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異常波動

大陸西北方，離岸島，格勞庇烏山。

在蠻人的記憶中，這是各個部落之間首次實現和平——哪怕是有世仇的部族都暫時放下彼此仇恨，所有能拿得動武器的男人都趕到了這處高地，只為迎接那不斷北進的共同敵人：帝國軍團。

「北方的子民們！」

卡加庫斯近乎咆哮，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能被聽到。蠻兵們的喊叫、銅質號角的響聲以及下面谷地中雙輪馬車的輪轉馬嘶。

在他的前方，三萬人擠擠攘攘，毫無紀律可言，從來沒有人見過這麼多的北方野蠻人聚集在一起。他揚起手臂，希望人們能安靜下來，但沒有如願。

「兄弟們，聽我說！」有那麼一會，喧嘩聲變得更大了，因為蠻人們開始高喊卡加庫斯的名字。接著，喧嘩聲低了下去，顯示出蠻人們對他的尊敬。卡加庫斯是一位偉大的戰士，也是蠻族幾十個部落酋長中最為勇武的一位。

「北方的子民們！這是我們的自由之黎明！我們所有人都將並肩作戰。這是屬於英雄的一天，哪怕你是一個懦夫，今天也只有戰鬥這一條路可走！」霎時，蒼白的陽光穿透鉛灰色的北國天空，蠻人們的歡呼聲再度打斷了卡加庫斯。他仰起頭，高聲怒吼。

「聽我說！我們生活在世界的盡頭，我們是大地上最後的自由人。我們身後再也沒有人了，只剩下岩石和海浪；而就算是在岩石之上、海浪之中，也到處都是帝國人。沒有人能躲開帝國人。他們已經劫掠了整個世界。

「如果他們認為你有錢，他們會出於貪念攻擊你，如果他們認為你是個窮鬼，他們會傲慢自大地攻擊你。他們已經搶奪了西方和東方的一切，但仍然不知滿足。在大地之上，只有他們會不分貧富的一概掠奪。他們打著那誆騙成性的軍團鷹旗，去偷盜、殺戮、姦淫！

「他們把大地變為不毛之地，然後稱之為和平！」

聲嘶力竭的喊叫聲、跺腳聲、刀劍擊打盾牌聲共同組成的浪潮淹沒了卡加庫斯後面的話。不等任何指揮官下命令，實際上蠻人也沒有指揮官這種新奇的東西，人群就開始向前涌動。有的是上百人跟在一名酋長身後前進，其他一些人則自顧自向前衝鋒，興奮得手舞足蹈。

在卡加庫斯披上一件毛皮鎧甲，快步趕上他那已經先行出發的部下之前，他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從沒見過的人，雖然乍一看跟其他蠻人差不太多，不像帝國人一樣衣著華麗，也沒有穿戴帝國士兵那標誌性的盔甲，手裡拎著一把跟其他蠻人差不太多的銹跡斑斑的破劍，但卡加庫斯總感覺他既不是部落民，也不是帝國人。

而那個不速之客一臉茫然的站在不斷湧進的人群中，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戰鬥打響了。

一公里之外，帝國人在等待，帝國軍團在等待。

他們的將軍阿伽松為這場戰鬥已經等候了六年。每個夏天，他都不斷率軍向北推進，燒毀蠻人的房屋和作物，迫使他們迎戰。

現在，他終於得償所願，儘管他的軍團以寡敵眾，遠離自己的堡壘，補給能力也已經接近極限，但他遠比卡加庫斯要更有信心。

對於阿伽松來說，命令他的士兵排成陣列向前推進，不需要聲嘶力竭的高聲呼喝，不管是輔助兵還是帝國正規軍團士兵，都不敢在他下令時大聲叫嚷，更不會擅自離開隊伍擾亂陣型。

輔助步兵構成了陣列的第一線，他們可不是揮舞著大砍刀的部落戰士，他們幾乎肩並肩的站著，手持標槍和鋒利的短闊劍，鎧甲、頭盔、盾牌，一概不缺，在他們兩翼，各有一隊輔助騎兵隨陣推進掩護。這些一切戰鬥紀律向正規軍團士兵靠攏的輔助兵，服役滿二十五年後，可以獲得帝國公民權。

陣列的第二線由真正的軍團士兵組成，他們的裝備更加精良，成員全都是帝國公民，是最知道何謂紀律的士兵。

阿伽鬆脫去盔甲外量身改造的指揮官托加，製成托加的絲綢原料從遙遠的東方運過來，那些獲得身份與權勢的帝國人，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將這華麗舒適但昂貴的身份象徵披在身上。

掌旗官們立於軍團士兵前方，阿伽松差人把他的坐騎牽走後，站在了掌旗官們中間。

正如阿伽松預料的那樣，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

蠻人衝進谷地，儘可能的靠近帝國人，然後向他們的陣列投擲長矛，再退回安全區域。

阿伽松的一些士兵倒下了，有的是沒有防護的大腿受傷，有的則當場送命。

但是將軍仍然在等待。

很快，眾多嗚嗚喳喳的蠻人湧進谷地，這使得他們失去輾轉騰挪的空間。直到這時，阿伽松才命令輔助步兵們向前推進。

有一些蠻人當即轉身逃走了，有的則試圖找到可以雙手大弧度揮舞大砍刀的位置，這些雙手大砍刀可以砍進輕質盔甲、皮肉和骨頭，把人剁成兩半。

但輔助步兵們穩步向前，一排接著一排，靠近毫無陣型可言的蠻人，使得他們無法肆意揮舞笨重的武器。當靠得足夠近時，士兵就舉起鑲著鐵邊的盾牌擊碎蠻人的鼻子和牙齒，用短闊劍刺穿蠻人的肋部和咽喉，再從倒在濕潤草叢上的蠻人屍體上踐踏而過。

