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誰是贏家
尤桓聽到了拖把頭傳來的精神訊息，從頭到尾，它的訊息在減弱，像是受了什麼傷勢。
他回了一個訊息：【走不了了。】
就算他放棄進攻轉身逃離，拖把頭難道真的能纏住巨獸追擊的步伐嗎？
到了如今這個節點，要想存活，惟有一解：殺死巨獸！
哪怕寬鰭魚與同伴都死了，但還有一線希望。
也正是因為大家都死了，正是因為所有生命都選擇了戰鬥，所以他還要循著這條路走下去。
尖刺頭它們已經為他開闢了一條可行的道路。
探出的觸手終於碰到了尖刺頭之前劃開的傷口。
當尤桓鑽入了巨獸的傷口裡時，巨獸一個甩頭，纏住自己面部的拖把頭鬆開了觸手。
長時間接觸導致毒素全面侵入了它的身體，細胞在這一刻被破壞殆盡。
它終於鬆懈了生命所有的力量，隨水向前方飄去，化作流水，化作自然。
巨獸解決了大部分麻煩，也感覺到了腹部的異樣，立即伸爪撓去。
尤桓被包裹在巨獸溫熱的腸子與脂肪里，感受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他伸出所有觸手用力一撐。
他一下擠入了內臟深處，巨獸的爪尖只堪堪碰到了螺殼。
沒有抓住鑽入傷口裡的「小蟲子」，巨獸有點煩躁地晃了晃身體，一邊將爪子捅進傷口裡繼續努力，一邊破開水浪，往前方游去。
很快，它游到了一具保存較為完好的獵物屍體前。
「咕嚕嚕——」
尤桓正擠開內臟奮力前行，就感覺到周遭的器官一陣蠕動，像是有一個重物從外界墜到了巨獸身體里。
這一動靜為他指明了道路，他立即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也就是巨獸的胃部挪去。
腸子、肝臟，還有許許多多分辨不出功能的臟器，與脂肪、肌肉、骨頭、筋膜一起，自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入目所見皆是暗紅、淡黃、純白，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潮濕腥氣，一邊微微跳動抽搐，一邊推搡擁擠著他的身體。
露出螺殼的半透明身軀幾乎完全被擠扁，只能在縫隙里艱難前行著。
這一刻，他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過去。
鑽入獵物的眼眶，噬咬大腦。
再跌入擬態者的嘴中，艱難抵抗著血肉的高壓。
又一次，他使用了這一戰術。
這唯一的戰術。
也是只有他能使用的戰術。
他的螺殼經歷過專門的抗壓進化，能夠在這種體內環境下保護他。
而他本身的身體結構，也不容易被擠壞。
獸群其他同伴若想要模仿他的戰術，恐怕在鑽進來沒多久后，就會被巨獸本身的身體防禦所擊殺。
不過，他在巨獸體內也不好受。
不知是激發了巨獸的內部防禦機制，還是體內天然具備毒性環境，在找到胃部的同時，通過接觸感染到的毒素，也已經侵入全身。
一開始接觸到毒素時的劇痛感在減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表皮上出現大塊深色斑紋，纖維狀的肌肉細胞大量地溢出細胞液，炎症物質在四肢百骸間流轉。
當尤桓的觸手像冰鎬般，刺入胃袋錶面時，他忽地恍惚了一下。
神經系統傳來異常信號，告訴他毒素已經徹底侵入各個器官與系統。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提早改造好了神經系統，它被精神力守護，且結構與常規神經細胞很不一樣，沒有受到太多的毒素侵蝕，是身體里唯一一塊凈土。
強行控制著出現部分肌肉溶解癥狀的觸手繼續向上，他要攀過胃袋，去觸及巨獸更關鍵的部位，例如心臟與呼吸器官。
但在這一過程中，他也樂意先製造一些麻煩。
