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為我的夥伴吧，李景

只需要……跑得比另一個人快就行了？

李景的心臟如擂鼓般咚咚直跳，血液沸騰奔流的聲音如海嘯般震得他腦海轟鳴。

來自生物求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的就想要做出最利於生存的選擇。

電光火石的剎那，他一把推開小乖，獨自往住院部大樓跑去。

「小乖，你去那邊，我們分開跑！」

兩人的前面不遠處正是住院部的大樓，右手邊則是廣闊一覽無餘的樓前大道，小乖被他推到了大道上。

逃進住院部大樓借著地形或許還有一定的生機，可在沒有障礙物的大道上又怎麼逃得過魘獸的追捕？

【混賬！狗東西！】

【李景，我闡述你的夢！】

【小乖這兩天對你那麼好，結果你為了自己讓她去幫你吸引注意力？】

【分開跑？小乖本來就沒你跑得快，你還溜進住院部大樓，讓小乖一個人去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樓前大道？】

【遇到老虎時我只要跑得比旁邊的人快就行了是吧？】

【只能說危難之下才能見人心吧，雖然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但看到這一幕，我還是……】

【身為玩家，李景的做法其實……沒錯，另一個位面的人的死活與我們其實也……無關，但是，但是……唉。】

【不想看下去了。】

【李景你這垃圾！廢物！只會躲在女人後面的懦夫！】

【媽的，看得氣死了！勞資這下真要磨刀了！】

魘獸四足爬行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李景顧不得解釋，說完這句話后就奮力朝前面的大樓跑去。

小乖看著他毫無留戀狼狽奔逃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冷意。

呵，果然如此嗎。

不管是這個世界也好還是其他世界也罷，果然……

沒有什麼不同。

她稚嫩的手掌不自覺握緊了，心中閃過一絲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痛意，像是由無數碎片好不容易拼湊在一起的破碎瓷器轟的一聲坍塌。

