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抉擇
淚水，是懺悔自己的罪行，還是後悔自己被捉住？
多里安無法抑制眼眶，臟鹹的水滴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濕潤的淚漬，他第一次品嘗到了受害者的痛苦。
「別哭。」
輕柔的聲音傳來，帶有三分關切，科茲伸出粗糙的手掌撫過多里安的臉龐，為他擦拭眼淚。
近有6cm長的灰白指甲在黑眸前晃悠，二者如此接近，以至於他本能地想合上眼皮，卻又被指甲的主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撐開。
「如果第一刀已經讓你心碎，那麼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刀又該如何發揮？」
那陷入沉思的面龐，本應是智慧與遠謀的體現，卻刻予了多里安最大的恐懼。
第二個無法抑制的是嘴唇，這讓他說出了禁忌之語！
「惡魔......」
話語傳入耳中，前所未有的憤怒攀上那刀削一般的臉龐，科茲能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因為憤怒而抽搐不停。
「我是天使，懲戒罪惡的天使！！而你這種墮落的野獸竟敢說我是惡魔？！」
「你知道嗎，你那褻瀆的舌頭本來是在第六百刀、第六百刀！」
特蕾莎有一根縫衣針，曾被用來為鄰居們縫補衣服。
而現在，通體赤紅的它被夾在科茲手中，那十五個倒霉蛋的嘴皆拜他所賜
「我覺得我並不喜歡改變順序。」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竊笑。
「但今天，你的舌頭將被排在第三刀。」
笑容也很快被收起，我必須認真，我必須嚴肅，科茲鄭重地承諾道：「我向你保證，剩餘的九百九十七刀我不會再私自改變順序，相信我好嗎？」
其實他並不擅長說謊，每當這時候，他的心臟就會變得悸動。
針被按入眼眶......
「啊—啊啊啊啊！！」
呢斯看著面前的刺青男子，呼吸格柵中傳來嘶啞的怪笑。
「不錯的花紋～會是張好皮。」
（腕刀彈出）
十五具身體同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他們想逃！被摧殘到僅剩的渴望，但是他們手腳盡斷，爬都爬不了多遠。
「呢斯，你在幹什麼？」
注意到子嗣的舉動，科茲放下手頭事情，疑惑地問道。
「我在貫徹您授予的理念，吾父。讓這些罪人們知曉恐懼、散播恐懼。」
「那好吧，但你要記住『我們的終點是正義，至於恐懼......它只是一種用來宣揚前者的手段罷了。』」
「是。」動力拳輕輕抓起刺青男子，呢斯精準地行使腕刀。
「我會遵循您的教誨。」
「對了，有沒有急救藥品，這傢伙快死了。」
「額，吾父，我在軍團里的職務不是藥劑師。但幸好在這些罪人身上，我找到了可以讓他們煥發活力的東西。」
無視動力拳中的顫動與尖叫，呢斯撿起了地上的針筒，遞與自己一臉焦急的三歲父親。
......
施行完審判，科茲長出一口濁氣，抹去額頭汗珠，或許是受主保佑、或許是藥物加持、在對方還有意識的時候，一千刀已全部雕刻。
望著自己的傑作，他閉上雙眼細細回味。
當那殘害女孩的「罪惡之物」被一腳踩碎時，那破音的慘叫聲、應該證明施暴者已經品嘗到了超越受害者的恐懼與痛苦。
在審判過程中，多里安不斷乞求，渴望他先前用言語褻瀆的天使降下仁慈與宥恕，卻遭到了後者嬉笑中最冷酷的回答：「抱歉，對你沒有哦~」
「當女孩向你哀求的時候，你有降下過半分仁慈嗎？不，你選擇了玷污她、殺死她！對於伱醜惡的罪行，這世上只有吾主有權力宥恕。」
最後一句，科茲用嗓音特別加工，震碎了多里安的耳膜。
「並且我認為主永遠不會宥恕你！」
現在只剩下卡茲和另外一人，科茲面帶微笑地走向男孩，前者已在觀摩審判中、被嚇丟了魂魄，心理防線崩潰的同時，身體徹底失禁，排泄物的臊臭味伴隨在其左右。
「我得承認，你比那個被割了一千刀的罪人勇敢，他很早就淪陷了。」
科茲笑著，用手觸碰到男孩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
該死，居然是兩種幻象！
自從金色大隻佬的幻象被尹漠打破，科茲每次被動預言時的痛苦都得以減弱，這讓他能保持心智、不受身體影響，憑理性做出更好的選擇。
預言未來1：名為卡茲的男孩在他的引導下，摒棄了曾經的自己，讓視野走出擁擠的棚戶區，最終成為了一個賦予者，傳播著善意與美好，讓更多像自己一樣男孩的被感化，從暴徒蛻變成勇士，與他並肩作戰，拯救這個腐朽、被血腥法則所束縛的星球。
對於第一個預言，科茲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預言未來2：名為卡茲的男孩被他放走，這讓男孩在幫派中名聲大噪。在親眼目睹過他兇殘的審判后，男孩心堅如鐵，用謀殺奪取了幫派老大的位置，走出下層巢都，先是蛻變成一個可憎的軍閥，再然後成為上層貴族的首領，吸納著星球人民的血稅。
對於第二個預言，科茲放聲大笑起來。
「兩個虛假的騙局！只要我和主派來的戰士還在，這個星球的罪人終有一天會全部遭到審判！」
他意識到了最關鍵的一點。
這兩個騙局中都沒有主的存在！預言中「傳播著善意與美好」的幻象是如此可笑，失去正義的恐懼與尤尼克爾的庇護，男孩會被怎樣？
暴徒們會殺死他！肢解他！戳瞎他！
正如幻象所展現的那樣，「男孩受自己引導」那麼他又豈敢不宣揚實質存在的吾主，反而去宣揚那奢侈的善意與美好呢？！
但還是有第二種可能，這是吾主給自己的考驗！
受尹漠影響，科茲做出好的改變，但這變化之中，又何嘗沒有第二種改變呢？
他看向面前男孩，對方靜靜地跪著，科茲希望其能做出讓自己抉擇的反應，懺悔、又或是掏刀拚死一搏。
時間正在流逝，二者都沒有發生，這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吾主，您會如何做呢？」
深邃的黑眸中湧現出渴望之情，科茲像一個害怕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希望大人能給予他正確的答案。
被黑霧蒙蔽的天空沒有任何回應。
「哎。」輕嘆一聲，科茲盤腿坐下，繼續犯愁。
「康拉德·科茲，作為我的第一天使，某些人的命運得由你自己來做抉擇。」
「吾主！」
毫無徵兆、神突然的回應讓科茲欣喜若狂地望向天空。
「您不在那裡？」
長發隨頭顱晃來晃去，尋覓著神可能存在的地方。
「沒錯，我不在星球的軌道上。」
「但你所言所語，我皆已知曉，就像你剛才說得：『我一直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