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瘋了瘋了
大殿內。
那處中央站著一位文雅男人,年有三十以外,身穿藍綢子國士衫,腰系涼帶,足下青緞子氈底官靴,外罩紅青綢服。
面如白玉,相貌堂堂,黑眸顯得如同古井一般深邃,一言不發,渾身上下好似都籠罩著一股子寒冷之意。
此人顯然久居高位,僅僅是站在那,什麼都沒有做,便透著難以掩飾的上位者之氣。
程光看向站在大殿中的人,腦海之中浮現出那人的名字。
程知海。
程知海看到程光出現時,眸光稍緩,臉上嚴冰消融,顯露寵愛之色。
「臭小子,你最近又做了什麼胡事?我可是聽你母親說了,那武泠成為太子一事,有你參與其中。」
程光見狀,只是撇了撇嘴,不作回答,反問出聲:「你這麼早回來幹嘛?」
程知海語氣微滯,本來還想要提點提點程光,告訴他不應該公然支持武泠,幫助皇帝讓她成為太子的,卻沒有想到程光反而先質問他這麼早回來幹嘛。
程知海失笑地搖了搖頭,對於程光這副不待見他的模樣已經習慣了。
「我這次有了新方子,從外面秘境中找回來不少靈藥,這次應該有望治療好你的本源受損的傷勢……」
「不用了。」
程光沒有等程知海說完,直接開口回拒。
「唉,光兒啊,為父知道,治療傷勢的過程很痛苦,但是你也不想要一輩子被困在府裡面吧?或者,你難道還想要為父一輩子護著你不成?」
程知海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此時的他,沒有一點上位者的威嚴,反而像是一個嘮叨的老父親。
程光眉頭挑了挑,臉上的不耐煩之色愈發明顯,「那又如何?你不能護著我一輩子嗎?」
世子對於程知海的態度向來就是如此。
自小世子就在程知海的手下飽受折磨,雖然是為他好,治療他的傷勢,但是童年卻依舊給他留下了難以抹滅的陰影。
以至於即使是長大了之後,世子對於程知海也沒有多好的臉色。
程知海沒有想到程光會說出這麼般沒出息的話,尷尬地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地道:
「為父護著你一輩子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可是男兒志在四方,你還是我們唯一的鎮國公府的繼承人,你一直呆在府內,如何能夠服眾……」
程光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了一聲。
把少年意氣,飛揚跋扈的性子完美演繹了出來。
程光此時都有點佩服自己,沒有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內,演技竟然得到了這麼大程度的提升。
程知海知道程光的性子,本就是對他有意見,向來不會對他有什麼好臉色,但畢竟是自家兒子,程知海對於程光還是比較寬容的。
程光的傷勢,終究是他的一塊心病。
如果不是當初他要娶武氏為妻,程光也不會因為身負皇家血脈,剛出生就要慘遭酷刑,被剝離血脈。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遭受了這種事情,可能命都保不住。
但在鎮國公府,將命保住完全沒有問題,可是無法將血脈被剝離的影響完全去除。
無法修行靈道不說,連武道天資都受到極大限制,一輩子或許就只能當個凡人。
沒有辦法之下,才想出強奪其他皇室血脈子弟的血脈,將之強行融入程光的身體。
如此一來,就能讓他修行靈道。
可是他們終究還是小瞧了天地規則,皇室血脈的霸道性。
除去了天生便擁有皇室血脈外,想要後天強行融合他人的皇家血脈,基本不太可能。
哪怕程知海在這數十年間,已經消耗了無數天材地寶,企圖壓制住程光體內的血脈排異性,依舊沒有多大作用,只能勉強維持住一種平衡,不讓外來的皇室血脈失控。
思索良久之下,程知海只是愧疚地嘆了一口氣。
「光兒,伱此番再讓為父試一次,如果這次還不行,我再想想其他辦法,不會繼續再這麼頻繁地打擾你,可好?」
程知海威嚴的眼眸之中,竟然流露出許些的哀求之色。
這讓程光都心中一緊。
程知海這般在外界呼風喚雨,萬萬人之上的大人物,鐵面無私,指揮著執燈司這個掀起無數血雨腥風的男人,在這一刻,反而是對自己兒子流露出許些哀求。
這般卑微的模樣,不僅僅是程光感到不可思議,若是讓外界的人知道了,只怕更為不可思議。
程知海對於世子的寵愛,遠遠地超出程光的想象。
不過,這並不奇怪。
在未來,程知海為了治療好世子的傷勢,甚至甘願用自身生命作為代價,徹底壓制他身上皇室血脈的排異性。
以自己生命為代價,讓世子得以開啟修行之路,踏入江湖。
程光原以為自己不會在乎,但他此時的心情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若是被程知海發現,自己是替身,甚至還想要鳩佔鵲巢,只怕下場會比死還要慘。
但如果沒有被發現,有這麼一個寵溺自己到極點的爹娘,不是一般的幸福。
眼下程光已經回不了頭了,只能硬著頭皮將這一條路走到黑。
徹底代替了世子后,他把武月眉和程知海真正地當成自己的父母,也不是沒有可能。
程光壓下心中略顯繁雜的念頭,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不必了。」
此話一出,程知海的眉頭徹底皺了起來,威嚴的眼眸暗淡了許些,略顯糾結,還想要繼續勸說程光,但卻見程光又開口道。
「我身上的傷勢,似乎好了。」
話音落下,如同一道雷霆在心頭炸響!
