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弔孝
第74章弔孝
一路都是正在搭建的靈棚,還有跪在路邊哭喪的人。就這一路靈棚的長度,怎麼也得有個三五百米。按照這個速度繼續搭建下去,北靜王府所在的街道都容不下,得繼續往外延伸。
馬車遠遠的就得停下,步行往裡走。這一路的熱鬧,那是真熱鬧。那些跪地上哭喪的人,悲不悲傷不知道,嗓門是真的大,嚎的賈璉腦仁疼。臨近王府時,賈璉看見了賈府搭建的靈棚,不僅僅是榮國府,邊上還有寧國府的人,賴大賴升都在,指揮下人忙碌。
要說這賴大果然是會來事的,眼睛特別的活,瞅見賈璉時立刻小跑上前來見禮說話:「小的問璉二爺安。」賴大的兒子賴尚榮是他的軟肋,上次被賈璉威脅之後,賴大每次見到賈璉,禮數上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相比之下,賴升則沒那麼著急了,他是走過來的,見禮問安,倒也沒法挑理。
這兄弟二人,在賈璉的心目中就是賈府為他養的肥豬,待到賈璉當家時開刀。
「嗯,忙去吧。」賈璉依舊不冷不熱,這兄弟二人沒有拉攏的可能,沒必要客氣。
王府門口幾個巨大的靈棚已經搭建的差不多了,念經的和尚,做法的道士,各色吹鼓手,別的不說,這氣氛搞起來了,很有喪事喜辦的風格。
上回沒見到的小王爺一身孝衣,此刻自側門內快步出迎,毫不猶豫的單膝要跪下,口稱:「小王代父謝過璉哥兒相送。」
賈璉趕緊給他雙肩托住,不讓其跪下,口中連聲道:「節哀,小王爺孝義感天動地,王爺英魂不遠,必能庇佑北靜王府上下安康,小王爺如有驅馳,璉必不推辭。」
一番流程后,小王爺水溶領賈璉入內,靈堂在中堂,王府遺孀婦孺跪了兩排,後面又是和尚道士們在做營生。賈璉上前接過燃香,先敬香,后叩首,口稱:「晚輩賈璉特來送王爺一程,王爺一路走好。」
小王爺帶著一幹家屬謝禮,賈璉以鞠躬回應,兩邊婦孺又是一陣嚎哭,有激動者連聲嚎:「王爺,您慢點,奴這就隨您一道去。」邊上眾人趕緊拉住要撞靈柩的婦人,這才避免弄的一地血淋淋的。
賈璉表情肅穆的看熱鬧,心裡卻在暗暗嘀咕,拉她作甚?
暗暗懊惱一出好戲沒看成的賈璉,被領到前院西廂,有一干來客在此喝茶敘話。入內一眼就看見賈赦賈珍,不見二房的人。
賈赦在內安坐,賈璉上前去見禮,賈赦指著一干客人道:「這些都是長輩,年裡都見過的,不可失了禮數。」賈璉趕緊一一見過南安郡王等人。
見禮結束,賈璉安靜的站在賈赦身後,無視賈蓉的眼神勾搭,聽一干人等說話。
內容無外乎北靜王爺可惜了,年不過天命就走了。沒有一個提起,老王爺是怎麼走的。
對此,賈璉充滿了好奇心,卻又吃不到更多的瓜,忍不住心裡暗自腹誹,這幫老逼登嘴巴真嚴實,說兩句又怎麼了?這麼美味的瓜,為何不吃呢?看把我給急的。
眼看天色將暗,賈赦交代賈璉一句:「今日你且在這守著,明日二房來換你。」
賈璉當然不願意,但無可奈何,只能在這守著。頭七之前,賈家肯定是要有人在這待著的。賈珍也來交代一句道:「蓉哥兒,你也留下陪著璉二叔。」
賈蓉一臉苦澀的答應下來,賈赦賈珍聯袂而去后,這屋子裡各位老子先後走人,留下一群原本只有站著聽話身份的二代。
長輩們走了,二代們臉上的嚴肅便淡了許多,原本只有站著的份,現在能有坐的。
東平、南安、西寧三位君王世子居中而坐,巧的是三人年齡相仿,都是二十啷噹,明顯比其他二代要長几歲。他們三人為中心,很快一干二代也紛紛各自見禮,聊了起來。
賈璉很安靜的隨大流,一圈抱手見禮客套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邊上的賈蓉一直緊緊跟隨,回到位子上坐下后,賈蓉才湊近了低聲說話:「璉二叔,小侄聽人講,北靜王爺死的頗為蹊蹺。」
賈璉陡然色變,極低的聲調喝道:「閉嘴,再亂講打爛伱的嘴。」
賈蓉頓做沮喪的表情,垂手不語。賈璉見狀附耳道:「今夜老實呆著,不許嚼舌根。」
換成別人,賈蓉自然是不服氣的,奈何這是賈璉,真心為自己好的。賈蓉耷拉腦袋應下。
一干世子見叔侄二人咬耳朵,東平君王世子便開口道:「你們說什麼私房話呢?說出來大家聽聽。」賈璉聽了臉色微微一沉,暗道這廝不安好心啊。
當下也不客氣的回道:「既然是私房話,自然不足為外人道爺。世子身份高貴,也喜歡窺探他人隱私乎?」一句話給大了幾歲的世子頂的臉色發紫,抬手指了指賈璉,冷笑道:「很好!你很好,我記住你了。」
賈璉面不改色的一抱手:「過獎!」東平君王世子更加惱火,我這是誇你么?
