

黑裙女子的臉色也為之大變,「糟了!」

若說近些年來江湖上最負盛名的人物,那就只有一人,便是這位雄踞關隴,打遍西北無敵手的霍天鷹。

這人竟然破關而出了。

眼見那竹筏速度奇快,黑裙女子也顧不得是否會連累上官十三,毫不遲疑,轉身已若一縷黑煙般躥向遠方。

只是她身形乍動,天地間忽聞一聲鷹唳,高亢刺耳,斬破雲霄,緊跟著一道金光振翅而起,掀起陣陣颶風,從天而降,撲殺向黑裙女子。

上官十三眼露驚奇,已然窺得那金光的面目,正是霍天鷹肩上的那隻凶禽。

這怪鳥也不知是何異種,翎羽一振,猶如金鐵交擊,速度更是奇快。

黑裙女子驚呼一聲,忙閃身就躲,但等她站穩,臉上的黑巾已不翼而飛,露出一張嬌嫩年輕,還有些驚慌失色的臉龐。

「魔教絕學,從不外傳,你這一手刀法比瑤湖魔宮那一支還要精妙三分,想來當是親傳。」霍天鷹嗓音尖利,猶如鷹鳴,言語似能透人心肺,冷漠的讓人戰慄,「昔年魔教雖滅,然另有一支逃往海外,乃魔教教主的嫡系。」

黑裙女子紅唇一咬,「這些人不是我殺的,兇手另有其人。」

霍天鷹手握青竹,橫江傲立,淡淡道:「無論是不是你殺的,魔教餘孽,絕無倖存之機。」

這人斗笠一抬,同時還抬起了一雙陰柔狹長,如鷹如隼的冷眸。

「臭,真是臭不可聞,」上官十三故作嫌棄的揮手在面前扇了扇,然後毫不客氣地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決定別人的生死?哼,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種自恃甚高的人,偏要一個個打趴下才痛快。」

霍天鷹喜怒不形於色,道:「她是魔教餘孽,重回中原勢必另有所圖。」

上官十三嗤之以鼻,「我可沒看到她做什麼壞事,我只看見一群不要臉的貨色在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偏偏還他娘的自稱是什麼正道。嘿嘿,就算她真的另有圖謀,關我何事?老實說我就是看你們不順眼。」

霍天鷹身肩未動,脖頸扭轉,竟是化作一副鷹視之相,「你既然和她不是一夥的,現在走還來得及。」

上官十三嘲諷道:「地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莫說你是天禽門掌門,哪怕你是天下第一,敢欺負人,我照樣打趴你。」

二人說話的工夫,那隻凶禽已連連振翅,不住朝著黑裙女子撲殺。

霍天鷹面無表情,「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前輩,我先替您收拾這妖女。」

柳若松突然閃身拔劍,劍光一閃,已如飛瀑般直逼那黑裙女子的后心。

可他剛一動手,劍還未至,耳邊忽聞一聲沉悶壓抑的破空聲。

「嗚!」

柳若松心頭一突,眼角餘光就見一抹黑影攜風雷之聲攔腰砸來,忙易改攻勢,橫劍攔擋。

只是他不擋還好,這一擋,手中長劍瞬間被一股巨力捲成麻花,劍身扭曲變形,嚇得柳若松頭皮發麻,怪叫一聲,「啊,天機棒!」

眼看這人就要被一棒掃中,不想一道人影閃身而至,更有一顆拳頭橫在二者之間。

「嘿嘿!」

上官十三厲笑一聲,面具下猛然傳出一陣吸氣之聲,原本不甚挺拔的身子瞬間拔高膨脹出一截,隨著一陣筋骨爆鳴之聲響起,他手中鐵棒顛倒一揮,化作漫天棒影。

而那柳若松已被驚得踉蹌後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出手的正是霍天鷹。

霍天鷹眼中精光燦亮,身形起落變化,竟在那棒影之中如鷹盤旋翻飛,輕靈奇詭,變化無端。

「好精妙的輕功,」上官十三冷笑不改,雙手飛快變得晶瑩剔透起來,一股寒勁勃發而散,轉眼已裹住手中鐵棒,「讓你嘗嘗小爺自創的翻天棒。」

「啊!」

乍聞一聲尖利長嘯,上官十三的身形再度暴漲,眼中凶光大放,桀驁不馴,手中棒影翻飛,只見陣陣寒勁隨呼嘯棒風席捲八方。

一時間只似霜殺百草,眾人如墜冰窟,不禁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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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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