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災星駕到
第159章災星駕到
自秦始皇開啟大一統集權的郡縣制時代,後來的朝代一直在此基礎上進行修改完善。
宋朝以前,皇權一直在與地方上的門閥抗衡,有合作也有壓制。
劉禹錫感慨「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何嘗不是唐末亂世的真實寫照。
宋以後門閥是沒有了,更多的以士紳湧現出來。單個家族無法對皇權構成威脅,無數的士紳出於根本的利益訴求媾和在一起,自然也需要有人在朝中為這個群體代言。
那些通過科舉走上仕途的文人,絕大多數最終也會變成新的士紳。
明清兩朝的內卷,實際上可以看做是讀書人之間的內卷。底層百姓並沒有參與的資格。
在內卷的過程中,因為地域等各種關係,朝中出現了各種派系。
梁道遠就是南人派系中的一個主流,李清情況類似,區別在於李清身後還有個青雲系。
別說什麼李清給皇帝舔溝子的屁話,鬥爭中自然是要利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
梁道遠的憤怒來自於他對未來的不確定性,眼看孔照年邁,還是個過渡首輔,梁道遠自然野心勃勃,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無論是誰到了他這個地步,五十過半的年齡又合適,說什麼都是要爭一爭的。
手下人多了,自然形形色色,利益不同。這些人圍繞樑道遠的目的,自然各有所求。
還有的話梁道遠沒明說,實際上三位工部大佬也能聽的明白。張廷恩在為身後事做準備,畢竟他也有親朋好友的,以前不是沒法子么?為了往前不顧一切。如今有了賈璉這麼一個學生,張氏後人的下一代,天然帶著保護傘。
「朝中的事情,有點想不明白罷了。」賈璉倒也沒擺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在賈府里,即便是在寧國府,賈璉也有一切可控的感覺。身為黃毛,不必太過擔心,還能享受到偷偷摸摸的刺激。即便是賈珍發現了,賈璉也多少擔心。
罵歸罵,完了梁道遠還是要給個說法。
「有什麼不快,沖著妾身過來便是。」說完尤氏有點後悔,這話說的歧義太深。
「這是怎麼了?」尤氏過來挨著坐下,柔聲發問。
尤氏一聽這也幫不上忙,便儘力展現溫柔,免得添亂不是。
見三位同仁並無話說,梁道遠便繼續:「當務之急,工部尚書的位子,不能給李如水。」
不知為何,賈璉的情緒一直不高,原因也找不到,就是心緒難平。
不等尤氏換個說法,賈璉已經有動作了。
原本從勢力和聲望看,梁道遠都遠勝於李清,在不進則退的朝爭之中,梁道遠即便是停滯不前,那也是一種後退。感覺距離首輔的位子,又遠了一點點。
工部這三位主官乾的事情,無疑給梁道遠拉了後腿。
出了一身臭汗之,躺在享受擦拭服務時,腦子徹底恢復清醒的賈璉,看著僅著一件肚兜的尤氏在忙前忙后,突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陸大人既然已經告老,那便為自己留個體面。二位上摺子請罪,多半也是留中,陛下仁厚,該有的體面也是會有的,只是這工部尚書的位子,怕是要易手也。賈璉那廝在工部,各位仁兄萬萬不可再起不該有的心思。再有下一次,張廷恩怕是咬住就不放了。他可是要做孤臣的,身邊能用的人不多,最得意的學生自然是盡心儘力的護著。」
尤氏別的本事沒有,身邊的人還是能牢牢抓在手裡,不怕出任何問題。
內閣會議上發生的一切帶來的不安,其實就是一種事態失控所致。
喝了點酒的賈璉,坐在塌上,眉間打結,眼神憂鬱的樣子,尤氏的心都疼要化了。
賈蓉和薛蟠喝的爛醉,讓人抬下去休息后,賈璉出現在尤氏處。
被擺了一個令人羞恥的形狀后,尤氏回頭哀怨的看著,承受著,很快就忘記了一切。
嗯,這才是關鍵,既然保不住了,不能便宜政敵。
相比之下,在朝為官,工部這麼一個冷衙門,稍稍做點事情,都能被人借題發揮。本來內部撥款,找幾個優秀工匠,花上一千兩銀子就能支起來的攤子,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對於賈璉而言,弄燧發槍這個事情,肯定不算操之過急。事情本身,賈璉也沒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最大的問題還是穿越者缺乏安全感,同時也很噁心被人利用。
其實被人利用了也無所謂,關鍵是事先你找我商量啊,大家合作嘛,有好處分贓啊。
事先不打招呼,直接給我上大招,這個就不能忍了。說到底,這幫人沒把自己放眼裡啊。
也是,區區一個少年,乳臭未乾,人家憑啥拿你當一回事。
從過程看,張廷恩這個老師很給力,讓那些拿賈璉不當一回事的人,見識到什麼叫靠山。還有就是皇帝也很給力,讓那幫人知道了什麼叫簡在帝心。
想明白一切之後,賈璉瞥見了搖蕩的白,頓時熱血上頭,腰部發力坐起來:「別忙活了,還沒完呢。」
晨,天邊初白的時候,尤氏小心翼翼穿戴整齊,看看窗外天邊初白。
事情怎麼就走到這一步的,尤氏沒有多想,當初發生事情時,沒能停下來,而是被本能驅使著不顧一切。如今還想那麼多作甚?