鬥嘴沒斗過,東平君王世子扭頭,冷冷的哼了兩聲。
南安郡王世子趕緊說幾句場面話打圓場,邊上西寧君王世子面帶微笑看戲吃瓜。
賈璉搞不清楚為何會被東平君王世子針對,但作為勛貴子弟,必須維護賈府的臉面。這種事情,那是絕對不能示弱的。不然丟了賈府的臉面,回頭要挨罵的。
一場小風波后,賈璉好像是個瘟疫攜帶者,再無人與賈璉說話。
賈璉安之若素,就這麼一直到用了晚飯後,起身去如廁,自有王府下人引領。
方便結束,丫鬟端了銅盆熱水來凈手時,屏風外面水溶進來,面帶正色抱手道:「適才多謝璉哥兒維護北靜王府,水溶有禮了。」
這怎麼回事?賈璉心裡不明白,手上卻是不慢,趕緊抱手回禮:「王爺客氣了!」
不明白真相的賈璉不敢亂講話,禮數上周全即可。
水溶似乎想差了,面帶微笑道:「外面還有事情,我先出去了。」
賈璉一頭霧水,心裡默默的尋思著各種可能性,東平郡王世子不是在針對自己,而是在故意搞事情么?這泥馬人家在辦喪事啊。
不論如何,賈璉給東平郡王這一家人打上了不可接觸的標籤,這家人真不是東西啊。
回到西廂的賈璉發現一個變化,三位世子只剩下一個南安郡王世子。
唯一不變的,依舊沒人找賈璉說話,似乎大家都不認識一樣。
賈蓉這廝倒是想說話,憋的還挺難受的,但是賈璉不搭理他。
就這麼坐著閉目養神,賈璉在腦海里默默的復盤。等到半夜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幾個人了,三兩隻小貓,都是一些爵位低的家庭的孩子。
起身走動幾步,活動了一下筋骨,賈璉又回到椅子上坐著閉目養神。
不說話就不會犯錯,這點賈璉很清楚。邊上的賈蓉縮在椅子里睡著了,這孩子挺累的。
沒一會王府里的丫鬟送來宵夜,吃了一碗甜酒釀,賈璉終於犯困了。
一個俏麗的丫鬟在旁邊低聲問:「璉二爺,可要尋個去處睡一覺?」
賈璉反問一句:「其他人等呢?」丫鬟沒回答,只是用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他。
破案了,這幫孫子去睡覺了,沒準還有丫鬟陪著睡。
「我在這坐著就行,不用人伺候。」賈璉拒絕了丫鬟的好意,丫鬟略顯失望的笑了笑:「奴婢先下去,二爺有需要可讓人招呼一聲。」
賈璉連她的名字都沒問,滿腦子都是這北靜王府的小王爺,還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小小年紀,手段就已經不差了。明明王府在辦喪事,還能給這些二代準備丫鬟。
算了,不去多想了,這是北靜王府的私事,這幫二代可以亂來,賈璉不能亂來。
呆坐了一夜,賈璉最終也還是靠著椅子睡了一小會,等他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看天色,怎麼也是上午八點左右了。
昨夜那個丫鬟帶著下人端水進來,伺候賈璉等人梳洗。這會在場的二代不過六七人,同樣也沒有與賈璉說話的意思。可見,東平郡王這家人的威風。
賈璉賈蓉梳洗之後,吃了下人端來的早飯,正在喝茶時水溶陪著賈政賈珠進來了。
賈璉見了趕緊起身相迎,賈政看看這堂內的幾個二代后,嘴上沒說話,表情卻很不屑。對著賈璉滿意的點點頭道:「璉哥兒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
水溶親自相送,再三感謝之後,賈璉和賈蓉一道回府。上了馬車后,賈蓉再也忍不住問:「璉二叔,為何別人都在穿老王爺的死,我卻不能說?」
賈璉反問一句:「都有誰在傳,你從哪聽來的?都傳了一些啥?」
賈蓉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眉飛色舞的低聲道:「昨日我先來一步,聽到好幾家的下人在傳,說老王爺死於馬上風。還有啊,早起我去如廁,聽幾個王府下人在議論,說王爺夫人恨極了那些個狐狸精,不讓她們哭靈,還讓她們陪客,昨夜王公們家裡留下的都有人陪。」
賈璉聽了沉思不語,昨夜留下的二代至少有好幾十個,那麼多人哪來的那麼多狐狸精?
