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太後向您問安(二合一)

二十一.太後向您問安(二合一)

王百戶連官服都沒穿就被迫起夜料理這檔子事了。

今夜杭州州府很亂。

先是州府東邊起了火,好在那一片住人少,且火勢也控制住了,雖然是有條衚衕燒掉了,但那兒早已無人問津便也就沒什麼財產損失。

這事明日打個摺子上報就行了,不是什麼大事,沒兩天就能平息下來。

但他正想帶隊回百戶所時竟然發現這遠處的莊園竟然也燒起來了,且火勢奇大,濃煙漫天,甚至連那座高聳的樓閣都在那滔天的烈焰中搖搖欲墜。

那可是樂善好施的曹莊主的農莊,那般被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莊主怎麼會遭此毒手?

來不及細想,王百戶立馬掉頭帶人趕來,連番放火這事情鬧得不小。

除卻他們州府巡夜的廂軍之外,府衙的捕快也拍馬趕來,甚至就連欽天司的人都驚動了。

三路兵馬很快就將這農莊團團包圍,王百戶來不及向諸位同僚噓寒問暖,當即就帶隊衝破庄門,一騎絕塵。

畢竟此事關乎他的仕途,爬到這個正六品的官職王百戶自己都算不清用了多少年、花了多少財力物力。

但要把他從這個位置上拽下去只需要一夜!

今夜這一樁火燒州府曹員外莊園的案子就足以通過踢皮球的方式用一句「辦事不力」讓他馬上革職滾蛋。

王百戶根本不敢想後果,他只有加快拍馬,待至率兵馬抵達庄內主樓之時心已經涼了半截,差點直接背過氣去。

整個曹家莊如同煉獄,庄丁們的屍首遍地,遙遙可見的那座主樓已經徹底倒塌,升騰的烈焰將這片殘骸吞沒。

而這空地上成堆的屍首邊上正站著三個人,一男兩女,他們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沾染著血跡,刀劍才歸鞘,說他們不是兇手都沒人信。

王百戶現在的憤懣溢於言表,這可不是縱火案,這是滅門案!

這下好了,用不著革職了,一個處理不好,他就得挑個黃道吉日等著被流放邊疆了。

王百戶的手緊握腰間的刀把,再一次厲聲問站著的三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這火到底是不是你們放的?這莊園是不是被你們滅了門?!」

喊歸喊,但他還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能輕而易舉將一庄庄丁屠戮乾淨並且有實力能摧倒這高聳樓閣的,可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起碼也得是境界不低的修士。

還不待裴修年等人說話,捕快衙役們便也到了。

他們翻身下馬,同樣在極度震驚中將此地包圍起來,他們亦是如臨大敵,手中的制式官刀、短弩蓄勢待發。

人命關天,尋常的殺人案都非同小可,更何況是這樣滅門放火的慘案,別說是杭州,這事足以震驚京師。

只不過如今的局面還是陷入了僵持,沒有人再往前一步,槍打出頭鳥人人都清楚。

在這初冬的夜裡,捕頭和王百戶的額間都泌出了汗珠,人境之爭都逃不過李瞎子的那句話,以血見血,以將對將。

能對付修士的當然只有修士,雖然他們或許能被人數填死,但弟兄們的命也是命啊…

只不過那一隊欽天司的人不知道為何耽擱了這麼久,沒有他們站台,火光下的氣氛一時之間便顯得相當詭譎。

姜雲鶴與小欽都看著裴修年,似乎是在等他的意思,其實憑身邊這兩位女修的實力,要殺出重圍也並非不能做到。

更別提姜雲鶴已入五境。

到了元嬰這一境界,便可以馭空而行了,已與凡人之間真正有了天壤之別,想跑不算難。

但裴修年終究還是沒選擇隱藏身份,反正都已經被人看到了正臉,明日傳出去,即便暫時沒人認得出他,也必然有人能認得出姜雲鶴這極有辨識度的眼紗。

順藤摸瓜不過是時間問題,更何況三皇子曾經真來過杭州。

於是他在緘默中將那塊玉牌從乾坤袋裡掏了出來。

小欽會意,她立刻接過裴修年的玉牌,然後踮起腳,盡量將手中牌高舉,朗聲道:

「爾等見了三皇子還敢不跪,甚至企圖兵戎相向,是想謀逆不成?以大周律令,謀害皇子等同謀反,當誅九族!」

火光之下,這塊白玉牌上的鎏金龍紋亮堂堂,絕沒有人有這個能耐和膽子來打造這種產自皇宮尚寶監的象徵著皇親貴胄身份的飾物。

而三皇子如今在百姓間的聲望正是如日中天之時,雖有傳聞他被青丘妖族綁走了,但那畢竟是傳聞,如今這龍牌已經現世,還有誰敢不信?

