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前朝往事

陳謹愣愣地看著安涼消失在大殿門口的背影，又望了眼滿地的屍體，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剛剛發生的事實在太過驚人，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良久，他才緩過神來，不再多想安涼的事，而是思考起現在的處境。

安涼臨走之前說有人要殺他，且那人身份地位極高，甚至知道他這次進入道宮的事，為此做了準備。

以當時的局勢來看，她並沒有說謊的必要。

「是誰要殺我？又為何要殺我？」

以先秦道宮的保密級別，探索名單這種近乎於絕密的消息肯定不可能大肆傳播，能夠得知消息的就算不是摘星，也得是各大勢力的領袖級人物。

幾乎在瞬間，陳謹就得出了答案。

「高層之中有『天人』的叛徒！而我的天賦太過驚人，連他們也意想不到，要將我儘早扼殺！」

如果這個猜想為真的話，那麼就算這次行動失敗，日後針對他的刺殺行動也絕不會少！

這讓陳謹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而就在他思考之際，不遠處的老者忽然睜開雙眼，手中的養魂木上隱約有柔和的白光逸散。

這瞬間吸引了陳謹的注意

在他的注視下，一位身穿翠綠羅裙的女子憑空從養魂木中飄出。

她緩緩睜眼，在看清周圍的環境時，有些遲鈍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裡是……」

「這裡是先秦道宮內部。」

聽了陳謹的回答，女子臉上的驚訝之色更加濃郁：「先秦？」

「沒錯。」陳謹道，「如今已是現代，距離秦朝滅亡已經過去上萬年了……」

陳謹簡要介紹了一下當前的情況，包括從姜蕪那裡聽來的秦朝與天人的那一場大戰、當前華夏的處境，以及自己進入此地的原因。

後方，端坐於高台之上的老者也默默傾聽著，一語不發。

待陳謹說完，羅裙女子的臉色已是複雜無比：「道宮……當年的我，就是從此地逃出去的，本是為了將那群宵小之輩的所作所為昭告天下，卻不想，一晃數千年過去，再次回到此地，竟已是物是人非……」

陳謹聞言立時大喜：「你曾是道宮之人？」

女子點頭：「非但如此，你所說的『秘法大殿』，應當就是我家夫人封閉的那一座。」

「什麼？」陳謹驚了，他萬沒想到，自己無意中救下的靈體，竟真與先秦道宮有關！

連忙道：「還請前輩細說！」

女子應了一聲，將自己這些年來的遭遇緩緩道來。

據她所言，她是始皇帝一位妃子——胡姬的貼身侍女。

當初始皇帝擊退天人後巡遊九州，集天下之力共建能夠徹底封鎖天人的「封天鎖龍大陣」。

可惜陣法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始皇帝也因此受到反噬，減少了大量壽元。

待始皇帝仙去后，那些天人便又捲土重來。

只不過「封天鎖龍大陣」雖未徹底完成，但依舊極大地限制了天人們的活動，使得降臨的天人數量大大減少。

於是天人們改變了戰術，不再用武力強攻，而是偽裝成人類，用人類自己的力量瓦解抵抗的力量。

「趙高。」女子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他就是當時天人的首領，可惜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察覺，等我等發現了其真面目時，其已大權在握，無人可以撼動了。」

陳謹目露恍然之色，這段歷史他也有所耳聞，趙高禍亂朝綱，幾乎將始皇留下的子嗣殺絕，只留下胡亥作為傀儡，最終導致強大的秦朝二世而亡。

沒想到這背後，竟還有這等隱秘。

女子繼續說道：「那趙高在把持朝政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進入先秦道宮，想要徹底銷毀能夠對抗天人的傳承。」

「夫人既是始皇的妃子，亦是為實力強大的觀星師，為了阻止趙高，在最後關頭，她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連同趙高和他的侍衛，一同封印在了秘法大殿中。」

女子泣然道：「我的實力太弱，連陪夫人一同赴死的資格都沒有，苟且偷生，只為讓天下知道趙高的陰謀，誰知還未達成，便被六國餘孽擒住，他們認出我的身份之後，直接廢掉了我的全部修為，將我填入了墓葬之中。。」

