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銀子是無辜的
京城的夏天又干又熱，來自倫敦的亨利不太適應，好在因為皇帝的重視，鴻臚寺給的待遇不錯，下午最熱的時候屋子裡有冰盆。
距離大朝會參拜皇帝的日子只有三天了，鴻臚寺官員最近在教他一句中文：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聯合王國使者布蘭頓-亨利參見大周皇帝陛下。
這個長句學的太困難了，差點給亨利和沙遜逼瘋了。
嗯，鴻臚寺方面也沒說到時候一定要說，學不會也可以說英語，有通譯。
但是怎麼說呢，在沒得到賈璉的回饋信息之前，亨利硬著頭皮在學。
英國人學中文的難度可想而知，伍通譯覺得，亨利沒有瘋之前，每天教他這句中文的自己，一定會先瘋掉的。
「大八烈點雞北愛爾爛練和望國……。」亨利又開始了，伍通譯臉上職業笑容都消失了，眼神一直在看削水果的小刀，生怕自己剋制不住。
【我是先捅死這個龜孫呢，還是先捅死自己？這是個問題。】
伍通譯開始走神的時候，門口敲門聲把他給解脫了。
「快開門，賈大人來視察工作了。」敲門的接待員一聲喊，亨利如同聽到了聖音，呼啦一下沖門口開門：「在哪？」
「跟著去正堂！賈大人已經到了，去晚了不禮貌。」別看是收錢辦事，接待員心目中賈璉無疑地位高的多的多。
亨利到的時候，沙遜已經在裡面了，見他圍著賈璉獻媚的樣子，亨利心裡很不高興。魷魚鴉片販子，你以為賈大人能看上你？
很明顯，賈璉出於禮貌，一直在敷衍沙遜，聽到的讚美辭彙非常的乾澀。哎，論語言之美，英語實在是太貧瘠了。
見到亨利的賈璉非常的客氣，主動開口說英語：「看來亨利閣下適應了京城的天氣，臉色看起來還不錯。」
「啊哈，如果不是怕失禮，我想脫掉這該死的燕尾服。」亨利面露無奈，聳肩嘆息。
「氣候決定了一個地區的服飾文化，倫敦夏天的街頭，紳士們依舊離不開一把雨傘。閣下雖然不需要，想必沒少看到。」
跟倫敦人談話，一起吐槽天氣絕對是最佳的手段。
賈璉與亨利湊在一起，無視其他人聊了起來，一旁的沙遜看著眼珠子都紅了。明明我先來的！
「賈大人，方便單獨聊幾句么？」覺得有趣的亨利，主動發起單聊的提議。
「沒問題！」賈璉答應的很乾脆，跟洋鬼子兜圈子說話，鬼子累，自己也累。
賈璉的名字在鴻臚寺非常的好使，很快下面準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冰鑒都安排上了。
入內對坐，茶水上來后，走吏退下的瞬間，亨利迫不及待：「賈大人看到我的信了么？」
賈璉點點頭：「其實我認為，亨利閣下沒必要擔心，大周地大物博，皇帝陛下不缺什麼，禮物只要心意到就行了。」
一聽這種場面話，亨利就急了，什麼叫皇帝陛下不缺什麼，不就是嫌棄禮物不行么？
「一萬金幣，請賈大人務必幫忙。」亨利直接開價，賈璉聽了微微後仰，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變的嚴肅。
「不得不說，女王陛下讓閣下做使者，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恕我直言，周侍郎帶回了路易十六陛下親筆簽署的國書，確定了兩國互派常駐使者，加強商貿往來的事宜。」這個事情是真的，周松濤奏對的時候，單獨向承輝帝彙報的，不廣而告之的原因是承輝帝沒簽字，事情還不確定。賈璉知道當然是皇帝告訴他的，並徵求了賈璉的意見。
賈璉當時的意思，確實需要有人常駐歐洲，及時了解當地情況。人選可以從長期在基層混的官員里選一個，三年一換。
亨利聽了這番話，頓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如果讓法國在對華貿易中佔據了主導地位，英國即便是海上霸主，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此次出訪，必須達成一個不錯的結果，否則亨利回到英國后，政壇的前途就算走到頭了。