王百戶與府衙的捕頭對視一眼,不管信不信,反正如今兩邊都在僵持,不如就坡下驢,還免得手下的弟兄們白白送命,於是他們倆便是很默契的帶著所有的兵卒拜下身來,齊聲道:

「參見三殿下!」

「起來吧。」

裴修年隨意擺手,州府的官兵來的比他想象的快多了,就是不知道此庄背後之人有沒有藉機推波助瀾,即便是有,那他的身份也不見得大得過自己這皇子。

聽得裴修年的聲音,這一眾跪拜在地的官兵才敢站起身來,王百戶率先道:

「下官是杭州州府巡夜廂軍百戶護駕來遲,險些害殿下被這庄內的畜生傷了還望殿下恕罪…」

坐在百戶這個高不成低不就位置的人都有相當靈活的底線。

皇子堂而皇之滅門當然不行,但當今力退青丘的儲君殿下借宿時遭曹庄毒手后逃出生天,日後曹家莊被滿門抄斬是可以的。

還沒等王百戶說完話,身後的人群便自發捂著鼻子,臉色難看地給欽天司的一眾黃衣讓道。

為首的欽天司總旗命令後面的人將一具不成人形的屍首抬了上來。

屍首落地,發出陣陣惡臭,府衙捕頭皺著眉頭嚷嚷道:

「什麼東西敢髒了殿下的眼?快…快抬下去!」

欽天司的黃衣實際上是直屬皇權的,並不能算作朝廷官兵的同僚,況且他們本來就自視頗高,便更是對一介捕頭的命令無動於衷。

黃捕頭本是想冷哼的,但這是皇子跟前,他便只敢尷尬的咳嗽一聲。

欽天司的一眾人中,為首的總旗向裴修年躬身道:

「屬下是欽天司杭州分舵總旗,稟報三殿下,屬下已查明此庄是被妖邪侵擾的,這一具屍身的原形早已不是人…屬下救駕來遲,還望殿下恕罪!」

這一句話立刻讓在場的所有官兵都大驚失色。

欽天司不是一抓一大把隨便找個人練上段時間就能頂替的捕快廂軍,他們來的也晚,更沒有兵戎相向,用不著編這麼拙劣的借口保命。

一眾官兵立刻在百戶和捕頭的指使下各自去仔細檢查那一堆身首異處的屍身,真的發現地上的那些屍身都已不成人形了。

眾官兵才是回來稟報道:「大人,殿下,的確如此。」

裴修年抬頭看了眼天色,長夜終於過去,天將拂曉,杭州開始飄起了點點薄雪。

他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淡然問:

「一州州府,竟明火執仗的任憑這般飼魔之地存在,若不是今日本殿與姜姑娘正巧路過此地,恐怕以後還要有多少人被殘害都不知道,州府的官兵是怎麼做事的?」

這一句話立刻讓黃捕頭和王百戶「噗通」跪下,兩人抖如糠篩道:

「下…下官也不知道…還,還望殿下饒命…」

這幫小官當然不可能知道是哪位密謀的這種大事,裴修年正欲甩手,卻見那位欽天司總旗誠懇道:

「啟稟殿下,此庄之中早已被設下法陣,致使庄內妖物看似與常人無二之外,還能屏蔽我欽天司的探查,加之無人報官,所以才導致根本無從察覺。」

「如今陣眼妖物已被殿下斬去,殘餘的陣法顯露,能製成如此法陣的陣師本就不多,想來不許需多時便能尋得到端倪,還望殿下息怒。」

聞言,裴修年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身,才是問那位總旗:「你叫什麼名字?」

黃衣總旗躬身行禮,「屬下柯鴆,拜見三殿下。」

裴修年滿意頷首,道:「當要徹查此事,待本殿回京,也定會將此事稟明父皇,飼魔之事,無論是誰做出來都要一視同仁滿門抄斬。」

裴修年的話有些模稜兩可,雖然沒有親自站台兜底,但也算是給辦案人員們打了一針強心針,否則這樣的大案查起來必然會束手束腳畏首畏尾。

「諾!」

一片應聲里,裴修年等人各自被請上馬,在護送中緩緩行出曹家莊。

這奇詭的一夜終於過去了,裴修年繃緊的心緒放鬆,卻沒有察覺到久違的疲憊感,放在往常自己早該累了,看樣子這鍊氣的修為也不是白給的啊…

只不過這案後面涉及什麼,關係到了哪些宦官賊子就不是自己能夠關心的了,雖然開脈的問題解決了,但暗中捅刀子是人是誰還沒有查明身份。

有沒有能力對付那幕後之人暫且不說,起碼也得知道他是誰,這才是裴修年目前最要解決的事。

不過不管如何,這麼大的案子必然將要層層上報,公之於眾,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說書人繪聲繪色的講述並不需要多長時間。