說到這裡，女子俯身向陳謹行了一禮：「多謝這位郎君，讓小女子有幸得見天日。」

「前輩不必多禮，」陳謹連忙擺手，隨即立刻問道：「既然秘法大殿是胡姬封閉的，你又是胡姬的侍女，那你應該知道大殿的開啟方法？」

女子搖搖頭：「此陣乃夫人用生命布下，是觀星術傳承中的『死咒』，外人絕無可能開啟。」

話落，陳謹不由失望至極。

不過這時，她又繼續道，「不過，道宮內的陣法，能保靈魂千萬年不滅，夫人的靈魂或許尚在，如果能將夫人喚醒，就能由她開啟大陣。」

聞言，陳謹不由大喜過望，再次向靈體老者道謝后，便迫不及待地帶著養魂木以及女子的靈魂離開此地，向兩位摘星大佬所在趕去。

而恰在此時，他收到了兩位摘星大佬的回復。

回信的內容相差不多，大意是說他們遭到了一夥陌生人的圍攻，那伙人實力很強，雖然沒怎麼傷到他們，但他們二人也都沒討到什麼好處，被硬生生拖在了原地。

此際陳謹已經完全想通，那些附身在安家身上的虛影，十有八九就是當年被胡姬埋葬的趙高及其侍衛的亡魂，他們藉助道宮內的陣法變成了靈體，並一直活到了現在！

來襲殺他的，應該只是少部分的靈體，真正的主力軍，都在拖住二位大佬！

想到這，陳謹飛快說明了情況，兩人的回復幾乎是同時抵達：「稍候，馬上就到。」

沒過兩分鐘，秦項與慧文二人便先後趕到了陳謹所在的位置。

見陳謹真的平安無事，秦項不由得鬆了口氣，罵罵咧咧道：「那幫傢伙一出現老子就感覺到了不妙，但為首那老東西實在難纏，我一時也擺脫不了。」

慧文也神色凝重道：「那些人，手段十分神奇，不似現代神通，我從未見過。」

陳謹道：「此事說來話長，兩位前輩，我們邊走邊說！」

……

在前往秘法大殿的途中，陳謹簡明扼要地將自己的經歷敘述了一遍，而這天方夜譚般的經歷，讓二位大佬也不由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安家的事暫且不提，最關鍵的是，高層中的確有叛徒存在！

背叛的那人身份地位極高，能夠知曉進入道宮之人的身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操控始皇秘境這等頂級資源的分配！

這些噩耗如一記記重鎚，重重落在慧文禪師的心底，將找到開啟方法的喜悅都衝散了不少。

另一邊，秦項倒是沒想這麼多，只兀自感慨道：「現代的叛徒，竟然與幾千年前的叛徒攪和在了一起。」

慧文禪師道：「好在找到了開啟大殿的方法，雖然未必能成，但也值得一試。」

「不過……」

慧文禪師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眉道，「襲擊我的那群人中，有一位的實力尤其強大，應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趙高』，不過按小友所言，這些靈體得附身在武者身上，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力量，能維持那麼強大的戰力，宿體的實力也不能太弱，我感覺其附身的武者大概率是一位摘星！」

慧文禪師所言，讓二人面色愈加凝重，他們隱隱預感到，此行只怕遠不會順利。

就在這沉悶的氛圍中，陳謹一行抵達了大門緊閉的秘法大殿前。

在秦項二人的注視下，陳謹將養魂木中的靈體放了出來。

身著羅裙的女子緩緩浮現，抬頭看向面前的青銅巨門，原本還有些茫然的表情逐漸被痛苦所取代：「沒錯，就是這裡。」

「當初，我就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一旁，慧文禪師轉頭望來。

經過陳謹的一番解釋，他已經大致了解了這位靈體的來歷以及身份，雖然對陳謹隨便撿到的一個殘魂就是開啟重要傳承的關鍵人物這一點還有些接受不能，但此時此刻，顯然不是感慨或是驚嘆的時候。

慧文禪師作揖道：「這位前輩，聽聞有可以打開秘法大殿的封印？」

女子的反應有些遲鈍，像是剛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似的，過了一會才回答道：「是，這座大殿是我家夫人封閉的，只要能找到夫人，自然就能夠打開了。」

「你家夫人？那個胡姬？」秦項插話道，「不是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嗎？這要怎麼找？」

