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杯弓蛇影

垂死病中驚坐起，熟悉的落地窗，熟悉的車水馬龍。

「是夢……」

司賓鬆了口氣，看了眼手機。

2103年，3月5日，8：55。

電量告急。

司賓插上充電器，打了個哈欠，拖拉著室內鞋，慢吞吞地搖進洗手間洗漱。

他看了眼鏡子，自己的頭髮一晚上功夫就變成了雞窩。他拿起洗髮水，擠在手上，打開水，調整溫度。

咦？

當他準備洗頭時，發現鏡子里，自己頭上突然出現一條彈幕。

我頭上怎麼也有彈幕了？

但奇怪的是，他怎麼也看不懂彈幕的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這彈幕怎麼是倒著的？

【姐姐真有耐心啊，愛了愛了！】

【那小子一個晚上不上廁所，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要是連個普通人都干不掉，我可要取關了】

看罷，他猛地低頭看向面前的水池，水面模糊的倒影上，一個長發濡女正倒懸在天花板上，臉上掛著猙獰的笑。

司賓頓時感到背脊一涼，漆黑的瞳孔不住地收縮。

他迅速朝門口伸手，欲奪門而出，拿手機求救。

濡女發覺了司賓的意圖，瞬間張開暗影結界，封住了整個洗手間。

司賓的手剛觸碰到門把手，就被濃稠的暗影所包裹。

他連忙縮了回來，轉身看向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百褶裙，全身濕透的徐瑤瑤。

此時，她除了頭髮依舊黏稠濕潤外，完全是人形。

「學弟怎麼這麼緊張啊，早說過了，我是來投懷送抱的。又不會傷害你。」

徐瑤瑤笑臉盈盈地望著司賓，嘴角粘著一縷黑色的髮絲。

司賓警惕地看著她，喉結蠕動，「你在我家待了一夜？」

「是的呢！」徐瑤瑤說，「等你好久了呢！」

「那你現在等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等了這麼久，總該給我點獎勵吧？」徐瑤瑤媚眼迷人盯著司賓，「學弟，難得的獨處，要不讓我們做點有意思的事吧？」

