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二十年前的真相
第100章二十年前的真相
榮國府的下人們已經在想象,將來王熙鳳嫁進門之後,掌握了管家的權利,即便二房的王夫人是王熙鳳的姑姑,背後有賈璉撐腰的王熙鳳可以給賈母伏低做小,還能接受王夫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么?
這榮國府啊,賈赦把東跨院經營成自留地,崛起的賈璉在榮禧堂橫著走。
人啊,只有自己的強大,才是真的強大。
轉角處遇見李紈,一臉愁苦,賈璉很想上前去問一句【怎麼不見珠大哥?】
話到嘴邊,卻成了:「見過珠大嫂!」
真不是因為李紈在賈府中的氣質獨一份,單純的因為做人有底線。
面對弱者的肆意狂放,遲早被更強者將肆意狂放甩在臉上。
「是璉哥兒啊,剛才走神失禮了。」李紈趕緊回一個道福,賈璉微微側身不受全禮。
「您有事,先請!」賈璉給李紈讓路,得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后,交錯而過。
走遠后,李紈身邊的通房丫鬟低聲道:「璉二爺素來不欺下!」
李紈扭頭看一眼,低聲厲聲道:「隔牆有耳,管好你的嘴,我可不想出燒埋銀子。」
「喲,乖孫來了,正好問問,元春派人賞的賀禮,如何處置?」
賈母見了賈璉進門,不等行禮便主動招手示意上前說話。奈何賈璉不肯有任何犯錯的把柄,依舊是恭恭敬敬的先行禮,再上前。他可不是大臉寶,打小就沒有在賈母懷裡扭啊扭的經驗。所以呢,做好自己,少犯錯。
「貴人在宮裡發來的賀禮,那可不是我的面子,全賴榮國府有祖母這根定海神針。」
一句話給賈母說的是眉開眼笑,這乖孫話說真好聽。
「東西是賞你的,別人怎麼好胡亂伸手?」賈母笑眯眯的,不輕不重的提醒一句。
說給誰聽的,誰聽誰知道。
「筆墨紙硯孫兒要了,其他的祖母留著自己用也好,看賞也罷。」
賈母沒法子更滿意了,扭頭看著眾婦人道:「看看,都看看,我這乖孫在孝順一道,從不肯落人後。」眾婦人自然是一陣猛誇猛捧,說出來的好話不帶有重樣的。
賈璉悄悄環視,王夫人不在場,尤氏坐一邊笑而不語,沒有跟著湊熱鬧,眼角的餘光飄啊飄。被賈璉抓到幾次,飛快的閃開。
【尤氏這好身段都沒生下一兒半女,可見賈珍的身子早掏空了。種子不行,哪來的苗?】
賈璉這邊一臉笑容的心裡在走神,看著就是在以微笑不語表達謙遜。
人是很下賤的,浪子回頭叫【金不換】,放下屠刀叫【立地成佛】,那些普通人呢,那些沒能力也不敢去做壞事的行為上的好人呢?哦,這些人一般叫【草民】,那沒事了。
所以呢,人還是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一個人強大了,你就算是放高利貸,弄的多少人活的喘不過氣來,依舊有很多人喊伱爸爸!你要是弱小呢,別人踩你一腳都是輕的,把你的東西據為己有,再給你一擊悶棍,還要教育你一句【我這是給你機會磨鍊自己】,這才是常態。
「珍大嫂怎麼不說話?」賈母展現了一下什麼叫並沒有老眼昏花。
「孫媳嘴慢,好話都叫別人搶先說了。待想說時卻沒詞了,乾脆就不說了。」
尤氏如此說時,眼神從賈璉的臉上略過,心裡默默【該死,光顧著看他了。】
賈母素來知道,尤氏是個性子穩重的,聽她這麼說,覺得是真話。畢竟身邊這些婦人,那真是嘴裡好話從年頭到年尾,從沒停過,早就修鍊出來了。
說起來,還是璉哥兒這種讀書人說的話好聽,不媚不俗,聽著尋常,就是能說到心裡,讓人貼慰的很。
想到此處,賈母又看著賈璉,笑容滿面道:「乖孫,早起的時候,你二嬸子提了一句,是不是該準備準備,來年會試之後,把你的親事辦了。」
賈璉聽了心頭一動,臉上表情不變:「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做主安排,輪不到我說話。二嬸有心了,可惜人不在,不能當面道謝。」