聞言，女子默不作聲地往旁邊飄了一段距離，像是對秦項的說法有些不滿。

見她這副表情，秦項撓了撓頭：「怎麼了？」

陳謹適時接話道：「沒什麼，秦大哥，聽說道宮裡有一座可以蘊養魂魄的大陣，只要身處於道宮範圍之內，就算肉體死亡，靈魂也能保持千萬年不滅。」

秦項驚道：「還有這好事？」

「古代大能修士的手段的確神秘莫測。」慧文禪師附和一句，轉向綠裙女子道，「前輩是否能夠感應到胡姬夫人的靈魂氣息？」

女子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

陳謹等人大喜。

在他們的催促下，女子在大殿外轉了一圈，而後停在了青銅巨門的旁邊。

她伸手指向青銅門上雕刻的那隻玄鳥：「這隻神鳥的眼睛是由一種特殊的材料打造，同樣具有蘊養魂魄之效，如果我沒有猜錯，夫人的靈魂應當就寄宿在此處。」

「不過，夫人以生命為代價封印大殿，此刻的狀態，大概不會比我之前好上多少。」

這時候，陳謹幾人也接連上前，打量著那枚紅寶石一樣的「眼睛」。

陳謹看了半天，沒看出來什麼名堂，旁邊的秦項也是半點看不懂，不斷撓著頭，滿臉的茫然。

倒是慧文禪師在仔細觀察了一陣后，皺著眉道：「裡面似乎確實存有些許神魂，不過意識已在時間的磨礪下幾乎打散。」

秦項咋舌道：「都成這樣了，那她還能醒過來嗎？」

見陳謹望向自己，前方的女子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的實力低微，能在今日醒來已是僥倖。夫人之事……我的確毫無辦法。」

陳謹皺眉。

聽到這樣的回答，就算早就已經有所準備，也依然難免會感到失望。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

慧文禪師站了出來：「貧僧這裡有一門養魂術，能消耗真力將神魂聚攏，但貧僧一人真力數量遠遠不夠，還需要二位相助。」

「不過因為從未使用過，能否成功貧僧也未有把握，甚至……可能會遭到反噬。」

陳謹謹慎道：「有危險嗎？」

「不能確定。」慧文禪師道，「但事已至此，不管有沒有危險，都必須試一次。」

畢竟，這已經是他們距離秘法最近的一次了。

「哈哈哈，好！」秦項大聲笑道，「有點危險怎麼了？高風險高收益！只要我們能活著把秘法帶出去，想要什麼恢復靈藥沒有？」

他大步上前，看著慧文禪師道：「說吧，要怎麼做？」

陳謹見狀剛要開口，秦項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回頭對他擺了擺手：「你小子就算了，實力不夠，那點真力在我二人面前還真不夠看！再說了，萬一真有什麼損傷潛力的副作用，導致你這個絕世天才廢了一半，大哥不得打斷我的腿？」

「這種試錯的事，還是留給我們這些沒什麼進步空間的老傢伙干吧！」

慧文禪師嘆氣，難得接了一句話茬：「貧僧自認進步空間還是很大的。」

換而言之，你在小輩面前耍酷也就算了，能不能別拉上我？

秦項大笑兩聲，也不在意。

兩人無視了陳謹，按照慧文禪師提出的方法，開始向寄宿著胡姬靈魂的「養魂珠」中注入真力。

陳謹知道勸不動他們，也不再浪費口舌，而是盡職盡責地守護在一旁，以防那些隱藏在暗中的虛影偷襲。

隨著大量生命力的流逝，秦項和慧文二人身上的氣息肉眼可見地委靡起來。

而鑲嵌在玄鳥浮雕上的那枚紅色寶石，卻變得越發耀眼，那抹本就無比艷麗的紅色更是濃郁到彷彿要滴血一般。

漸漸地。

青銅門外，一道身披綾羅、頭戴珠翠的虛影顯露出身形。

看到那虛影，靈體女子激動地上前道：「夫人！」

話音剛落。

虛影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美艷絕倫的面孔上忽地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她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了靈體女子的身後，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狠聲道：「媯月，連你也背叛我！」

她的視線緊接著掃過陳謹等人：「你們是誰？趙高那個背主之人的走狗？」

「阿彌陀佛，貧僧……」

「閉嘴！」虛影完全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陳謹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麻煩了！

倒不是怕她真的對他們不客氣……這女人都快死了，還是靠著秦項和慧文兩人才勉強凝聚出實體，一身實力就算沒全部散去，保留下來的恐怕也沒多少。

真要打起來，都不用消耗巨大的兩位摘星境出手，光陳謹一人就能穩穩壓制她！

但是，對於此刻的他們而言，需要的不是打敗她，而是說服她！

可顯而易見的是，眼前這位女子已經失去了理性！

「夫、夫人……」

被稱為媯月的侍女勉強開口道，「我沒有背叛您，他們也不是趙高的走狗……」

「他們是萬年後的人，大秦……大秦已經滅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