螺殼表面探出一根極為粗壯鋒利的甲片，狠狠往胃袋一刺！
強勁的韌感順著甲片傳來，在毒素侵蝕身體的無聲警報中，他用力在胃袋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所幸，這頭巨獸並不以防禦為長，沒有那麼結實。
它主攻毒素，而他作為本身帶毒的生物，毒抗多少還不錯，這才給他爭取來了機會。
胃袋劃破，些許殘羹冷炙隨著胃液汩汩流入體腔內。
「嗤——」強酸性胃液觸碰到血肉，立即冒起小小的青煙。
剛做完這一舉動，尤桓就猛地隨著周遭搖晃了一下！
巨獸感受到了劇烈的「胃痛」，張嘴無聲咆哮，下意識地甩動身體。
小半具寬鰭魚的殘軀從嘴邊掉了下來，它那一對明黃色的獸眸倏地凝視向前方，而後突然往前游去。
「轟隆！」
尤桓隔著肚皮都感受到了劇烈的衝勁，以及緊隨而至的震動。
巨獸竟然游到了海溝上空，借用岩石撞擊自己的胃部，想要以這種方式緩解內部疼痛，順便把藏在自己身體里的小東西撞死！
它也是沒辦法了，一般的生命體可不會像尤桓這樣，在身體裡面爬得那麼深還沒有死亡。
這一陣撞擊差點讓尤桓的觸手脫手。
距離心跳聲還有一段路。
下方有一部分觸手被劇烈收縮的內臟夾住了，他用力一掙，乾脆掙斷了這部分觸手，繼續往心臟方向爬去。
遇到阻礙，就用觸手去掰開，或者乾脆用螺殼甲片亂切一通。
溫熱的體內環境不斷震動、扭曲、改變，是巨獸在激烈運動，與體內的寄生蟲作抗爭。
終於，擠過大片抽搐的血肉，前方出現了一個碩大無朋、不斷跳動的物體。
——巨獸的心臟，或者說主心臟。
這麼大的巨獸，當然不止一個心臟，只破壞掉一個，可能還不足以殺死它。
但尤桓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張開所有觸手，像是一個懷抱，用密密麻麻不斷分岔的觸手網路，直接裹住了半顆心臟。
不顧毒液襲擊身體而傳來的虛弱感，他拼盡全力用刺細胞攻擊，用尖刺戳擊，甚至上牙去咬，使出所有可能的手段，對這顆心臟進行破壞！
此時已經沖入海溝內的巨獸，難以忍受渾身上下的不適，也痛苦地在海溝底部翻滾起來。
拍動的尾巴擊碎了岩壁，岩石嘩啦啦地傾倒，一時泥沙四起，看不清具體的情況。
這種海嘯般的巨震也傳遞到了巨獸心臟處，可尤桓此時聚精會神，早已拋卻身外一切。
眼中只有一個目標：
破壞！破壞！
他要成為，這場「競爭」中的勝者！
主觀的意識在毒素侵蝕下漸漸模糊，連觸手都精疲力盡。
一部分細胞卻迸發出了更多的潛力。
那些扎入心臟的尖刺，不知何時起被打磨得更長更堅硬。
刺細胞內的毒囊，則與巨獸釋放的毒素緩緩交融，像是在發生某種變化。
而巨獸的臟器為了應對突如其來的創傷，也瘋狂抽搐，企圖在表面進化出一層更強韌的防禦。
體內體外無聲的角力，不知歷經了多長時間。
當尤桓醒過來時，他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因為毒素侵蝕，而昏迷了一段時間。
他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只覺得非常累。
癱在下方的血肉上，他轉動眼珠向自己身下看去——
原本是巨獸心臟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團面目模糊的爛泥。
無論是被破壞的心臟，還是尚且完好的血肉器官，此時都不再抽搐了。
不知不覺間，濕熱的環境似也降溫了幾分。
這是……
尤桓緩緩地支棱起腦袋，向身後看去。
巨獸體腔里所有肉眼可及的東西，全部化作了死肉，就這麼靜靜躺在那裡。
破壞一顆心臟或許還不能致命，但尤桓找心臟的一路上額外花費大量力氣，對沿途可見的一切都進行了破壞。
各種臟器大大小小的傷勢加在一起，終究還是毀滅了巨獸。
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