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是賈璉
第1章我不是賈璉
(一點小常識,古人稱他人的字或號,以示尊重。直呼其名是非常失禮的行為,等同罵人,除非是仇家,才會這麼叫。古人自稱一定是名,比如賈璉自稱:璉。再:未加冠之前一般沒有字,稱起名並不失禮。加冠、及冠:古人的成年禮。)
臘月二十四,榮國府內張燈結綵,下人們臉上卻看不到任何喜氣,走路都憋著呼吸,腳下的步子盡量的收著點,努力不發出動靜。
東跨院正堂前的院子里,跪著一排下人,垂首不見表情,如同等待判決的犯人。
一陣腳步聲之後,內堂里出來一行人,居首者乃是邱太醫,身側落後半步者賈赦,此刻兩人邊走著,賈赦口中不斷道謝,送到門口,賈赦又問:「邱太醫,璉哥兒處可還有吩咐?」
「醒來了便無大礙,好生將養數日便可。」邱太醫一臉笑容,榮國府長子嫡孫,這趟活來之前壓力極大,沒曾想運氣爆棚,脈象平穩,一針下去人就醒了。
診金事小,人情大賺。
送走邱太醫回頭,看見院子里跪的下人們,賈赦換了冷色,重重的哼了一聲。
「臨近過年,差點讓爾等不中用的狗奴才敗了喜慶。待老太太走了,看我怎麼收拾爾等狗奴才。」罵了一句,賈赦這才匆匆往內走。
如果把賈璉的安危和賈赦過年的興緻放在一起比較,賈赦大概是更看重過年的喜慶。
看見床前的賈母,賈赦換了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前說話:「母親受累了。」
隨著理學的興起,民間風氣越來越保守,女人在穿戴上越露越少,像唐朝那種一道抹胸的風景,在道學家眼裡就是搔首弄姿。
吃飽之後,感覺身體恢復了,賈璉放下筷子時,桂香又道:「二爺既然大好了,先去給大老爺問安,再去老祖宗處磕頭拜謝才是。」
賈璉知道是前身的鍋,這孫子最愛的就是這一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母愛!
「見過趙姨娘!」賈璉微微頷首,眼神很正。趙姨娘不免暗暗驚訝,以前這小子總是偷偷看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改性子了?
趙姨娘也不好多糾纏,轉身前去,她是妾,要去王夫人那裡立規矩的。
一個小丫鬟領口的扣子沒扣上,桂香見了低聲道:「管好伱的騷肉,領子扣好。」
賈赦也走了,床邊站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丫鬟,年歲不大,也就是十五六的樣子,見賈璉閉目談著,俊俏的臉上略顯蒼白,丫鬟上前來掩了掩被角。
「昨晚上幾個婆姨就在傳,幾個下人沒照顧好二爺,大老爺生氣要發賣了他們。二爺為他們向老祖宗求了情,最後略施薄懲,打發到城外的莊子里。」
總之這對母子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
這具身體只有十三歲,年少懵懂之時,平日里脾氣還算不錯,下人畏懼不多。
賈赦沒有起來,賈璉見到的是邢夫人,這會也就是二十齣頭的樣子。
「祖母說的是,孫兒尋思,這快過年了,真要見了血,豈不是壞了喜慶。若是嫌他們礙眼,打發去城外莊子里便時。祖母素來仁慈,是這些奴才不珍惜。」
「嗯!」賈璉應了一聲沒多說,兩個小丫鬟進來,拎著水壺端著銅盆毛巾,一通伺候梳洗完畢。賈璉動作顯得有點生硬,真是不習慣。
「大老爺吩咐,二爺還需修養身體,晨昏定省可免了。」邢夫人站著不動不說話的時候,絕對是個漂亮的花瓶,這一說話一走動,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村姑的氣質。理論上她是嫡母,賈璉要敬著她,真的站在面前說話時,這女人眼神躲閃,帶著點結巴。
從桂香的語氣的不客氣程度看,這個丫鬟是有前科的。
這就很尷尬了!