司賓看徐瑤瑤一直站在原地，沒有要走過來的意圖，頓時心生疑惑：

她在我家待了一晚上，為什麼不在我睡覺的時候攻擊我？

非得等到我進洗手間？

昨天我看見她被星瀾擊殺，還爆了裝備，不過只留了半截蛇身。看樣子是用什麼手段逃過了一劫。

既然她沒有選擇在晚上攻擊我，說明她受傷不輕。

也就是說，她實際上並沒有把握擊殺我！

她這是在拖延時間！

普通人在影界中停留超過一定時間就會被暗影侵蝕，輕則昏厥，重則被禍祟所俘虜、同化。

「過來嘛，小學弟。」

司賓收斂思緒，二話沒說，飛快拿起牆角的拖把，戳向徐瑤瑤。

徐瑤瑤臉色一變，可怖的濕發陡然豎起，如一隻魔爪，牢牢抓住拖把，用力一旋。

感受到手中傳來劇烈的摩擦力，司賓果斷鬆開手，側身突進，不料徐瑤瑤操縱著頭髮卷著拖把橫拍過來。

他下意識地抬起胳膊去擋，強勁的力道傳來，整條手臂酸麻難當。

司賓一咬牙抬腿便踹，蠕動的髮絲再次阻擋他，捲住了他的腳。

濡濕的涼意滲進司賓的拖鞋，他當即向下掙脫，拋下陪伴他半年的拖鞋，撲了上去。

徐瑤瑤一時驚慌，伸手去擋，兩人的手掌扣在一起，互相較勁。

這禍祟的力量似乎不是很大啊？

司賓感覺，她的力量甚至不如自己，也就比普通女生強點。

「你！」徐瑤瑤目露驚慌，眉頭緊皺，似乎十分吃力。

扭動的濕發轉而過來纏住司賓的腰，力道不小。

司賓一鼓作氣，抓著徐瑤瑤的手，用力一扭。

「啊！」

徐瑤瑤發出一聲慘叫，纖細的手臂失去了抵抗力，司賓順勢一拉，像按壓犯人那樣將她摁在洗漱台上。

疼痛過後，徐瑤瑤扭動著肩膀掙扎，濕發再次集成束，刺向背後的司賓。

司賓躲閃不及，臉頰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沁了出來。

「學姐，你看起來很久沒洗頭了。」

「我來幫你洗洗吧！」

司賓左手鎖住她的手腕，騰出右手，上面還殘留著先前擠的洗髮水。

濕發回身過來，捲住司賓的脖頸。

短暫窒息的感覺傳來，他迅速把水龍頭撥到最左邊，打開。

「唰唰唰！」

水龍頭瞬間噴出汩汩激流，由於司賓之前就放了冷水，此刻一出便是滾燙的熱水。

「歘！」

「啊啊啊！」

熱氣升騰，熏糊了鏡子，徐瑤瑤慘叫的呻吟回蕩在洗手間中。

司賓感覺脖子上的髮絲都鬆懈下來。

「停下停下！」

司賓置若罔聞。

徐瑤瑤的身體開始瘋狂扭動起來，想要掙脫司賓的束縛。

司賓連忙用右手將她的頭死死地按在水池裡。

「求你了，求你了！」

徐瑤瑤的聲音從慌亂、憤怒轉為哀求、恐慌。

司賓看見徐瑤瑤潔白的脖頸已經被燙得通紅，他微微眯眼，心裡難免有些動搖。

「你把結界解除！」

「好好好！我馬上解除！」

話音剛落，司賓就發現整個洗手間便回歸原狀。

但是水依舊在流，地上的拖把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恢復原狀。

看樣子除禍者和禍祟張開的結界還不一樣？

「求你了，饒了我！」

徐瑤瑤的聲音帶著哭腔。

司賓眉頭一皺，他猶豫了一下，關上水龍頭的瞬間，大步跨出洗手間。

兩三步來到客廳，拿起手機，點開趙玉妙的號碼。

手機的畫面剛跳轉，洗手間就傳來徐瑤瑤虛弱的聲音。

「求你了，不要叫除禍司的人來！」

「你是禍祟，我剛剛沒有讓你掉層皮已經夠聖母了，把你交給除禍司處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司賓剛說完，就看到髮絲凌亂，嘴唇發白的徐瑤瑤艱難地爬了出來。

「你要是把我交給除禍司，我會被處死的！」

徐瑤瑤梨花帶雨地大哭了起來，聲音嘶啞。

司賓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你都是二級禍祟了，肯定害了不少人。說句死有餘辜應該不算污衊你吧？」

「不不，我沒有殺過一個人！」

「呵！」司賓嗤笑一聲，「你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除禍司會把你記錄在案？」

「不不，他們記錄的是濡女，這只是外號、代號！我們組織有很多人都是這個名字！」

「組織？」

「類似除禍司，我們禍祟也有自己的組織。」

那我是不是可以利用她獲得情報，然後告訴除禍司，端了這個窩點？

「組織有很多，她們一直和除禍司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只要不犯大事，除禍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嗯？那看樣子，這組織規模不小啊？

司賓打消了方才的念頭，又回到剛才的話題。

「但這也沒法證明你沒有殺過人啊？」

「相信我，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還不了解我們。」徐瑤瑤喘著氣，解釋道，「我們，至少我，不是通過殺人來提升自己的！我發誓！」