哎,活動的時候四肢酸疼,真是太能折騰了。
不能多想了,趕緊叫他起來。
工部的上午非常安靜,虞衡司也是如此,每個人出辦公室時,都會看一眼賈璉所在的門口。昨天以後,工部內部流傳一個說法,【這廝就是個災星,安心等他觀政到期走人為善。】
賈郎中在辦公室里也很煩躁,昨夜沒見著賈璉,自然無從問起。
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忘記是才沏的,燙了一下嘴,放下茶杯想罵娘,想起是在辦公室,生生忍下來。長隨悄悄進來,賈政找到了發泄目標:「鬼鬼祟祟的作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長隨趕緊上前低聲道:「二老爺,內務府和戶部來人了,藍、牛兩位大人,讓人去虞衡司請幾位大人和表少爺商議事情。」
賈政的怒火頓時熄滅,點點頭:「去探清楚再回話。」
等長隨出去了,賈政才悻悻的落座,心道:過去工部有點事情發生,無論大小,其中內情自有人來主動細說,如今賈璉才來幾天,發生了大事,只知其表,無人來告知詳細。多虧他是來觀政的,若是來工部為官,哪有我的地位?
賈政不知道的是,他純屬給自己加戲了。以他現在地位,還沒渠道知道昨天的細節。也多虧他不知道真相,知道了更抑鬱。
虞衡司,郎中大人看著過來的張主事,再看看身後無人:「人呢?二位大人等著呢。」
「弄了一張躺椅在辦公室里睡覺,事先交代了,無事勿擾,有事也勿擾。下官門都沒能進去,叫小吏攔住了。說是讓人進去,他個人不要緊,家裡老小遭殃。」
聽張主事這麼講,郎中大人頓時頭皮發麻,直接威脅人家老小,勛貴的行事風格如此操-蛋的么?在辦公室里睡覺,還不許打擾,簡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結果,還是要忍,左右不過一個月的光景。
「去,多安排幾個人守著,別讓人打擾我們的狀元郎當值睡覺。」
陸大人稱病居家等候告老結果,工部事務落在了左侍郎藍大人頭上。這不,內務府來了個兵仗局的主事,別看只有從五品,太祖年間也是宮裡有人的,妥妥的老牌外戚。這一類外戚,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安安穩穩的度日。等下一代出個人才,沒準又起來了。
戶部來的是新晉員外郎許大人,總算跳出順天府了,官階也進了一級,真不容易啊。
員外郎許大人一點都不帶遮掩的,進門見禮后便問:「怎麼不見賈兄這位監督舍人?」
藍大人沒看他,牛大人也沒解釋,虞衡司郎中無奈的起身解釋:「身體不適,在辦公房裡歇著呢。」很不配合的兵仗局主事,端著茶杯噗嗤一笑,趕緊放下茶杯,扭頭躲開。
這位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所以才覺得好笑。
事情嘛很簡單,以為自己能上場下棋了,結果被手裡的棋子燙了手。
工部大人們的苦衷,外人是不關心的,只接受自己認為的真相。
但凡工部的三位主官腦子清楚一點,事先找人家問一問清楚嘛。
搞成這樣能怪誰?論金額的話,也不過幾千兩銀子的小事。在座諸位,誰在意這點銀子?
