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亞諾·尤利西斯

「即使引導早已破碎，也請您當上艾爾登之王。」

「你要替我做事么？我是魔女菈妮。」

「想把盧恩碎片的力量化為己有嗎？一下子就好，讓我觸碰你……」

……

「起來，留你一命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偷懶的！」

身上傳來的痛覺漸漸與靈魂上的痛楚合而為一，他睜開了眼，一隻黑得發紫的鞋子朝自己面部踢來。

他眼神一凜，近乎本能地以一種尋常人類難以實現的姿勢翻滾到了那人背後。

「什麼……？」

沒等對方驚訝，他極其嫻熟地抬手一拳橫擺在對方的后腰上，又一拳打中對方的後腦勺，將其錘翻在地，當場昏死了過去。

「咦？」

看著昏迷的海盜，他稍帶疑惑，自語道：

「沒變成盧恩？」

疑惑著，他毫不猶豫地一腳補在了對方的腦後，一時間，紅的白的流出一片。

直到這時，他才仍有些迷糊地揉了揉頭，靈魂與身體終於完全融合。

他是個由於某種意外漂流到交界地的遊魂，過去的名字是三個字或者兩個字，早已忘記，只是被稱為『無名』，與其他漫無目的幽魂一樣，踏上了成為『艾爾登之王』的道路。

成王的旅途分外漫長，過程中他遇到了許多人，經歷了許多。

有的人看似很壞，相識后卻發現人不錯，一起吃過蝦子；有的人陰險狡詐，反覆無常，但又為情所困，或許也算不上什麼壞人；有的人本是懦弱貴族，卻難得堅強，死得其所；有的人碩大笨拙，會陷在土裡，但每每挺身而出，是真正的戰士。

但隨著他變強大，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菈妮。

「菈妮，你在附近嗎？」

他看了看四周，看到的是船艙，聽到的是海浪與木板上的嘈雜，除了屍體外別無他物。

「噢！我失敗了。」無名拍了拍腦袋，記憶逐漸復甦。

成為了艾爾登之王之後，他與至交夥伴菈妮開始面對虛空，對無盡虛空中的無上意志們發起了挑戰，但最終，他們失敗了，失敗得很徹底。

如今的他只是漂流的殘魂，又機緣巧合地降臨在了這個可憐人的身上罷了。

無名立即挺直腰板，伸出雙臂，又小臂回彎，五指併攏，指向自己的頭部，擺出了『深具睿智』的姿態，仔細回憶起這副身體的記憶來。

片刻后，混亂的記憶歸入腦中。

他是貝克蘭德的督察，沒落貴族，水災帶走了他的雙親，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讓他失去了他的莊園，失去了自己的背景，連警察廳也不願意要他，將他調到了北方的小城。

在上任新職位之前，亞諾·尤利西斯外出休假調整心情時遇到了海盜。

無名在錯亂不堪的回憶中找到了答案，這位『運氣不錯』的亞諾·尤利西斯，似乎腦子也不太好，膽子也小得不行，在海盜們佔領了這艘船時，這個人身為警官竟然完全放棄了尊嚴選擇投降，因此亞諾·尤利西斯才能在海盜的船上活下來。

想必這樣個人能坐到貝克蘭德警察廳督察的位置，也是藉助了家中的能量。

亞諾·尤利西斯的父親是尤利西斯子爵，在出海經過狂暴海時遭遇了風暴，沉船失蹤了，經過七天尋找未果，按照死亡處理。

尤利西斯子爵有三個孩子，長子托勒密·尤利西斯在貝克蘭德法院工作，次子奧列弗·尤利西斯依靠自己在銀行業的人脈混進了下議院，成為了魯恩王國的一位議員，而相對智商不高的亞諾則被安排了一個警察廳督察的職位，撈著油水生活。

亞諾一向不受家人喜歡，總有人稱他是尤利西斯子爵的私生子，只不過被合法化了。

在父親死後，托勒密與奧列弗兩兄弟拿出了一份遺囑，上面寫著尤利西斯子爵的爵士頭銜世襲給長子托勒密·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子爵的財富由擅長理財的次子奧列弗·尤利西斯繼承，無能者亞諾繼承尤利西斯莊園，並負責打理莊園里的財產和傭人。

在悲痛交加的時候，亞諾吞食了從黑市中拿到的魔葯。

等等，魔葯，那是什麼？

無名將混亂的回憶理順，理清了這個世界的情況。

他剛醒來時本以為這裡仍是交界地，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是一個已經開化，甚至文明進入了工業時代的世界，由南北大陸，以及環繞周圍的幾片海域組成……好像還有七個教會什麼的。