賈母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沉,笑容也少了幾分,語氣少了幾分亢奮:「都怪你那二叔,珠哥兒今科沒考中,與落榜同窗喝酒消愁,他覺得丟了面子,要不是我去的快,珠哥兒要被打個好歹,如今只能在屋裡養著呢。」
賈璉聽了臉上露出吃驚之色:「二叔性子確實急了點,珠大哥以為人父,人前人後,總要留三分面子的。回頭孫兒去看看珠大哥,安撫一番。科舉之路哪有一帆風順的,三四十歲中舉人,國子監里也不少見呢。」
賈母聽了這話,更是滿意的不得了,什麼叫孝悌啊?聽聽這話說的。
「你二叔年齡大了,說輕了聽不進去,說重了,怕他跪壞了腿腳。」
賈母一番話,聽的賈璉牙根都酸了,聽聽,什麼叫偏心。
「祖母慈愛之光輝耀東西兩府,昨日在青雲書院,看門的柳老頭竟敢說祖母是老糊塗,孫兒一時氣不過,與他爭辯了兩句。這老頭,遲早要給他點厲害看看。」
賈璉話鋒一轉,今日來此的真實目的拋了出來。
這話說的賈母一開始還笑的臉上全是褶子,一個轉折差點給賈母閃了腰,笑容也沒了。
賈璉在注意觀察賈母的表情變化,很明顯,她知道柳老頭的存在。
賈母確實被賈璉的話勾起了一些回憶,如同不經意之見,心尖給針輕輕的扎了一下。
回過神見賈璉眼神里的關切,這才勉強的擠出笑容道:「那老頭還沒死呢,好些年沒聽過他的信了。乖孫莫要與他起爭端,惹不起他就躲著點。」
「一個糟老頭子,我還能在他跟前墮了賈府的威風?」賈璉一臉的義憤,摩拳擦掌。
賈母露出鄭重且嚴肅的表情:「乖孫,柳人和有【人屠】之名,二十年前在京城可止小兒夜啼。當年你祖父對上他也要退讓三分,……。」說到此處,賈母覺得有點言語欠妥了,揮手道:「乖孫留下,其他人迴避。」
二三十號人聞聲起身退下,賈母身邊就剩下一個小丫鬟鴛鴦,襲人都自覺的走人了。
賈母這才開口:「你祖父說過,柳人和是太祖收養的孤兒,跟太上皇一起長大的,身邊還有一塊太皇太后親賜的牌子。這牌子在,就算柳人和謀逆,也能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二十年前,柳人和在西北殺戮過甚,看似為滿朝文官所不容,被彈劾去爵罷官。實則是因為他把持了青鹽買賣吃獨食,勛貴也好,文官也罷,內務府也容不下他。就這樣,他活的好好的。」
【窩草,柳老頭這麼猛的么?為何賈母不早點提醒我?人啊,果然是看事情要往好里想,看人心要往壞處念。鄉試之前,我與賈珠之間無聲的較量還沒結果,即便是賈母也要留著一手,免得我落榜了,賈珠高中,她在賈府裡頭再搞平衡就難了。】
賈璉低頭沉思,賈母也不催他。凡事三四後行是好習慣。
「原來如此,難怪昨夜太上皇出手攪和了事情。」賈璉差不多是自言自語,賈母聽了臉色一變道:「閉嘴,以後不許主動提那三個字,在哪都不行。」
賈璉一怔,隨即正色道:「祖母教訓,孫兒謹記。」
賈母這才露出笑容:「柳老頭愛說啥就讓他去說,喜歡管閑事,就讓他去管。當年他在西北威風,你兩位在山海關外也不差多少。只可惜,關外苦寒之地,你兩位爺爺在關外帶兵打仗是沒法子,熬了幾年,身子傷了元氣,故而未能長壽,切記切記。」
賈母的意思,賈璉大概聽明白了,為了公家的事情,把身體搭進去不值得。
「如此說了,如今王太尉在西域戡亂,身子骨怕也是要熬的。」該打聽的都打聽清楚了,賈璉開始鳴金收兵,賈母能說的也都說了,不能說的也都說了。
「沒法子,勛貴總要有人站出來頂在前面。賈王史薛,賈家史家,興盛的根基在關外,王家薛家,勢力在金陵。」面對賈家未來頂門立戶的賈璉,賈母格外有耐心的開始科普。
有機會賈璉自然不肯錯過,抓緊問一句:「薛家不是商賈么?怎麼個說法?」
「想什麼的?薛家是給太祖辦事起家的,紫薇舍人沒了之後,內務府那邊也換了山頭,宮裡也沒人幫著說話,自然看著不如從前了。聽說紫薇舍人的獨子不怎麼爭氣,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你不用刻意去過問,以後自然就知道了。」
「眼下有王太尉在朝,薛家當無大礙。」賈璉隨口應付一句,心裡想的是薛家式微之際,王夫人想的是吞了薛家的銀子,賈母能看不出來么?不就是林黛玉沒爹媚娘好欺負么?