噴濺而出的血液在他們的盔甲上凝結了厚厚一層血塊，但他們仍然向前推進，把昏厥和受傷的蠻人留給後面的戰友解決。

任何作戰計劃，在士兵們與敵人交戰後還能始終得到貫徹的，基本就可以斷定這是一支極其精銳的部隊。

當輔助步兵向格勞庇烏山上推進時，他們一直以來不可阻擋的整齊陣列開始瓦解，輔助步兵們累壞了，身上浸透了汗水和血水。他們逐漸放慢了速度，直至完全停下來。

三三兩兩的蠻人戰士轉過身來，在巨石和樹叢間站定。在那漫長的幾分鐘里，他們對著帝國士兵叫罵著，並朝他們投擲石塊和剩餘的長矛。

接著，越來越多的蠻人停住潰退的步伐，轉身跑下山坡，鼓起勇氣，開始騷擾輔兵陣列的側翼。

輔助步兵的進攻停下來了，蠻人認為形勢已經逆轉，他們的騎手騎著滿身泥點的小馬開始衝擊輔兵陣列的後方，嚴嚴實實的將輔兵陣列包圍起來，意圖使他們無力反抗。

在谷地的另一邊，已經隨陣列走到第一波交戰地點的阿伽松仍然無動於衷，他的注意被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吸引。

那人沒有蠻人一樣亂糟糟的頭髮，是跟帝國人一樣純黑色的，也沒有渾濁或者五顏六色的瞳孔。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盯著阿伽松，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這是阿伽松頭一回吃不準別人眼神中蘊含的意味。

阿伽松本想示意軍團士兵將這來歷不明的人綁起來，但陣列中的士兵先一步動手，一劍徹底刺死了此人。

算了。

阿伽松讓掌旗官發出了新的信號，隨著第一聲軍號吹響，他的輔助騎兵們開始叮噹作響地前進了。

就像在進行閱兵似的，輔助騎兵們的縱隊整齊展開為一條橫線。

第二聲軍號吹響，騎兵們放低了他們的長矛。

第三聲軍號吹響，騎兵們開始讓他們胯下的戰馬飛奔起來。

他們用膝蓋緊緊夾住馬肚，俯身衝刺，馬蹄踏過地上的鮮血與屍體，賓士聲響有如雷霆轟鳴，騎手們發出了怒吼。

當發覺輔助騎兵們出現在身後時，蠻人騎手立即調轉馬頭來與他們交戰。輔助騎兵們衝過稀稀拉拉的步行蠻人，一時間刀光劍影，長矛對刺。有些交戰雙方的馬匹直接撞在了一起，騎手和馬匹都叫喊著砸在地上，摔斷了腿和脊背。

但在更多的地方，蠻人們開始逃跑，令人喪失理智的恐懼讓他們打消了其他念頭，特別是在看到士氣高昂的正規軍團步兵出現在視野中，邁著整齊的步伐向他們推進后，僅剩的一些堅持戰鬥的蠻人發現身邊的人逐漸死去或潰逃，他們胸中的怒火也開始消退，最終也丟下武器，開始逃跑。

轉瞬間，軍隊化為烏合之眾。儘管剩下的蠻人數量仍然多得足以淹沒帝國士兵，但是一旦喪失了戰鬥紀律，他們就跟滿地亂跑的雞鴨沒什麼兩樣。

帝國人的殺戮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他們估計，約有一萬名蠻人被殺，卡加庫斯很有可能也在陣亡者中，因為後來再沒有人見過他。也再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傳出。

與之相反，阿伽松毫髮無損，帝國方面，只有360名輔助兵喪生，連一個軍團士兵都沒有損失。

在月上枝頭前，阿伽松終於想起來為什麼他會注意到那個倒在屍體中的人了，因為那人的相貌特徵，幾乎與絲綢商人口中的東方人一模一樣。

阿伽松命令打掃戰場的士兵找出那具黑髮黑瞳與眾不同的屍體，但所有士兵都回報沒有收穫，那人就像憑空出現在戰場上，又憑空消失一般。

————

【玩家名稱：跳鼠】

【玩家等級：1級】

跳鼠確認了一下自己刪檔重開的角色信息，再望著屏幕上那位正盯著自己的帝國將軍，以及他頭上顯示的人物等級，跳鼠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人物名稱：阿伽松】

【人物等級：89級，傳奇將軍】

跳鼠：......

————

正在庭院中檢查刺客身份信息的趙陸，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

「怎麼回事？」

一種空靈感蔓延至全身，他感覺，好像在遙遠的歷史中，有人在憤怒的咒罵。

這時，玉璽震動，一連串消息彈出：

【檢測到玩家跳鼠註冊新檔出現錯誤，正在排查...】

【角色出身...無異常】

【角色屬性...無異常】

【角色開局地點...檢測到異常：開局地點錯誤導向大陸另一端未開放地圖】

【角色開局時間...檢測到異常：因系統計算錯誤，角色開局時間變成83年】

【角色開局難度...檢測到異常：語音識別自動滿足玩家「你怎麼不讓我出門就拐進BOSS戰！」需求，但因系統計算錯誤導致開局時間地點異常】

【已檢測出異常，正在刪除跳鼠註冊賬號並重啟遊戲...】

緊接著，歷史年表那一欄出現紅點，示意歷史信息更新了。

〔83年，帝國第三軍團長阿伽松在格勞庇烏山戰役中，發現一名神秘的東方人出現在戰場上又消失。〕

趙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