「不殺人？」司賓眉頭緊鎖，「你昨天還有剛剛，不都是想置我於死地？」

徐瑤瑤聽了，連連搖頭，又朝司賓靠近幾分，「不，我真的不是想殺你。」

「我就是一個二級禍祟，你又和除禍司的人有聯繫，如果我殺了你，肯定很快就會被除禍司的人鎖定身份，下場也是死。我沒有理由這麼做。」

司賓眉頭一皺，「那你大清早不睡覺埋伏我幹什麼？」

「我其實就是想把你變成我們的同類。」

「我還是給除禍司打個電話吧。」

司賓重新拿起手機。

徐瑤瑤見狀，「嗚啊」地一聲，再次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腔，拚命朝司賓挪動。

「你別過來哈，和我保持距離！」

「那你別打電話。」

「我不打電話，你又想同化我怎麼辦？」

「我，」徐瑤瑤慌張地左右張望，「對了，我可以跟你簽一個契約。」

「契約？」司賓總感覺有些耳熟。

「嗯，契約是絕對有效的！」

「什麼契約？」

「絕對不傷害你，對你言聽計從！」

「口頭契約？」

徐瑤瑤搖頭，轉而從面前的虛空中拿出一張卡牌，隨後，卡牌化作黑色和藍色的光點消散，一張泛黃的紙張出現在司賓面前。

司賓有些驚訝，伸手接過突然出現的契約。

契約上的文字扭曲怪異，不是這個世界的任何語言。

但是司賓拿到手的一瞬間，其中的信息就自動傳入了他的大腦，並理解了。

這是一個護符？！

【護符1】

【無盡契約】

【稀有度：白銀】

【消耗：0】

【饑渴又不易滿足的絕佳客人。

若您的慾望與器量為真實，那請務必簽下這份契約。

我將提供貨真價實、至高無上、無與倫比的服務】

【備註：我們是惡魔，您可要考慮清楚。】

司賓看到的信息是關於護符的。

客人？服務？

這不是我昨晚做夢時，那個女人說的話嗎？

她當時也提到了契約。

而這個護符，就是一個擁有強制效力的契約道具，可以在上面附加任何條件。

簽訂者，無法違背，無法解除。

等等，這個普通人也能看到和使用嗎？

司賓看向徐瑤瑤，不知何時，她已經像是落日區的人那樣，安靜地跪坐在離司賓兩米遠的地板上。

「這個是一個神奇的道具，拿到手的那一刻，您應該理解了它的用途。」

「確實有一些信息傳到我腦袋裡了。」

「這是絕對有效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可我是普通人……」

「說實話，我不敢相信您是普通人。」

「別用敬語了，聽著難受。」

「一般人，在結界中待最多三分鐘就會昏厥。你居然能堅持這麼久。」

司賓在戰鬥中，看到她頭上的彈幕發出同樣的驚嘆：

【肉身草怪！如斯恐怖！】

【這等資質，怕是能比肩那位大人了！】

【居然關注不了這小子？！】

【此子斷不可留！】

「人與人的體質……」司賓打斷自己的話，「扯遠了。這東西如果真的有用，為什麼除禍司還要把你們這些禍祟殺死，而不是用契約強制控制？」

「你是普通人，有些信息可能看不到。這個契約其實是一個稀有度很高的護符。」

「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在那邊世界獲得的。」徐瑤瑤眼神中流露出憂傷，「本來如果拿來出售，應該可以賺很多費用，就有機會晉陞到更高級。或者拿來換錢……」

司賓眼睛微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稀有度是什麼？有哪些？」

「護符的稀有度是分為：【黑鐵】、【青銅】、【白銀】、【黃金】、【紅髓】、【碎虹】。」

「這可是【白銀】級別的！」

嘶——

司賓倒吸一口涼氣，碎虹居然是最高等級的？！

「哦，你剛剛說這玩意可以拿來換錢？」

「嗯，不過只有我們進過影界的人可以。」

「你這個可以換多少？」

「50萬以上，而且應該是有價無市。」徐瑤瑤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開始相信，那張車票的實際價值，遠遠不止100萬！

司賓打量著這份契約，「所以你一開始是想拿這個契約來同化我？」

「一開始不是，剛才在洗手間，確實是想這麼做的。」徐瑤瑤很誠實，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嗯，那就算這個東西有用，我也有不能放走你的理由。」司賓說，「萬一你是殺人犯……」

「這個簡單，我剛剛說了，簽訂契約后，我不會違背你的指示。」

「所以你可以拿來測謊。」

「哦？」司賓確實沒想到這茬，他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既然如此，這個女人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心中暗暗敲定主意，但是總感覺有些不舒服。

怎麼感覺有點對不起范知了啊？

不不，清者自清，我只是利用一下她而已，從來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自我安慰完，司賓開口道：

「那我要怎麼做。」

「你要是同意不把我的信息供給除禍司，我就會和你簽訂契約。」

「說實話，昨天那兩個人已經看到了你的現實面目，萬一在大學見到你，很難不把你拘捕啊。」

「這就看我自己的運氣了。」徐瑤瑤苦笑一聲，「或許我會離開這座城市。」

司賓想了想，說：「刑，我同意和你簽訂契約。」

聞言，徐瑤瑤暗淡的目光中竟然閃爍了起來。

「太好了！」

司賓把契約扔給徐瑤瑤。

只見徐瑤瑤接過契約，嘴裡念念有詞，隨後，契約上亮起一串符文。

契約內容自動傳達到司賓腦海中。

【濡女對將您言聽計從。】

簡單的幾個字，卻帶著十分強大的約束力。

這種感覺，很像車票上的【不足為外人道也】。

司賓心中不禁驚訝，契約生效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擁有了對徐瑤瑤的完全掌控權。

對方甚至不能擁有【自由意志】，無法反抗，只能服從。

倘若不然，會被直接抹除！

確實霸道……

不僅如此，讓司賓更驚訝的是，他眼前出現了一條全新的信息。

【費用：0/10】

【職業階級：待定】

【超凡途徑一：八獄赦令】

【途徑進度：2/100000000】

【超凡途徑二：命運諸神（逆位）】

【其名為《戀人》，所示為《誘惑》

想成為「連理」的共犯嗎，屬於我的你？

我們以「奇遇」相連，只一眼就足以淪陷。

無需被「月意」左右，多少新伴侶都不要拒絕。

展現那「染著」吧，你渴望什麼顏色的愛呢？】

戀人？這是塔羅牌？

不是，你不要搞事啊！

八獄赦令的途徑進度也增加了。

一連串信息自動進入司賓的大腦。

這意思是只要談戀愛就能提升實力，獲得費用？！

而且人越多越好？

這是逆位？也就說還有正位？

司賓坐直身體，眼神複雜地看著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的徐瑤瑤。

「我問你，你殺過人沒有？」

「沒有。」

徐瑤瑤回答果斷，沒有絲毫猶豫。

「間接呢？」

「應該沒有。」

司賓眉頭一皺，提高聲調，「應該？」

「有兩個男人曾經為了我而大打出手，揚言要殺了對方。不過我及時和他們切割了。」

「……」司賓沉默了片刻，他其實隱隱猜到了原因，和她的超凡途徑有關，但還是問了一句，「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這方面的事？」

「為了賺錢？」

徐瑤瑤聞言，搖頭道：「這其實和我的超凡途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