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聖徒去追妻與侄
——第二天——。
一早,格雷早早醒來。
昨天晚上,他是特意從篝火向外走出十幾步遠離了人群,最後在差不多營地邊緣的馬車旁睡下的。
此時他坐起起來,一抬頭,最先入眼的也是營地之外。天是亮了,天色卻很陰暗,如同一隻灰色的罩子陰惻惻地扣在整個營地上。林子里也起了霧,更深處只能看到彷彿樹杈的魔影。
安靜的早晨呢,連一聲鳥叫聲都沒有。
格雷凝視著那片怪異的樹影片刻,然後輕拍身旁的箱子,低聲問道:「佐伊,我後來沒死過,對吧?——我是指,昨晚那一次巡禮之後。」
箱子同樣輕聲答道:「是的,哥哥,我一直在照看著您。您昨晚睡眠良好,並沒有受到任何襲擊。」
「真遺憾。」格雷懶洋洋地說道,然後又扭頭望向營地內部。
營地中央,火塘里的篝火也不知何時就滅了,木炭散發著殘留的餘溫,冒著縷縷青煙,
圍繞著火塘,男人們睡得橫七豎八,呼聲震天。
格雷遠遠地望著商人們,同時默默在心裡數了數,最後輕聲嘆息道:「那邊也是,真的一個都沒被龍抓走。」
箱子一如既往默不作聲,並不應聲。
格雷也不在意。在外界佐伊就是這麼寡言少語,話少得時常令他生出一種錯覺:箱子當然不會說話。因為箱子里沒有人。所謂的「佐伊」,只是他自己偶爾產生的幻覺。
這時候,篝火旁橫七豎八睡得沉的人們也一個個醒來了。人們一個個打著哈欠起身,洗漱,收拾,來來往往,如同緩慢蘇醒的蟻穴。
格雷背靠著箱子,抱起肩膀遠遠看著這一幕,突然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早飯呢?」
商隊里也有幾個女人,是商隊主人和其他兩名同伴的妻子。商隊的一日三餐平時都是由這三個女人負責的,所以若是平時的這個時候,早飯早就給大家端上來了……
但今天,三位都不見蹤影。
又過了片刻,商隊主人憤怒的吼聲在營地上空響起:「狗崽子!!賤人!」
「等著吧!對著聖靈發誓,我一定要抓住你們!!狗崽子,我要割下你的□△塞到你的○×里去!!而賤人,別讓我抓到你!否則你就等著騎著鐵驢一路從佛羅倫薩遊街到巴黎吧!」
而緊隨而起的,是其他兩個附合的叫罵聲。
這時候,剛天亮便進入林子里撿柴準備生火的約書亞也回到了營地,他抱著柴望著營地里的奇怪氣氛,有些驚奇。
營地中央的篝火前,包括商隊主人之內,有三人男人揮著手臂怒罵著,情緒激動,臉色都快滴出血來。其他人圍著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安慰,但細一看卻似乎人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他一扭頭,又看到格雷正抱著肩膀,事不關己地站在人群之外,便走上前去小聲問道:「發生了什麼?」
格雷其實卻是在認真地聽著眾人吵吵嚷嚷,收集著信息。
但既然約書亞過來問了,他便簡單地總結了剛才聽到的事情:「那三個男人的老婆都不見了。」
「啊?」
昨晚,當男人們都圍著篝火喝酒聊天一直到睡著的時候,女人們則和往常一樣結伴躲入車廂,早早休息。
但今天早上三個女人卻遲遲不出來做早飯。商隊主人過去查看才發現,三人也並不在馬車裡。
然後格雷摸著下巴,沉思道:「於是我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除了失蹤的女人們,昨晚還有誰沒睡在篝火邊的?