真要是林如海和賈敏活的好好的,看誰敢欺負林黛玉。
想到林如海,賈璉忍不住冒出一個問題:【柳老頭為何要把持青鹽買賣吃獨食?他看著不是如此愚蠢的人啊。】
想了解真實情況,看來是很難了,也許賈母不知道真相。
離開榮禧堂,回到住處的賈璉心不在焉的想著,要不要去看看柳老頭。想想覺得沒必要,那老人精的嘴裡絕對套不出半句真話,沒準還要搭進去一壇好酒。
正想著呢,門帘子挑起來,賈赦進來了。身後跟著的桂香,急的臉都紅了,攔不住,真攔不住!二爺莫怪啊!
賈璉笑著起身見禮,賈赦大馬金刀的佔據了椅子:「元春賞的賀禮,為何只拿回來筆墨紙硯,你是嫌二房占的還不夠多麼?」
賈璉很想反駁一句,念頭一轉,覺得沒必要,轉身交代桂香兩句。
沒等到即時答案的賈赦表情不悅,卻也沒發作,畢竟晚上要出去吃酒聽曲,還要借豎子名頭。賈璉面帶微笑的回一句;「父親稍安勿躁。」
桂香很快就回來了,手裡一疊銀票,很不捨得的遞給賈璉,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銀票!賈赦的眼珠子立刻亮了,人也站了起來,想伸手又坐了回去,表情極為擰巴。
也就是賈赦是古人,不然肯定會說【你就拿這考驗你爹?】
賈璉笑的更燦爛了,這就叫對症下藥!
「兒子有疑問,正欲請教父親。」賈璉不緊不慢的拋出話頭,賈赦心知這小子沒好屁,卻忍不住想要銀子,只能繼續端著,語氣儘快緩慢:「問吧,知道的自會答你。」
「適才……,兒子怎麼都不信,柳人和能蠢成祖母說的那樣。」
賈赦看看賈璉手裡的銀票,賈璉和配合的遞過去一張一百兩的票子,賈赦哼了一聲沒接,口中很配合的回答:「那是你祖父哄你祖母的話,青鹽的買賣是說把持就能把持的不成?陝甘總督不是吃素的,兩省官員不是吃素的。」
賈璉聽到這裡,手裡銀票放在書桌上,賈赦一伸手就能拿到。
賈赦滿意的看一眼,沒有伸手,而是繼續道;「柳人和的事情你少打聽,沒好處。」
賈璉以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手裡剩下的銀票,輕輕的往書桌上一丟:「一千兩!」
賈赦伸手取了一疊銀票,裝進袖口:「仔細想想,你將來要做官的,這些事情知道一些也好,免得將來踩空壞了前程。柳人和當年壞事的根子在前太子,前太子花銷大,心思動到西北大軍身上了,餉銀不敢惦記,大軍獲勝后的賞錢他沒忍住伸了手。貪墨了三成,拿這錢收買柳人和麾下的兩位將領。」
賈璉……,如此勁爆的消息你都知道?你以前幹啥的?
「柳人和一怒之下,找了由頭斬了兩位將領,並以密匣子上奏太上皇,說明此事。太上皇把前太子叫去問話,太子矢口否認,還說柳人和攜功自重,剪出異己,以密奏離間天家父子,有不臣之心。當時太子正得勢,太上皇便下旨訓斥柳人和,這廝稱病辭職,趕上孫化貞上奏彈劾柳人和殺戮太過,太上皇便順勢准了柳人和辭掉帥位。這事情,當年你兩位爺爺,也是說了話的,幫著推了一下。一年後,太子第一次被廢,首輔被賜自縊。又過了一年,前太子被恢復,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彈劾柳人和心懷怨懟,柳人和被去爵。這事情,當時你爺爺私下裡告訴我,以柳人和為戒,不可學田豐,當學賈詡。」
賈璉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