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金碧輝煌旁側
置身在充滿咖啡香的初夏空氣中，吹著黃浦江面漫過來的風，陳逸東惆悵地回顧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
一句話總結，即當學霸的弟弟很辛苦。無論是讀書時還是畢業后。
計算機專業是姐姐力壓他的興趣愛好替他選的，他沒有反駁的權利。要不是姐姐懷孕，少不了還要被逼著考研。
就業是姐姐托姐夫的朋友內推的。
姐夫的朋友為了免費修牙不停地打小報告，以至於他不得不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工作。否則就得直面姐姐苦口婆心的勸說。
少有人知道，高冷的姐姐是隱形的話癆，能念叨到他腦漿子沸騰。他對姐姐有種根深蒂固的畏懼。
在姐姐的震懾下，他在同一家公司，一口氣工作了12年。從青春帥氣的未婚小夥子，變成有著豐腴Q彈小肚腩的孩子爹。
為了蠅營狗苟的生活，他交付了人生美好時光的四分之一。要不是小喇叭密宣他所在的部門將被整窩端，給了他當頭一棒，他都忘了反抗。
是時候為自己代言，
是時候心疼一下自己，
是時候放緩一下被迫前行的腳步了。
陳逸東深吸一口氣，氣息顫抖，充滿了委屈感。他都36歲了，再不瘋狂，就老了。拿手背擦了一下鼻尖，男人堅毅地站起身。
他決定了，不管蔡頤同不同意，這職，他離定了！
決心下得多乾脆，打臉就多響亮。
獨守空床一天後，蔡頤出差回到家。陳逸東懷著激動，當面對蔡頤說出自己的決定，蔡頤愣住。握在行李箱把手上的手，一動不動，卻青筋暴起。
忽然，蔡頤笑了。
她撩起眼皮上下打量陳逸東，陳逸東暗中站直。打量的結果卻是她撞開他，徑直去了卧室。
陳逸東追過去。
「老婆。」
「菜菜。」
「小菜菜。」
蔡頤回頭，半無奈半嗔怪，撒嬌一般：「滾。」
陳逸東跳到蔡頤面前，用胸膛攔住她的去路，兩手環她的腰，額頭尋找她的額頭：「老婆，你想想，我36了，我連續工作12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想在還沒有老去的年紀，給自己放個假……」
蔡頤臉上表情風雲變幻：「你是認真的？」
「當然。」
陳逸東的襯衫前襟被揪起：「那你聽好了，我不同意。除非離婚。否則這事免談。」
陳逸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能想象，一定充滿驚愕。
因為他內心就是這麼感覺的。
他感到巨大的落差和深深的失望。
想過蔡頤不同意，但沒想過蔡頤聽都不肯聽，談都不肯談，還直接拿「離婚」封他的嘴。
虧他結婚5年來始終認為她溫柔賢淑通情達理。
這一晚，蔡頤在卧室因為過於勞累而打起幸福的小鼾。陳逸東枯坐沙發一夜未眠。他幻想著蔡頤夜半醒來，伸手一摸，發現床空了一半，失魂落魄出卧室尋覓他……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結果，天光都亮得刺眼了，他倔強的姿勢都擺僵硬了，蔡頤也沒有出卧室門。
他想起來了，連續出差兩天的蔡頤，有個小福利，可以帶薪休息半天。耗不起的他，連忙刷牙洗臉滾去上班。
雖然立了辭職的心，但畢竟還沒有辭職，礦工遲到什麼的，能避免則避免。所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陳逸東抓著小區門口買來的麥當勞早餐紙袋子和星巴克咖啡，順手在小區門口打了個車。
得益於過去二十年計算機行業的蓬勃發展，他一向薪水豐厚。加上是上海本地人，父母準備好了婚房，姐姐束縛著他的物質心，他在經濟上從未感受過壓力。
花個三十五十吃早餐，再花個小几十打個車，不在話下。
陳逸東上班的公司，坐落在金碧輝煌的靜安寺附近，會德豐國際廣場。毋庸置疑，是高大上的5A寫字樓。公司所在樓層是從商人士最推崇的8層。
雖然大家習慣喊公司老大為老闆，其實，他們公司是美資企業，總部在矽谷的心臟地帶聖何塞。老大隻是總部在上海設的分公司負責人。
按照通行慣例，美國總部會派駐至少一位外國人到分公司。只因清華畢業的老大能力超群，個性跋扈，導致美國總部派來的人總是被架空。久而久之，上海分公司就淪為老大的獨家地盤。
老大對總部寸權必爭，對內部員工厚道又強勢，恩威並重之下，業績從來都名列各分公司前茅。老大兩隻拳頭都很硬，美國總部也就默認了不另外駐派高層。
陳逸東在的部門負責後端測試。前端大佬們開發完程序，轉移到陳逸東所在的部門試跑，找漏洞。
雖然公認做開發的很厲害，但再厲害的開發也做不到一蹴而就。所以，還是是少不了他後端測試這一環節。
一條流水線上的崗位，陳逸東從未想過會先被裁撤；更沒想過整個測試組會被連窩端。
如果傳言是真，真相殘酷，逆推原因，也是能理解的。
一切的根源在於成本控制。
網路抹平地域差別。既然東南亞的人工成本比上海低，測試部門工作轉移到成本低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了。待到成本低的地方的開發能力發育足夠成熟，開發端也有轉移過去的可能。
懷著終將被淘汰的灰色心情，陳逸東面無表情進寫字樓，排隊上電梯。
小喇叭在電梯門快要關閉時硬擠進來，一點不在乎高級白領的人設。她捂著嘴打哈欠，一斜眼，看到了快貼到電梯壁上的陳逸東。
「陳逸東，我想問你……你昨天中午……午休時……」電梯每層都停，每層都有人下，小喇叭不時側身讓人，話也斷斷續續。
陳逸東心裡明白得很，她想替白獅子尋債主。
文玩這東西，沒個衡量標準，她要是有心訛詐他，他豈不得冤死？
陳逸東心裡算盤個遍，臉上則至真至純地望著小喇叭，清澈的目光里恰到分寸地透著幾分茫然。
關於爐火純青地裝傻，他從小就駕輕就熟。
「算了，應該不是你。」到了第八層，小喇叭自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