「皇帝陛下不喜歡英吉利？」亨利本能的問了一句蠢話，徹底的交出了談話的主動權。
「談不上不喜歡，我認為是無視。畢竟是正常平等的邦交，不是周邊的藩屬國，本朝有善待的義務。相比之下，英吉利商人走私鴉片的事情，讓皇帝陛下很沒面子。要知道，朝廷立法禁止吸食鴉片，在任官員一經發現，革職罷官，永不敘用。貴國的鴉片走私商人，船在海上，勾結本土走私犯，猶豫海岸線漫長，朝廷打擊起來很不方便，個別地方官員不能盡職。總而言之，拜見皇帝的儀式結束后，兩國關係的談判我不看好。」
賈璉說到此處停下，亨利瞪圓了眼珠子，聽到一半斷了，立刻明白，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賈璉：「這是我的親筆信，賈大人讓人拿著去納爾遜號，交給留守的大副，他知道該怎麼做。」
賈璉不動聲色的接過信封，裝進袖口后，露出笑容：「辦法只有一個，禮物里加一條戰艦。我想，即便是法蘭西的使者到了，也不會拿出更有誠意的禮物了。此舉，能夠一舉改變皇帝陛下對貴國的看法。」
這次輪到亨利往後一仰了，表情也變得掙扎。畢竟是戰艦，這玩意往外賣沒事，往外送？咦，也不是不行，如果能在談判中有一個好結果？
「請問賈大人，後續談判由誰負責？」亨利的精明又回來了，儘管他不知道自己被坑中。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別人。」賈璉表情淡然，亨利看著有高深莫測之感。
「閣下的意思？」亨利疑問句。
「我要是爭取，沒人能爭的過我。」賈璉非常自信的回答，亨利頓時眉頭舒展：「我沒有問題了，今天就給禮單里加一條戰艦。」
「不不不，現在不要加，要等到在大殿里參拜后，宣讀禮單時，為顯示鄭重，表示臨時加上的才能發揮最佳的效果。」賈璉【出謀劃策】。
亨利一臉懵逼，表示聽不懂。
賈璉嘆息一聲：「你應該這麼做，最後時刻表示，為表達對皇帝陛下的敬意，女王私下授意，贈送一艘戰艦給皇帝陛下。記住，是女王送的，不是英吉利政府送的。這裡有很大的區別，因為女王陛下的私人身份更有價值。要知道，貴國的內閣制度與我國的內閣制度，有本質區別。在我國，皇帝即國家，內閣為國家服務以為皇帝陛下服務的形式表達出來。而在貴國，內閣實際掌握了絕大多數的國家權利。皇帝陛下，很不喜歡。」
話說到這個份上，亨利才算明白了，倒吸一口涼氣。難改了，法國雖然也有議會，但路易十六對國家權利的掌握程度更高一些。有這個因素在，加上該死的鴉片販子犯忌諱，大周皇帝才會有這樣的表現，又是隔離，又是學習禮儀，登岸都快一個月了，才決定參拜的儀式日子。
一系列的腦補之後，亨利腦補完畢，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正確答案。
難怪賈璉建議送戰艦，這局面不送點硬貨，真的無法表達誠意。周國皇帝可是獨裁者，不喜歡英國的制度太正常了。
制度的事情不談，為了個人的使命和前途，亨利絕對能豁出去。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亨利用力的點點頭。
私聊完畢，賈璉起身出門，亨利送到門口后，賈璉繼續行程。鴻臚寺的人儘管很好奇賈璉與亨利私聊了點啥，但沒人敢亂打聽。
鴻臚寺自上而下，對於賈璉還是很感激的，畢竟搬走了鴻臚寺頭上的大山禮部，將來沒準還能升格，與禮部平起平坐。
離開鴻臚寺的賈璉去了研發司，拿到了多名頂級大匠連夜趕工的左輪，裝袋子里拿在手上，進宮面聖。
裘世安親自出迎，眼睛盯著賈璉手裡的袋子看，那意思，我知道你的事情哦。
賈璉一點都不意外，本來就沒遮掩，把袋子交給裘世安后，舉起雙手：「要不要搜身！」
裘世安一點都不尷尬，笑容滿面的做個手勢：「請！」
示好歸示好，對待皇帝的安全問題上，裘世安絕對不會有半點的馬虎。
