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渡河（一）

與天陵那裡已經控制了港口的渡江截然不同，盧子湛這裡的渡江顯得更為艱險。

元代按照天然地勢劃分行省，使得各省之間交流不便，對商業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同時，由於這樣劃分行省，也一定程度上的造成了地方勢力膨脹。在盧子湛跨越湖廣行省途徑三省交界的時候，這一點體現的更加明顯。他帶兵北上進入河南江北行省，然後緊接著繞過中興路，拿下德安府、安陸府、荊門州，硬生生的在這片地方殺出一條血路。然而一過荊門，前往秭歸，這裡的地形地勢就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將士們翻山越嶺，一路長途跋涉，辛苦異常。盧子湛極為憂心士兵們的精神狀態，照這樣下去，士兵的精力沒法好好得到補充，那麼他們很有可能無法順利拿下歸州，要知道，歸州的港口直接關係到他們渡江的順利與否。他之所以沒有選擇元代時期重要的戰略港口，而選擇從地勢如此複雜的地方突破，為的就是打個出其不意。要知道，元人為了防他們必然做出不少準備，此時他繞開這些準備，定能夠給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可如果士兵們的身體素質沒法適應這樣高強度的作戰，那麼接下來就不是能不能出其不意的問題了。想到這個問題，盧子湛立刻命人尋找適合安營紮寨靠近水源的地方，沒多一會，大軍就停下了前行的腳步，這地方易守易攻，視線頗為開闊，能在最好的時機內發現敵襲。當然，視線不開闊也不要緊，行軍打仗的過程中，大部分士兵都是直接鋪蓋在地上，耳朵緊貼著地，可以直接聽到敵人的腳步聲。

好在他們比對方更有優勢。

其實除了火器這種逆天優勢之外，天策府有一項比火器更加有力的優勢，就是軍需。要知道，火器威力強橫，幾乎可以跨越時代，但是在這個年代並不容易生產。由於戰略資源的開發困難，科技水平落後，生產全部要靠手工來做，天策如今上萬大軍中火器營的人數不過兩百人。實在少的可憐。

但軍需不一樣，這些東西能夠普遍性的使每一個士兵受惠，可以大大的提高兵士們行軍作戰時的生活水平，有助於改善他們的健康條件。有一個女府主和一大堆女性後勤官的優點就在於，她們的心思往往特別細緻。在天陵的引導下這些心靈手巧的古代婦女們發明出不知道多少方便食品。比如油炸一下然後晒乾的速食麵，比如煮好的湯脫水壓縮成方便湯塊。這些東西簡單易食用，快捷方便，最重要的是佔有空間小還要比原來士兵們吃的行軍糧強出不知道多少倍。

軍糧只是其中一方面，他們的行李、軍裝都經過細緻的改良，更加輕便，防護效果也更加優良。這個時代精良的武器和盔甲往往都被軍隊高層壟斷，作為炮灰的普通士兵往往也就能拿到些濫竽充數的東西。這在元代時極為普遍的現象，在天策卻斷然不會發生。

不少投降的元軍都表示，我和我的小夥伴驚呆了！

行軍作戰當然很辛苦，但天策府優厚的待遇仍舊吸引了不少走投無路或是被天策規劃的願景所震撼的人。這些人-大部分是漢人，他們庸庸碌碌像牲口一樣的在元人的恐怖政治下生活，有些時候火燒不到他們自己頭上，他們就得過且過。同樣的，這些人也非常容易被煽動。只要兩三句震撼人心的話，他們心裡的渴望就會立即破土而出在乾涸的土地里長出芽來。長不成參天大樹，卻可以當個綠化帶小草。

換句話說，這些人非常好指揮。

一支軍隊，必須要有軍隊文化，比如忠誠，比如願景。有了忠誠才有凝聚力，有了願景才有勝利的動力。天陵對自己軍隊規劃非常好，讓有腦子的忠誠，讓沒腦子的做刀。

歸州城裡李明和一直舉棋不定。他是個漢人官員，能做到這個位置上已經是不易了，他生性隱忍只要不是違反原則的事情，他一直都順著官場上那群大爺，真的遇到很嚴重的問題他也能盡量做到不得罪人，是以才有今日做上一州之長的成就。然而這並非他所要的，每每夜深人靜，他深省自身，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麼一天能夠輔佐明君，親眼目睹王道樂所的建成。

他有心，卻無力。現實就像是緊緊箍住他的繩索，讓他越來越絕望。李明和不是個能跟貪官污吏玉石俱焚的人，所以他一直隱隱有著期待，期待有一天朝廷能換個明君，然而他其實也清楚，元人的統治大概就要到此為止了。漢人學子總有些很奇怪的想法，他們忠君愛國，卻不管自己忠的是什麼君，愛的是什麼國。這也是李明和這樣的人，能隱忍至此的原因。

但理智告訴他，元以將頹。漢族是個極具包容性的民族，它能容忍，能忍受，但它也會反抗。它是頭溫和的獅子，再溫和也還是獅子。朝廷暴政，對漢人實施高壓政策，民不聊生，從建國起大大小小的起義不斷爆發，到如今已經不能控制了。天策府的出現是最驚人的，最打破固有道德秩序的，卻是最美的。

審舊案，興書院，可能是作秀，也可能是一種態度。

李長明心裡動了動，久立於夜色之中他遙望遠方，不發一言。

這世間唯天道不可忤逆，天要亡元，元如何能不亡？

且讓他添上一把柴吧……

歸州城外，臨時搭建的帳子里，盧子湛拿出了全部的歸州城資料：「李長明此人三十中進士三十三歲為官，如今四十有二。這人長袖善舞，能夠更當地的貴族相安無事，這不稀奇，稀奇的是，自他上任以來從未做過什麼傷及民利的事。這人開明，且有大才關鍵的是……」

「他可以策反。」

眾人鴉雀無聲，黑暗之中僅有燭火跳動，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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