「哈?」
沒等約書亞理清「失蹤」和「篝火邊」的關係,格雷已經揭曉了答案:「商隊主人的侄子。昨晚沒在篝火邊和大家一起喝酒,今天早上也同樣失蹤了。」
約書亞欲言又止,這下明白了:「……哦。」
「但是那個獵人沒事,上一次巡禮里他被幹掉,果然和是不是他這個人無關。昨晚消失的,是不在篝火照耀範圍內的四個人。而作為對照,獵人昨晚就像一個路標一樣直挺挺地躺在火堆邊,半步都沒移開過……畢竟他一直昏迷著嘛。」格雷似乎專註地思考著什麼約書亞聽不懂的話。
然後格雷一抬頭,看到了約書亞的和那邊的人群類似的怪異表情,笑了起來:「嗯,對,就像你想的那樣,商隊主人應該是以為侄子帶著老婆通姦私奔了。」
「呃,唔,也許只是什麼誤會……」約書亞可沒格雷那麼直接,含糊了幾句,但又朝著營地中央看了一眼,突然意識到了不尋常之處,驚奇地脫口而出:「等等,三,三個?」
「天賦異稟嘛,誰知道呢?」格雷隨口道。
這個時候營地中央,在旁人的勸說下,商隊主人用力搓了搓臉,也終於冷靜下來了。
「不行不行不行!怎麼能就這麼被那個臭婊子和那個狗崽子絆住手腳?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耽擱把貨送到海法,商機不等人啊!!!」他喃喃自語道,「再說了,這麼巧撞上這件容不得差錯的大生意……不會是某個競爭對手的手段吧?那我更不能上當了。」
稍作思考,商隊主人果斷地指揮商隊分成了兩部分。
大部分夥計,都必須輕裝上陣,跟著他去林子里搜索追人。
「反正這地方離海法只有半天路程了。我們就追半天,到了午後不管結果怎麼樣,我們都放棄,去海法。」商隊主人對他的夥計們這樣保證道。
除此之外,商隊主人則留下了幾個他最信任的老夥計,讓他們趕著馬車隊繼續往北前往海法城,保證按照原來的行程將貨物先送到目的地。
搭車客自然也與貨物一起先走。準確的來說,就是四個人:格雷,約書亞,希達,還有昨晚被格雷砸破了頭的那個獵人。
一晚上過去了,獵人還沒恢復清醒,更是發起燒來說著胡話。大家都旅行經驗豐富,自然明白這可也不是什麼好轉的現象。
於是商隊主人告訴手下夥計:到了海法,找個醫生把獵人往門口一扔就是了。
他聳聳肩道:「死在朝聖路上的人千千萬萬,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只能說他們不受聖靈眷顧,運氣太差啊。」
「說回這傢伙,我本可以把他扔在森林裡等死,再趁著他昏迷掏空他懷裡的錢袋。但現在呢?除了事先約好的車費,我一個銅子兒都沒從他這裡多拿,還安排人把他送去醫生那兒……我可真是個聖人啊!」
「這麼做,足夠得起他和他給的搭車費啦。然後他能怎麼樣,就看聖靈是否願意眷顧他了。」
「……哦對了,這蠢貨如果醒了,想要控訴你,你可以找我的夥計給你作證。」最後,商隊主人友好地拍了拍格雷的肩膀。
昨晚他就滿臉誠懇,板著臉拚命抑制著笑容,拉著格雷的手認真表示: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獵人自找的,他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對格雷起什麼意見。當然,真心話他也在喝醉之後說了:主要是獵人竟敢耍賴不交伙食費,這對商人來說少了錢和奪妻之恨也不差多少了。其次……他是真的怕格雷也突然給他來這麼一斧子,
總之,在殺氣騰騰的商隊主人的帶領下,夥計們兵分三路衝進了樹林,去找商隊主人通姦的侄兒和妻子去了。
而馬車也晃晃悠悠地再次上了路,在起了霧的陰暗森林中繼續前進,往海法去了。
趁著這個空隙,約書亞又給希達餵了幾口用水軟化了的麵包,然後又幫她擦臉與按摩手腳。
等一通忙過之後,看著希達如睡美人一般的紅潤的臉色,約書亞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一回頭,卻見一旁的格雷正舒舒服服地背靠著貨物,高高翹起腿擱在佐伊的箱子上,優哉游哉地望著馬車外的風景。
……對於格雷這個人,對於格雷與佐伊這一對的某種數不清楚的怪異感覺,頓時又從約書亞心頭升起來了。
昨天那一斧子之後,商隊里不少人都開始對格雷有些畏懼。但對於約書亞來說,對格雷與佐伊更多的感覺仍然是好奇。
「格雷先生。」他小心翼翼地喚道。
「嗯?」
「佐伊小姐不用出來透透氣嗎?」
「不用管她。」格雷隨口答道,然後似乎突然回過神來,咳嗽幾聲一臉認真道,「……哦,我的意思是,我親愛的妹妹佐伊,得的正是一種不能見光的病。」
「那麼,您去聖地撒冷,也是為了佐伊小姐嗎?」
格雷又懶洋洋地用腳後跟敲了敲箱子:「她這『病』……可什麼醫生都治不了啊。」
「啊?可不就是因為醫生治不好,才去聖地的嗎?」
「哈?什麼意思?」
約書亞也愣了下:「……顯聖巡禮啊!格雷先生!節制聖女大人的顯聖巡禮,下個月會到聖地。您去聖地,不正是因為醫生治不好佐伊小姐,所以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被聖女大人選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