面見皇帝后，賈璉詳細的講了與亨利密談的過程，承輝帝聽罷非常滿意的點點頭，強調了一句：「不錯，英吉利的內閣與議會，確實大逆不道。可見蠻夷就是蠻夷！」賈璉立刻點頭附和：「陛下洞見萬里，臣拜服。英吉利人固然大逆不道，然則他們的銀子是無辜的。」
說著賈璉掏出信封遞給裘世安：「勞您派人去接洽一下，把陛下的金幣拿回來。」
承輝帝笑眯眯的看著，裘世安陪著笑臉，心裡感慨【幸虧你不是內侍，不然哪裡有別人獻媚的份。】
「走，找個地方試一試賈卿新鼓搗出來的玩意，看看威力如何。」
承輝帝起身往外走，賈璉趕緊跟上，裘世安拎著袋子跟上。
靶場和空地早就弄好了，可見賈璉的舉動一直在關注中。承輝帝不遮掩，賈璉也不在意。君臣之間非常有默契，沒人提這個。
說監視其實不客觀，只能說研發室里發生的與賈璉有關的新鮮事，第一時間有人報告給裘世安。
兩支左輪都試過槍，確保安全性，賈璉親自上手，裝彈，舉槍，瞄準。
砰砰砰，連續十二槍打完后，放下槍回頭。
承輝帝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前來，拿起左輪擺弄一番后，讚歎道：「巧奪天工，有此一物，個人勇武在近戰中無用於之地矣。」
賈璉並無居功之意，語氣平靜道：「目前還在改進中，爭取實現擊錘自動歸位連發，先期裝備給騎兵，一長一短，兩支火槍配合。」
承輝帝來了興緻，親自裝填后，也打了六發子彈，放下后揉了揉手軟：「勁不小！」
賈璉笑道：「微臣絕對不允許陛下有親自開槍殺敵的機會！」
承輝帝看看裘世安道：「先給信得過的內侍配二十支！」裘世安連忙應下，皇帝喜歡出宮私訪，有左輪的存在，安全性大大的提高了。
「聖人，火槍大規模裝備后，還是要少出宮為妙。」裘世安隱晦的提醒一句。
賈璉立刻接過話：「陛下的安保，還是要加強，並且需要更專業。任何問題，都應該想在前面。」
安保的事情不是賈璉可以插手的，但是提意見肯定沒問題的。
承輝帝卻笑著搖搖頭：「親眼見過朕的人不多，二位不必為此擔心。」
這話主打一個【你們說的都對，我就是不改】。
把皇帝限制在皇宮裡，這可是大臣們孜孜不倦努力的奮鬥目標。
要不怎麼說，大臣們對於錦衣衛之類的特務機構恨的牙根痒痒呢？沒人盯著大臣們，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同樣，皇帝的角度，這幫大臣不盯著，他們能翻天啊。
即便有龍禁尉盯著群臣，這個國家依舊被掏的千瘡百孔，這就是皇帝為何堅持要出宮的理由。
其實賈璉很想說一句，陛下，您親眼看見的，很可能是別人準備好的，專門為您準備的呢！
這話不能說，真這麼說了，賈璉是頭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試槍之後，承輝帝興趣很大，想繼續被裘世安攔下了，只好讓人收好槍，轉身往回走。
「前些日子，老三去見了老二，說了老二一個管家私自種鴉片的事情，你知道么？」承輝帝的問題來的很突然，賈璉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回答；「微臣有所耳聞，知道的不多。」
「老三不信任朕啊！」承輝帝惆悵的嘆息道，賈璉心裡暗暗吐槽，李亨要找你告狀，那又是另外一個解釋了。
「三殿下或許有別的顧慮！」賈璉小心翼翼的回答，承輝帝聽了點點頭：「朕曉得！兄友弟恭，有事明著說，不是互相攻訐，朕心甚慰。」
賈璉無言以對，只能沉默，承輝帝又繼續自言自語：「皇后也很高興！」
「微臣為陛下與皇后賀！」賈璉及時的馬屁送上，承輝帝滿意的笑著：「四川那邊的事情急的很，內閣方面已經拿出了方案，去聽聽！」
賈璉稍稍頓了一下才道：「陛下，內閣有內閣的難處！有些事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承輝帝頓時啞然，錯愕的看著賈璉道：「不料卿有此格局，一群老漢聽了要羞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