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牽羊禮
五月初七黃昏,種詁、狄青率領兩萬新軍,抵達黃河東岸,與西岸的興州府城隔河相望。
至於黃河東岸,近在咫尺的靈州府城。新軍到時,壓根理都沒理,直接繞城而過,完全沒把城中數萬軍民放在眼裡。
靈州府的守軍,望著兩萬宋軍繞城而過,去了黃河岸邊。不但沒有如臨大敵的意思,反而鬆了口氣。
總算把王師盼來了!
是的,靈州的夏軍守將,就是這個念頭。
幾天前,元昊在興州城外那場屠殺,貌似鎮住了場子,實則徹底的寒了他們的心。
新軍在黃河岸邊紮營,種、狄二將各帶近衛巡視渡口,發現原本的碼頭和浮橋都已被摧毀。
元昊是想截斷宋軍進攻的路線,卻也同時將靈州將士後撤的退路斷了個乾淨。
這種情況下,他還指望靈州將士為他死戰?換個環境或者還有點可能,可是現在面對的是神仙,有後方全力支持前線都沒半點勝算,你還想用這一套逼人送死?!屬實是想多了。
經過數月全新訓練,新軍的各項技能都精進不少。營帳扎的很快,天還沒黑,就升起了灶火開始做飯。
此時,從靈州城中,走出一隊民夫,由一位文官打頭,牽送牛羊牲畜,載著糧食酒水,前往新軍大營勞軍。
狄青出面接待了勞軍民眾,勉勵了那文官幾句。
告訴他,此次大軍出征,弔民伐罪,只誅首惡,協眾不問。他們要是有意歸降,且先回城去安撫民眾,等著後面朝廷官員過來接收。
元昊自以為足以抵擋宋軍的靈州城,就這麼無驚無險的,變幻了城頭王旗。他的心腹大將,搖身一變,成了宋將。
也不怪文官武將沒操守,宋軍沒來之前,他們就已經被滿城軍民逼的腦袋快冒煙。現在宋軍兵臨城下,他們要是還敢繼續與元昊一條路走到黑,都等不到宋軍攻城,他們自己就得先被下屬吊上城頭。
宋軍沒有攻城,反倒給了他們一個主動投誠的機會。
這就是失了民心的可怕之處,也是李墨一路堆過來,只拿俘虜,不傷人命的行為,帶來的好處。
相比大宋的王師、天軍,元昊現在更像是個被大軍圍剿,走投無路的劫匪。
心裡但凡稍有常識,也知道應該選誰。
入夜之後,李墨來到黃河岸邊。
此地位於黃河上游,水勢不大,河面也不過三百餘米。兩岸還有舊碼頭、渡口的基礎,搭一座橋,根本不費什麼事。
不過為了保持神秘,李墨還是讓新軍放了警戒哨,同時順便把對岸夏軍的斥候、哨兵擊暈,清了場。
五月初八清晨,早起的人們,驚訝的發現,幾天前剛被拆毀的浮橋渡口處,多了一座鋼鐵巨橋!
那些昏迷一夜的夏軍斥候,這時候也紛紛蘇醒,看到這一幕,震驚的膽都縮了。趕緊狂奔回城,去通報消息。
李墨讓星期五盯著靈州城,早早讓幾架武裝好的昆式戰機在城頭潛伏。就算他想做什麼狗急跳牆的舉動,第一時間就要按下去。
而東岸的新軍大營,則是一副不慌不忙,按步就班的模樣。士兵們按時起床,按點吃飯,吃完飯、餵過馬,還要各自活動一陣,完全沒有身處敵人腹心的壓力。
就是要把壓力給到對岸。
上午七點整,全軍進入備戰狀態。留下四千人看守營帳和備用馬匹,其他人輕甲單馬,準備過河出擊。
七點十五分,全員整裝待發。
七點半,先頭部隊踏上鐵橋,快速通過後,在對岸建立先頭營地,引導大部隊過橋。
八點四十分,大部隊成功跨過黃河,抵達興州城下。
李墨依舊沒現身,不單是為了保持神秘感。主要吧,是真心享受不來騎馬的那個感覺,一點都不舒服!
不過興州城的反應,倒是讓李墨有些意外。
還沒等狄青和種詁叫陣,興州城就已經大開城門,放下了弔橋。
同時,橋頭也打出了白旗,一隊倒持夏軍認旗的士兵,緩緩出城。
打頭的人,身穿素布麻衣,披髮赤腳,縮首彎腰,脖頸處還拴著小吊墜在胸前晃蕩。手裡牽著一隻小羊羔,滿臉凄苦相,一路走,一路哭,向著宋軍大陣而來。
狄青和種詁對視一眼:「這是牽羊禮,夏人降了!」
「可是這陣勢,咱們的身份,是不是不太夠啊?大帥在哪裡,趕緊著人去請!」
頭頂響起李墨淡然的聲音,卻依舊不見他的人影在哪裡:「彈丸之地,撮爾小邦而已。哪裡值當本帥親自納降,你倆去就夠了。」
兩個嚇一跳,抬頭望著虛空,還想再勸。
李墨又道:「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機會,我是不怎麼在乎這東西的,你倆可想好了!」
兩人又對個眼神,同時點了點頭,揚一揚手中馬鞭,前方士兵下馬持刀,排成兩列,等著牽羊之人進陣。
牽羊那人緩緩走過弔橋,此時,從城中迤邐走出兩隊同樣身著麻衣素布的人,排成兩列,跪在城門兩邊,垂頭痛哭。一時之間,整個興州城頭,氣氛悲壯,有如發喪起靈。
牽羊之人漸走漸近,狄青眼尖,有些疑惑:「這瞧著挺年輕,不是元昊吧?」
種詁想了想:「以元昊的瘋狂勁,恐怕也不願意牽羊拜降。搞不好,已經『駕崩』了也說不定。」
牽羊之人到了陣前,撲通跪倒,大聲唱名求進:「罪人前定難軍節度留後李寧明,納土歸朝,拜迎天朝王師……」
原來是元昊的兒子李寧明,難怪這麼年輕。瞧著和狄青差不多,也就比種詁大幾歲的樣子。
狄青和種詁都是後起之秀,說打仗,也確實能沖能拼能謀划,可是這受降一國之地的事情,還真沒經歷過。
這時候,就有幾分麻爪。這要怎麼答禮,怎麼回應?
萬一應對不好,失了體統,豈不讓人笑話?
這時候,兩人多少有些後悔,怎麼就聽了大帥的話,敢出這樣的風頭!
德不配位啊!
幸好,李墨沒讓他們為難。及時出言給他們壯膽:「怕什麼?你們是勝利者,是受降將領。這個場合下,你們怎麼都是對的。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
可是這兩個經過剛剛片刻間的頭腦風暴,已經意識到了這種風光,不是他們這個小身板能夠享受的。
兩人幾乎同時達成共識,對個眼神,同時放聲大呼:「請大帥受降!」
李墨無語,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有點機靈勁,全用在拍馬屁上了。
反正要進城一趟,那就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