不對,事情不是賈蓉說的那樣,賈璉又問:「昨夜東平郡王的世子怎麼走的?」
「嗨,這個啊,那是西寧君王世子拉著他去吃酒,兩人一道帶著四五個人一陣走的,還讓北靜王府里的下人安排妥當,跟著伺候,後來我就沒看見了。」
賈璉聽到這裡,心裡大概有了個模糊的概念,不是每個二代都有人陪的,要看有沒有價值。比如昨夜賈璉要是答應那個丫鬟,大概是能有個人陪著的。只不過嘛,把柄也就落下了,萬一哪天人家拿出來一說,賈璉的名聲就毀了。
什麼弔孝之夜索要丫鬟陪寢之類的話,可是真的難聽。
賈家留下人幫忙守夜,主要是為了體現對北靜王的支持。但賈赦不留下,而是留下賈璉,這又是留有餘地的做法,或者說是慣例。
東平郡王和西寧君王世子心裡有數,所以讓人準備酒席,拉著相熟的人去吃酒,也算是守了一夜,給了北靜王府的面子,還沒有踩水溶挖的坑。
這些人真是啊,沒一個簡單的。
「下人們捕風捉影的亂傳,那是下人的不懂規矩,自有王府的人管束。你是下人么?怎麼好跟下人相提並論呢?你看看那些世子們,哪個提到北靜王爺的死因呢?你且等著看吧,未必要等到過了頭七,王府里就該上下整頓一番了。」
賈璉的話不幸言中了,實際上昨夜王府內就開始了整肅,只不過是在後院做的事情,打死了幾十個人,直接埋後花園里當肥料。這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真的么?回頭我一定仔細打問。」賈蓉信是信了,但還是很八卦。
回到家中,賈赦才起來,賈璉便去問安,提起昨夜的事情后,賈赦一臉詫異的看著賈璉道:「這等事情沒甚稀奇的,幾位世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王府里胡鬧。王爺府隔壁的宅子里,有的是準備好的房間,做啥都不耽誤事情。你要是去睡覺,應該也是去那。」
賈璉一聽這個,才發現自己有小人之心了,旋即又問起東平郡王世子的事情,賈赦露出不滿的表情道:「讓你多走動走動,你就是不肯。東平郡王與西寧郡王兩家姻親,當初幾家王爺都在爭首領,你爺爺與北靜王乃是生死之交,自然佔北靜王一邊,致使北靜王府聲勢大漲。如此一來,東西兩位郡王與賈府的關係自然一般。」
賈璉聽到此時,總算是明白了,於是又問:「如此說來,昨夜東平郡王世子乃是故意的?」
賈赦冷笑道:「這不是明擺的么?一旦鬧起來,鬧事的帽子自然是扣你頭上。他是故意在激怒你,藉此給北靜王府難看。不過你也不用多想,四王八公乃是一體進退,最多就是爾等小輩之間的胡鬧,真的有事,該有的面子還是要有的。倒是那個小王爺,你需防著一點。」
防什麼?賈璉想到了賈寶玉和北靜王之間的事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