床上的賈璉自然不是賈璉,是一個穿越者。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賈璉絕對無法坐視。
思想上賈璉不是很適應,身體上卻很順從的讓桂香伺候。
說著賈母揮袖而去,身後的丫鬟婦人七八個趕緊跟上。
賈璉知道這幾個是昨日的挨罰的隨從,站住笑道:「都是祖母心善,二等才得以寬大。心裡把好記在祖母身上,去吧,好生過日子,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
胡思亂想之中,賈璉漸漸的又睡著了,再次醒來時,透過窗戶紙能感受到外面的陽光。
剛從床上做起來,丫鬟桂香就進來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奴婢伺候二爺起來!」
別人的命運如何,賈璉暫時是顧不上了,之前幾個下人生死攸關他才開的口。
桂香在一旁伺候著,嘴裡說一些最新的八卦,這應該是以前的習慣。看這意思,桂香和賈璉之間的關係,還是比較親近的。昏睡時提取的前身記憶不完整,桂香的名字記得,但卻沒有多少其他信息。
賈璉一陣錯愕,這怎麼回事?再仔細一看才注意到,這些丫鬟的穿戴可謂保守,身上除了一段頸部、雙手、頭面,其他的都被衣服遮蔽。
躺在床上懵圈狀態的少年賈璉,聽到這話時看見賈母臉上瞬間的猙獰,眼中露出驚駭。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調整心態,別用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看古代的事情。
正在扮演慈祥祖母的賈母,正拉著賈璉的手噓寒問暖呢。被打斷之後,忍不住扭頭,不滿的怒道:「此番璉哥兒無事,保不住下一回。這些不中用的奴才,把腿打斷了丟出去。」
賈赦的反抗,或者說是掙扎,不過是低力度的,在賈璉看來更像是熊孩子要糖吃。
這事情賈赦絕對乾的出來,他可是討要過鴛鴦的,逼著人發誓要做姑子。
非要找個優點的話,就是屁股大。這屋裡的貼身丫鬟,不僅僅是照顧的意思,還有男性-啟蒙的責任。如同喜人於賈寶玉。說起來賈母屋裡出來的俊俏丫鬟可不少,怎麼就安排個桂香過來。該死的記憶提取確實很多,不知道之前到底有幾個丫鬟,賈赦有沒有看上弄走的。
賈母走了,賈赦目送后回頭把火發在賈璉身上:「小畜生,恁多事。」
不怪賈家後來敗落時,落了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剛入榮禧堂,這邊閃出一個身段妖嬈的少婦,記憶中她是趙姨娘,王夫人懷賈珠時,賈母把身邊丫鬟趙姨娘給了賈政,這會已經生了探春。
按照小說里的賈璉做派,對下人寬厚是人設。
至於當今朝局,天有二日,一年前,御宇二十載的太上皇重病卧榻之際,禪位於今上。
來看個病人都要如此排場,這是在自家內呢。賈璉默默的在心裡吐槽這老太太。
賈母、賈赦、王夫人,王熙鳳,都是不拿人命當一回事的狠人。之前賈母的做派,散發出一個信號,這榮國府的後院里,只能有一個權威,一個聲音,那就是賈母。
好嘛,這就安排上了。
對照一下紅樓夢裡的賈璉,他喜歡的可都是成熟風格的女人。
賈赦則是一個叛逆中年,還是個沒怎麼經世事,貪財好色,自私自利的叛逆中年。
一旁的賈赦聽了怒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安敢頂嘴?這等無用奴才,合該連同家人發賣了去。」賈母聽了這話勃然大怒,聲音尖銳:「這東跨院里,我這老不死做不得主么?」
「兒子不敢,但憑母親吩咐。」賈赦趕緊低頭躬身服軟,臉上卻是很不服氣的樣子。
鬼才知道桂香是不是賈母派來的人,如果是賈母派來的,這相貌最多七十分。
「見過二爺,這是去給老祖宗請安么?」趙姨娘眼神不免有點輕浮,好像是準備調戲。
慈眉善目的臉,嘴裡說出如此狠毒的話,賈璉聽了微微獃滯了一下。昏迷了一天,此刻腦子裡已經接受了記憶融合,立刻做出話術上的調整。
這就是話語權啊!
賈璉嘴上沒說,心裡很是感慨。臉上卻是渾不在意的樣子,笑嘻嘻的放下筷子:「曉得了,我就是知道祖母是個心善的,才敢給奴才們求情。」
這是底氣不足啊!