在表面的世界下隱藏著非凡世界，通過服食魔葯，人類能夠得到非凡的能力。

而原主服食的魔藥名為『戰士』，在服食後身體變高變強壯了，對各種武器的使用也有了本能的記憶，但是很可惜，智力並沒上升，而且原主膽子很小，服食了魔葯后始終伴隨著一種撕裂般的疼痛，原主在疼痛中昏了過去，醒來后，莊園已然被付之一炬。

至於魔葯之類的知識都只有原主在黑市中打聽到的零散碎片。

無名很想將這些弄清，很可惜身體腦中的記憶只有這些，畢竟原主活下來的主要原因就是「智力缺陷」。

「不管怎樣，我還活著，就能重新變強，無論多少次……」無名握了握拳，閉上了眼，調整呼吸，用『深具睿智』的姿態冥想。

半晌后，他在自己的內心中看到了那個東西。

互相交錯的三個金色光環緊密湊在一起，數個彎弧與一條貫穿一切的豎線組成仿若十字架般的形狀，從上到下散發著不可名狀的金色光輝，而在那光輝之後，隱藏著數道乃至數千道晦暗交織宛如樹根的暗金線條。

是艾爾登法環。

成王之路上，自己的靈魂不斷升級，最終依靠法環的力量升格成為了大盧恩，與之建立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即使現在的自己只有一絲殘魂也能感受到法環的存在，它不在自己的身體中，而是存在於另一方世界，藉由自己的靈魂與身體建立起聯繫。

但是，感覺不對……法環如今的氣息……

太弱了。

他微微皺眉，不多時便發現了情況的原因。

用於修補法環的大盧恩們，不見了，缺少了大部分力量的艾爾登法環只依靠自己過去收集的盧恩們才能維持存在。

需要重新找齊大盧恩？這可不簡單，與交界地不同，他甚至無法確定大盧恩真的在此方世界。

意識中的無名對法環伸出右手，他周圍的空間瞬間變化，成了圓桌廳堂。

空蕩蕩的圓桌廳堂。

這是他絕不能忘記的地方，並不是真正的圓桌廳堂，只是靈魂按照記憶還原的空間。

與原本的廳堂不同，大廳中央的圓桌上的不是黃金樹的幻象，而是無邊的星空，一顆顆灰暗的星星漂浮在此，一顆接一顆連接向上，通向上方的黑暗。

越往上的星星越是難以看清，而此時，整個「星星樹」只有最底部的一顆星亮著。

無名指向亮著的那顆星，一些自己早就有的知識浮現在了腦中。

「序列九：無用之人……」

無名立刻理解了目前的情況，如今法環本身就是他的大盧恩，在自己死亡前，將殘魂與力量封印在此，但是，似乎是受到這個世界某些規則限制，現在的自己只能承接過去的少部分力量，僅相當於『無用之人』。

而且，自己如今的這副身體若是承接全部力量，恐怕會當場爆炸。

想到這裡，他坦然接受了如今的狀況，坦然接受了亞諾·尤利西斯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身為『無用之人』的自己。

最弱的戰技，翻滾的習慣，徒手格鬥的本領，以及能隨時應對下一場戰鬥的恢復能力。

他能感受到，艾爾登法環中繼承著自己的殘魂，還擁有許多力量能供輸送到自己體內，但是自己的這副身體實在過於脆弱，無法承載那些力量。

也就是說，想要逐步恢復，必須先提升這副身體的各種素質。

他繼續嘗試了許多過去的基本操作，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拿出儲存於此的物品，僅僅是試圖將東西抓起都會導致自己專註潰散。

現在的自己，近乎一無所有。

要是讓菈妮看到，她會笑話我吧……

自嘲地笑笑，亞諾睜開眼時，他已經完全了理解了一切。

看著房間里已經有些僵硬的屍體，他隨手將死海盜腰間的短刀抽出，拉開了門。

「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晚？趕緊去幹活！你瞧瞧這地方都臟成什麼樣了。」一個海盜看到從雜物間走出的亞諾，習慣性地催促他去擦地板。

「確實臟。」

亞諾說著忽然抽出刀，抬手便刺向這海盜的咽喉，一刀取走了他的性命，鮮血流淌在骯髒的地板上，用深紅色掩蓋住了污垢。

「現在乾淨多了。」

拿自己的破衣服擦了擦刀，亞諾繼續往船長室走去。

……

海盜旗幟隨風飄舞，船體被風驅動，隨著海浪向岸邊靜靜漂泊。

而在旗杆下則是遍布甲板的海盜屍體。

亞諾獨自坐在瞭望台旁的旗杆上，手裡握著指北針，看著逐漸靠近的陸地，輕輕眯著眼。

接下來呢，應該做些什麼？

他對這個世界完全陌生，去哪裡都無所謂。

不過按照原主的記憶，兩天後，他就應該去那座小城上任，現在還是應當先回到陸地上。

「阿霍瓦郡，廷根市。」亞諾眯著眼睛，念叨著那地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