程知海猛地抬起了頭,眼眸微瞪,一股恐怖的威壓瀰漫出來,但很快又被他收了回去。
難以置信看向程光。
「光兒,你說什麼!?」
只見少年脊樑挺立,眼神平靜,注視著他,緩緩開口。
「我說,我的傷勢似乎好了。」
程知海以為程光是在說胡話,但還是連忙一手探出,將程光拉到身前,然後元氣探入,開始小心翼翼地探查程光的身體。
元氣流經程光體內,彷彿一道溫暖的水流在經脈之中流淌,沒有給他一點不適感。
程知海對於力度的掌控很完美,沒有傷到程光一絲一毫,同時,瞬息間,將程光體內狀況探查得一清二楚。
當將程光體內的情況探查得清楚時,程知海瞬間怔住了。
威嚴的眼眸之中流露出失神之色,寬厚的手掌不由地顫抖起來,眼眸顫動不已。
怔怔地注視著程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雙手揮舞揮舞著,眼眸中不知何時充盈了淚水,似是喜極而泣,似是如同做夢。
「這,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就好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不是在做夢吧,這怎麼突然就好了呢……」
程知海喃喃自語,似是不相信,似是覺得天方夜譚,不可思議,瞠目結舌地一次又一次探查著程光的身體。
夢寐以求的事情,突然且輕易地實現了,讓他產生恍如隔世般的夢幻感。
為了確認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兒子,不是其他人,他還特別地多留意了幾下。
卻是發現。
眼下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不論是神情狀態,還是氣息,都沒有任何一絲異樣。
「你是怎麼好的?」
程知海欣喜地手舞足蹈后,連忙上前,雙手緊緊地扣住程光臂膀,出聲尋問。
程光抖了抖身體,不耐煩地掙脫開程知海,「就這麼好了唄,我自己在藏書閣查了查資料,然後隨便找了幾個藥方,不知道怎麼就好了。」
「像什麼朱血果啊,龍舌草啊之類的,隨便搭配一下喝了點,結果突然就好了。」
程光的話說的很含糊。
排異性是怎麼解決的,他解釋不清,也不需要完全的解釋清楚,只需要一個大致的理由就好了。
這天下中,還沒有完美解決過強行融合皇室血脈所帶來排異性的先例,哪怕程知海想要驗證程光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也很難。
程知海對於程光的話,也是一愣。
想不到,程光所說的方法竟然如此簡單。
不過,程知海知道,程光倒是沒有說謊,根據他所知道的情報,程光這幾天確實經常去藏書閣閱讀資料。
對於程光這幾天,喝的東西,吃的食物,他也一一知曉。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一些平平無奇,甚至尋常可見的東西,隨便搭配一下,竟然就能夠完美解決皇室血脈的排異性。
這種震撼感,絲毫不亞於前世有個傳聞,用些玻璃沙子生石灰這些不值錢的常規材料,就能製造出超導體,給世人帶來的震撼。
瘋了,程知海徹底瘋了!
他一時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他沒有辦法去驗證程光的話是真是假,畢竟他總不可能再去掠奪來一個皇室子弟,剝離他體內的血脈,再冒一次天下之大不違,只為驗證程光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只能相信程光。
只不過,程知海知道,眼下還有一件事,需要再驗證一下。
那就是,看看程光體內的血脈,是不是皇室血脈。
如果不是皇室血脈,那問題就大了。
一來,眼前的這個人,可能就不是自己的兒子。
二來,程光是因為體內的皇室血脈消失,體內的傷勢才變好的。
不管是哪個結果,程知海都不太能接受。
當即,程知海心情忐忑地拉著程光,走到大殿的一處密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