沒法子,扶正之後,在東跨院里,賈赦喜新厭舊,小妾好些個,她鎮不住場子。
賈母聽了臉色一沉,扭頭盯著賈璉道:「璉哥兒,御下不可一味寬縱,你是要襲爵的。換成你祖父還在,這等奴才是要行軍法的,直接打死!」
太祖是不是穿越者不得而知,只是從提的記憶中得知,太祖重工,開了工匠為官的先河,並調整了科舉考試的內容,硬性規定算科為科舉必考。不及格者,不能中。
賈璉依著禮數告辭離開,奔著榮禧堂而去。剛到前院,幾個下人閃出來給賈璉跪下,口稱:「多謝二爺高抬貴手,我等必結草銜環以報。」
屋子裡的氣氛依舊壓抑,賈璉睜眼長出一口氣,看一眼面前的丫鬟桂香。
平行時空的賈聯在體制內廝混二十多年也不過是個正科,不出意外是要在這個位子上混到退休的,不曾想一次深夜酒駕,車開到河裡,來到了紅樓世界——大周朝。
昨天發生的事情,在場的桂香是知道的。這會沒別人的時候低聲說出來,就是傳遞一個信息,到桂香這也是這麼說,二爺也要這麼說,不然就得罪老太太了。
賈璉是正經的爵位繼承人,邢夫人將來是指望他養老的。再有就是賈赦昨晚上喝酒作樂到下半夜,這會根本沒起來,那裡是什麼心疼兒子。
按說賈赦續弦,邢夫人的出身肯定是夠不著賈赦的,居然就娶了個小門小戶的女子。賈母居然也沒反對,這裡頭意味十足啊。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不足百步,前方又來一個略帶書卷氣的少婦打扮,實則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女子。見兩人前後出現,女子停步躬身道福:「李紈給璉二叔道福,見過趙姨娘。」
「嗯哼!」輕輕的咳嗽一聲,賈璉淡淡道:「要管教丫鬟別當我面,聒噪。」
大概是賈璉的沉默造成了氣氛的沉重,桂香主動低聲道:「二爺這是大好了!」
賈母要壓服賈赦,賈赦反抗了,但是沒啥力度。
這算是給小丫鬟解圍,同時也沒傷桂香的面子。
多虧是《紅樓夢》啊,年輕的時候認真讀過,也多虧是個五十歲的靈魂,換成個二十歲的穿越者,真未必有耐心去通讀,拿著手機玩點遊戲才是快樂的首選。
站在賈璉的角度看,這算個屁啊?夏天的短褲和小弔帶組合,看的不知道多少。
「我這就去。」賈璉不打算顯得太有主意,就按照桂香的建議去做好了,不會出錯。
早飯很豐盛,一碗雞絲麵,四個小菜。燒熱的炕上擺張小桌子,賈璉屋裡吃。
記憶中她是賈母安排過來的,相貌只能算是中等,賈赦這個LSP看不上。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年要嫁人,多半是配小廝。生下來的孩子是家生子,繼續為賈府的繁榮添磚加瓦,做一茬合格的韭菜。
這個時代以孝道治國,一個忤逆的帽子,能壓死人。
周太祖發跡於明末亂世,提三尺劍平天下之亂,御外辱,定乾坤,立國至今以百餘年。
「祖母,不怪他們,是我趁他們沒注意,跑冰上去玩兒。」
無他,見不得這種視人命入草芥的做派。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這個小丫鬟叫啥,賈璉都沒印象了,提取的記憶中並沒有。
幾個下人磕頭三響,這才起身退後。賈璉目送他們離開,面帶笑容繼續往前。
本以為太上皇挺不過去,沒曾想躺了半年後,奇迹般的又好了。
賈璉聽的仔細,腦子裡轉的飛快,這母子之間關係微妙,不過是一個回合之間,各種刀光劍影,讓人聽了暗暗心驚。
「哼,那便如璉哥兒所說,打發到莊子里去吧。」大獲全勝的賈母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當著沒看見賈赦握緊的拳頭,起身又道:「你既照顧不好璉哥兒,年後我接到榮禧堂。行了,就這樣吧。」
這對兩人說的話,聽起來沒問題,實則很有意思。給賈璉行禮道福,趙姨娘這邊就是意思一下。倒也不是親疏的原因,而是立場的問題。
嗯,這是賈珠的媳婦李紈,看她面色紅潤,氣色挺好的,在看臉的時候,讓賈璉想起了一步老電視劇《武則天》裡頭的上官婉兒。
賈珠這個短命鬼做的不冤!是個讓人羨慕的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