裴修年原計劃中的掩飾身份是兜不住了,所圖的那點君子藏拙估計也直接不攻自破。

如此行俠仗義之舉結結實實成了造勢,這消息傳到京師便又幫助自己往奪嫡熱門上前進了一步。

奪嫡其實是裴修年極為抵觸之事。

這代表自己將要同那群完全不熟的兄弟姊妹拼個你死我活。

現在自己成了奪嫡大熱更不用想,迎接這般突然冒出來的風口浪尖上的出頭鳥的禮物只有火槍。

身為毫無黨羽的三皇子,裴修年是覺得如今的朝堂上不想對付他的人估計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裴修年一想到以後要應付什麼黨爭就覺得兩個頭一個大。

實在是不想回京,可偏偏現在自己又不得已在杭州亮明了身份,想也知道朝中的高手不日便會找上門來,除卻朝中人士之外,恐怕還有齊王世子也會很快聯繫自己。

攀關係和動刀子都有可能。

一出莊園,裴修年便遣散了一眾護衛兵馬,這樣太招搖過市,也沒有什麼用。

行往驛站的路上,裴修年沒有同姜雲鶴說什麼話,姜雲鶴同樣也沒有主動開口,不過她可能是沒想太多,只是因為社恐。

裴修年不曉得該說什麼是因為這枚來自李瞎子的丹中藏了太多信息。

是否已經被他算到了身份?

這束已經咽下肚的橄欖枝讓裴修年有些惴惴不安。

方才是擔心有當朝命官一同來了通過經脈看穿他的身份,如今細想之下則覺得太過武斷。

但事已至此,便由他去了。

總歸經脈堵塞的大問題解決了,那還未見過一面的李瞎子想通過他的手得到什麼尚不可知。

不過裴修年對大周沒什麼感情,畢竟自己是穿越來的,他甚至對大周腐朽的朝堂有幾分厭惡。

這樣的情緒並非來源於方才那幾個小官,他們在性命攸關之時只是為了保命而已,甚至他們的盡職還能讓裴修年高看兩分。

真正讓裴修年得以管中窺豹的是江都城的孫太守。

「公子,有緣再見,雲鶴告辭。」

姜雲鶴清冷的聲音傳來,裴修年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他才看見驛站的牌匾。

裴修年有些發怔,回過神來之時卻發覺姜雲鶴的身影已經遠去了。

「人家已經走啦…」

小欽站在裴修年身旁小心的扶他下馬,聲音里讀不出什麼情緒。

裴修年下意識解釋道:「我想的並非什麼男女之事。」

小欽攙著他的手輕輕抖了一下,並沒有說話,驛站的駐兵已經迎了上來,又是一陣跪拜參見之類的繁雜禮數后,裴修年終於住上了客房。

其實自己並不累,只是渾身上下都染了那莊園中的污穢與腥臭的血跡,裴修年簡簡單單泡了個澡,小欽也已換好衣裳,她跑去驛站的后廚里監視午宴。

閑來無事,裴修年正想調養一下內息看看自己體內多出來的那隻酒樽是什麼東西時,便聽得驛卒叩門道:

「殿下,有齊王世子予您的信,趙公公告知下官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中。」

裴修年微微皺眉,他知道自己在杭州的身份一暴露就逃不掉要見齊王世子這檔子事,但這來的比他想的快多了。

裴修年嘆了口氣便下床去開門,房門輕啟,外面站著兩位驛卒,他們立即跪拜,然後遞出信件。

裴修年隨手接過,信封上燙紅的章是齊王的沒錯,這同他見過的齊王親軍旗幟一模一樣。

他眉頭微皺,遣散驛卒,正欲關上門,那兩位驛卒再躬身行禮告退之際,裴修年眼底忽然察覺到一柄淌著毒液的劍刺正以肉眼難以追及的速度捅向他。

裴修年的反應僅來得及往後撤開一步,但一步聊勝於無。

對方顯然不是凡境刺客,即便裴修年如今入了二境也根本無法躲開。

一時間血若湧泉。

倒不是裴修年的血。

裴修年看見那柄劍刺連帶著握劍的手一同飛起,還有那顆驛卒的項上人頭,身首異處的驛卒噴出的血濺了裴修年滿臉。

裴修年嘴角抽抽的看著另一個極快揮刀的驛卒,這事發生的實在太快,甚至轉折也是快得如同接踵而至,一氣呵成。

他還沒說話,這位驛卒便已收劍歸鞘,單膝跪地,垂首道:

「三殿下,太後娘娘向您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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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殿下斬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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