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圖窮匕見的圖太長了
打牌多是一件雅俗共賞的美事。
上流人有上流的玩法，低俗人有低俗人的玩法。
撲克牌不貴，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能消費得起。
天門市底層社會最流行的玩法有兩種，一種是「砸對家」，一種是「騙三張」。
過去賭坊裡面大多都玩騙三張，具體規則和梭哈差不多，不過是簡化版本，大起大落的節奏對於賭徒更有吸引力。
砸對家的規則和鬥地主差不多，也都是單管單，雙管雙。不過是兩人組隊，四人成局。相對而言節奏比較慢，打一晚上下來輸贏差距都不大。
所以賭場老闆不喜歡。
其實規則什麼的都無所謂，天門人打牌最精髓的地方不在於打牌，而在於鬥嘴。
俗話說打牌嘴不欠，樂趣少一半。
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氣勢。你手裡捏著好牌，把風涼話戳進別人肺管子裡面，這種爽感就像是吃生魚片蘸芥末一樣。生魚片有沒有核輻射不重要，關鍵就是那口芥末醬沖腦門開七竅的反應。
在院子里只待了不到半個小時，王雲霄就深切地體會到了天門人的嘴炮功力。
手裡捏著一對10的老大爺，看著上家這個年輕人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開始陰陽怪氣地上嘴臉：「能不能管上啊？等什麼呢？等公交車呢？打個牌都磨磨唧唧的，你跟你媳婦洞房也這樣啊？你不管我這可走了……」
「三個6！」
「不要。」
一看老大爺不要，年輕人當場變臉：「三個6你都不要，跟我這嘰嘰歪歪什麼？你早說你要不起，我給你拆開啊！您都這麼大歲數了，我還能攔著您走么？你要啥你跟我說，是5你能管還是4你能管……」
話比牌都密。
王雲霄躲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熱鬧。
驢二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問道：「元宵，那邊還缺個人，你陪他們玩兩把唄？」
王雲霄搖頭道：「沒意思，不玩。」
驢二臉色微變，還想著再勸：「你在這看著肯定沒意思啊，玩兩把就有意思了，別讓人乾等著……」
「我去玩牌，誰來看場子？」
「你怕什麼，我都不怕，都是街坊鄰居沒事的。」
「不行！」
王雲霄義正辭嚴地拒絕：「江湖上哪個人不知道我王雲霄最講道義，拿你五兩銀子，就給你辦五兩銀子的事。說給你看場子，就專心看場子！」
驢二被頂得說不出話，拉下臉轉身就走。
沒過多久，王雲霄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大門。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又領了兩名壯漢從外面回來。
這年月的生活水平肯定無法跟二十一世紀相比，普通人家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用擔心營養過剩，血脂三高這類疾病。相比之下後來這二位，身材就明顯敦厚壯實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油水豐厚。
驢二帶著他們兩人來到王雲霄面前，咧嘴笑道：「元宵哥，你看我遇見誰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杜明杜大爺，這位是杜春杜二爺，都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漢啊！」
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漢用得著你這麼介紹？
但凡能有一點可吹捧的地方，也不至於一句話都吹不出來。
王雲霄心中暗笑，站起身來抱拳笑道：「大爺，二爺，久仰久仰！」
二人也不怎麼在意他的態度，杜明擺手道：「我二人也是天門出身，不過一直跟在貴人身邊做事，所以名聲不顯。這次回來，待在家裡正愁沒有好耍的地方，就聽說你們這兒支了一個牌攤子，所以過來看看。」
驢二連忙賠笑道：「也不怕讓您二位見笑，今天這地方剛開張，要啥沒啥，二位恕罪，恕罪！」
然後轉頭就沖王雲霄擠眉弄眼，小聲說道：「我去那邊張羅點吃食，元宵哥你陪著二位杜爺說說話，可千萬別怠慢了貴客！」
尬演，真的是尬演。
也難為這位杜大哥，用毫無感情的捧讀語氣，硬生生地把台詞背了下來。
王雲霄前腳說完不想玩牌，驢二後腳就給找來這麼兩位不得不接待的「貴客」。
真巧啊，怎麼就這麼巧呢？
驢二轉身剛走，這兩人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來，瞪圓了眼睛盯著王雲霄，惡狠狠地問道：「小子！你背什麼門風？」
這是北方綠林道上的黑話，也叫做「唇典」，意思是你是什麼來路，背後有哪個大哥罩。
王雲霄聽不懂這些，但後世網路信息發達，看多了科普小視頻，大概也能猜到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混綠林道，我吃飽了撐的跟你掰扯這個？
於是他趕緊擺手道：「兩位大哥別說這些，我聽不懂也不想聽，您也小點聲，政府都說了，舉報有獎！」
聽到政府二字，杜家兄弟下意識地坐直身體，縮了縮脖子，囂張氣焰也收了回去。
去年兩輪打黑除惡行動，餘威尚在。
當時到底有多大力度，王雲霄不是很清楚，但看這兄弟倆的態度就知道，威懾力到現在都沒完全消散。
杜春咳嗽一聲乾笑道：「老弟說的在理，咱們出門在外還是得小心一些，別給主人招惹麻煩。我看這裡都是玩牌的，要不咱也玩這個吧，老弟陪我們玩玩？」
這王雲霄就不好推辭了。
他在這裡的職責就是看場子，看場子的主要工作，除了要對付那些鬧事挑釁的客人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就是接待這些江湖上的朋友。
江湖上講究的其實就是一個人情臉面，我給面子你來接，花花轎子人抬人。江湖上的朋友來你這裡做客，你得真心實意地招待好了，人家才會領你的情。久而久之，這人脈關係與口碑信譽也就積累起來了。
當然今天這個屬於特殊情況。
人家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王雲霄讓泥鰍去拿一副撲克，轉回頭來對杜家兄弟笑道：「二位哥哥見諒，我好幾年不玩這個了，難免手生。您二位喜歡怎麼玩，我豁出去陪您玩就是了。」
聽他這樣謙虛，兩人臉色頓時緩和下來。
杜明哈哈笑道：「這東西有什麼會不會玩的，一回生，兩回熟嘛！不過我們兄弟玩牌都喜歡帶點彩頭，不贏錢就沒意思了。」
王雲霄點頭笑道：「行，只要您別聲張，怎麼玩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