許大人倒是沒笑,他來之前張廷恩有交代,只管把錢送到,今後賬目自有賬房盯著。
特意提一句賈璉,那也是在告訴各位,我跟賈璉是有來往的。
現場氣氛很快變得和諧了,臨時部門得到的撥款為一萬兩,取了個臨時的火銃組的名字,幾位大佬確定了名字后都撒手不管了,虞衡司郎中大人成為了實際主管,但又不敢管的主官。
兵仗局主事也不管,只留下一句話,隨時通報進度即可,戶部員外郎許大人,那就更不管了,就一句話「戶部有隨時查賬的權利。」
MD,就這麼點事情,還送兩個吃瓜看熱鬧的,還是別的部門來的人。
虞衡司郎中大人真的想死,黑著一張臉回到辦公室,讓人把兩位員外郎和四個主事都叫來開會。在總部那邊當兒子,回到虞衡司自然要當老子。
「事呢,就這麼個事,陛下在關注,閣老們也在關注,大傢伙說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辦個屁!各位下屬面面相覷,沒人說話。臨時部門,一萬兩銀子,怎麼看都是個肥缺,就拿這考驗官員?你信不信我不敢伸手!
這不是明擺的么?舞台搭好,唱戲的主角也定下了,能有我們什麼事?
張主事還是很懂事的,小心翼翼的提一句:「要不,去請賈大人?」
郎中大人看似隨意的問:「他起來了?」隨即覺得有外官在場不合適,改口:「去請吧。」
張主事趕緊逃離現場,下場氣氛太難熬了。
睡個回籠覺,賈璉又恢復龍精虎猛的狀態。昨晚上睡的太晚了!晨起家都沒回呢。
小吏伺候著漱口洗臉,正琢磨著中午吃點啥,張主事進來了。
「賈大人,方便么?」客氣是真客氣,沒法子不客氣,不敢不客氣。
「昂,張大人,這是有事?」端起茶杯抿一口,賈璉神志徹底清醒。上午睡覺這個事情吧,說困是真的困,說別的呢,怨氣懂不懂?站院子里都要讓人能看到怨氣衝天!
「火銃司的事情,兵仗局主事和戶部員外郎許大人都在郎中大人處等著呢。」
嗯?賈璉滿頭的問號!(不會弄圖,自己腦補。)
張主事小心翼翼的解釋:「這不是賈大人發起的么?總部那邊轉到虞衡司,郎中大人正與大夥商量著呢。」
賈璉這會腦子轉的很快,心道:我要是乾脆的接下來,今後他們指手畫腳怎麼辦?
「在下就是提個建議,並無其他心思,左右一個月就換地方待著,各位不用考慮在下。」
張主事哪敢就這麼回去,趕緊說好話:「您可是太謙虛了,此事關係到一萬兩銀子的經費,您要是不聞不問,將來出點岔子,板子打下來傷不著您,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賈璉真要置身事外,虞衡司要炸窩。嗯,總部那邊已經炸過一次了。
啥意思呢?【顯得你們虞衡司了是吧?學會排擠人了是吧?】
都不用別人說話,工部兩位侍郎,正愁刀下缺一個祭旗的亡魂呢。
他們還年輕的,這一輩子還有機會掙扎一番,覬覦一下尚書的位子。
賈璉做沉吟狀,張主事加一把火:「事情如能圓滿解決,您臉上好看,大傢伙也能交差。」
「嗯,張主事說的對,你這人真不錯。」賈璉點頭了,順便誇一句同僚。
張主事頓時笑成一朵花,【他領情了,他領情了。】
一群人在辦公室里沒心情閑聊,只是靠近的人互相竊竊私語,郎中大人端坐主位,如同塑像。遠處腳步聲出來,門口賈璉出現,眾人不約而同的站起,互相看看時,眼神閃動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