真是奇怪，我竟然會對他產生一絲……

像是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被黑暗的鐵鎚砸爛，稀里嘩啦的碎成一地。

真是可笑，明明知道已經不存在那樣的東西了，內心卻還在可笑的自顧自追求希冀……

握緊的拳頭猛地一下更加攥緊，指甲深深嵌進肉里，把那些支離破碎的東西掃去。

於是，原本就沉入深淵的心靈徹底墮入了地獄。

無聊的遊戲。

無趣的玩具。

她眼裡屬於天真的光芒散去，只剩下幽冷，剩下淡漠和平靜。

緊攥的拳頭鬆開，她淡淡伸出手掌，指向李景倉皇逃竄的背影，正要釋放出魘獸之王的氣息命令魘獸摧毀這個令她意興闌珊的玩具。

忽然，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頓住了。

她的思維也在一瞬間僵滯住了。

正是因為情緒恢復到了死一般的寂靜和冷靜，這一瞬間，她忽然想通了李景的用意。

就如直播間的彈幕看到李景的行為一開始群情激奮口誅筆伐，但聰明人用心人很快就站出來替他澄清解釋了他的本意。

【兄弟們別罵了，就在剛才我忽然發現我們都想錯了，難道你們忘了魘獸的行動原則嗎？】

【魘獸會優先獵殺體內沒有孕育出過魘獸的純凈人類！李景之所以把小乖推開，不是因為想讓小乖送死來為她爭取時間，而是在犧牲自己為小乖爭取生存的機會！】

【兩個人一起跑只會被追上一起被魘獸殺死，而分開跑，魘獸則一定會優先追殺李景！小乖卻有可能能活！】

【李景讓小乖去大道自己往住院部大樓逃也不是在故意害小乖死，而是他知道他若是能逃進大樓裡面，就能儘可能的拖延時間，撐到柳凌雪趕到！】

【他在為小乖，也是為自己創造儘可能多的求生機會，而且就算萬一他沒撐住先死了，小乖也會有更大的概率活下來！】

【兄弟們，我們都錯怪李景了！】

是的，在小乖眼裡，李景的選擇只有拋下她苟且逃命和帶上她一起送死的選擇。

可是在李景眼裡，從來就只有帶上小乖一起送死，和自己死小乖有可能會活這兩個除了最壞沒有更壞的選擇！

既然橫豎自己都有極大概率可能會死，何不嘗試著先保下小乖這個大腿，萬一我最後還活著，不是又能跟著小乖繼續開混了嗎？

混，也是一門學問。

在一盤遊戲里，身為混子如果想要贏，不僅要學會混，努力拖著對方和自己一起混，還要會保大爹！

大爹不死，遊戲能贏！

在李景這裡也是如此，在他心裡，如果不是今天柳凌雪意外將兩頭魘獸帶到這裡，他跟著小乖這位大爹混，保管能穩穩噹噹混過這七天，完成系統任務，從此無敵！

既然橫豎都會死，為何不去賭一個保大爹的機會，萬一不僅大爹活了，我也活下來了呢？

這就是他和小乖之間信息差造成的美妙誤會了。

因為雖然魘獸的行動法則是優先獵殺體內沒有孕育出過魘獸的純凈人類，但在小乖這兩天的試驗里，已經總結髮現，或許是因為來自另一個世界，這條規律對玩家無效。

就如同她無論帶給玩家怎樣的噩夢，他們的體內也無法孕育出魘獸一樣。

是的，若是這條規律起效的話，一開始降臨到這個位面十座城市的玩家，恐怕早就被城市裡的魘獸抓尋找到，開局喜提全軍覆沒的成就了，哪還有發育的時間？

玩家和這個世界本土的倖存者，是兩個世界的人，是不同的人。

所以她心裡或許才莫名的對李景抱有一絲……

所以，她才會對李景說她有幫助他這個純凈人類規避魘獸搜尋的方法。

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因為不需要。

因為只要他一直跟她在一起不出去，他就不會遇上魘獸。

因為從始至終，他就和這座城市最可怕的怪物生活在一起。

李景誤以為這條規則對他起效，小乖卻是早就知道這條規則對他不起效，所以她以為李景推開她是為了犧牲她的生命來拯救自己拖延時間。

然而不是。

不是。

他和其他人不同。

他和她見到過的所有人都不同，爸爸，媽媽，研究院的醫生們，在魘獸肆虐的末世下苟延殘喘的倖存者們……都不同。

那道被黑暗的鐵鎚砸得支離破碎的光芒，那原本已經埋葬在內心深處微弱的渴求與希冀，忽然在這一刻迸發出璀璨的純白，如煌煌大日般在心底升起。

停下。

她在心裡默念，嬌小的身軀上忽然散發出一種深淵般無垠恐怖的氣息。

停下。

她用意念發出命令。

追著李景提起一隻腕足眼看著就要把他後背刺穿的魘獸，忽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它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

那是比它更為強大，更為恐怖，更為黑暗的龐大存在，對它投下了注目的陰影。

「呼……呼……呼……」

李景拚命衝進了住院部大樓，只覺得自己的肺像是燒起來一樣灼痛得喘不過氣。

身後的追殺之聲並未停歇，好在他總算進了這裡，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拖延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或許在衝到大樓門口的時候就會被魘獸追上給一波帶走的，結果沒想到或許是自己在生死絕境下爆發了遠超平時的速度，竟然真的成功進來了。

來不及歇息，他繼續往大樓更深處跑去。

雖然此刻體內的神經和肌肉都傳來似要綳斷燃盡的訊息，但無論是為了小乖，為了自己，尤其是為了自己的混子大業，現在還不能放棄！

【原來……我們都錯怪李景了嗎？】

【是啊，魘獸果然向著他衝去了！】

【我為我先前說的話道歉，李景，雖然你喜歡混，擺爛，欺負小乖年幼無知，但你是個真正的男人！】

【不得不說，我對他的印象在這一刻徹底改觀了。】

【李景，加油啊！一定要撐到柳凌雪趕到啊！】

【別死啊李景，我願用我十年壽命換你和小乖活下來！】

【我一年！】

【我一百年！】

此時此刻，就連直播間的彈幕也紛紛在心裡捏了一把汗，捏緊了拳頭惴惴不安的看著李景逃命的畫面，不斷為他祈禱加油。

小乖並沒有終止這頭魘獸對李景的追殺，只是在每次眼看著魘獸就要追上李景時微微釋放出一絲氣息，讓它驚恐張皇的放緩腳步，猶疑不定，給李景更多喘息的時間。

畢竟旁邊食堂里還有個玩家呢，她還不想這麼快就暴露身份。

尤其是在李景面前。

雖然是個無聊時用來打發時光的玩具，但這個用完就丟的玩具在她心裡的分量忽然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變成了寶貴的，只有她可以擁有，捨不得分享給別人的玩具。

嗡！

食堂里忽然傳來一聲穿金碎玉似的脆響，伴隨著某個巨大生物倒地的聲音。

柳凌雪提著劍匆匆從食堂里跑了出來。

「李景呢？」

她臉色潮紅，氣息極不穩定，顯然是用了什麼威力巨大而又自損的招數才這麼迅速的解決掉那頭魘獸。

但只是一瞬，她又變得神采奕奕，像是滿血復活了一般。

李景還在住院部大樓里和另一頭魘獸糾纏著，或者說單方面的逃命。

呼。

還好……我趕上了。

聽著裡面的動靜，柳凌雪鬆了一口氣，看了小乖一眼，隨即立馬向傳來地方的動靜衝去，速度快得在陽光下似乎拉出殘影。

【李景，堅持住，柳凌雪那邊已經解決那頭魘獸了，馬上就來救伱！】

【兄弟們，看到希望的曙光了，凌雪女神已經正在往這邊趕來了！】

【太好了！】

【為了救李景，凌雪姐好像用了什麼自損身體的招式，凌雪姐也是真正的人類之光啊！】

【柳凌雪，我的女神！】

隨著柳凌雪的到來，直播間的氣氛一下子松和下來許多。

柳凌雪那邊的直播間更是瘋狂的刷著讚美她的彈幕，間或夾雜著一些覺得她沒必要拯救這麼一名無關緊要的玩家之類的彈幕。

嗖！

柳凌雪來到了李景跟前，看著這個因為逃命而顯得無比狼狽難堪的男子，目光里閃過一絲欣賞。

唰！

她驟然出劍，冰雪似的劍刃在空氣中拉出凜冽璀璨的劍光！

殺死剛才那頭魘獸后，源力的提升讓她變得比之前更強大了，此刻面對這頭落單的魘獸，她完全有信心做到在保護李景的前提下無傷將其擊殺！

唰唰唰！

一道道月華似的劍光在空氣中閃耀綻放。

這是美麗而奪目的劍光，也是璀璨而奪人性命的劍光。

這樣的劍光落在不屬於人類的魘獸身上時，同樣凌厲而可怕！

唰唰唰！

月華落在魘獸身上，斬斷了他的肢體。

劍光撕裂它的肢體，帶走了它的生命。

不，不能算完全帶走，它的四足被斬斷，兩顆腦袋從頸部掉下，再也無法噴出噁心流涎的蛆蟲。

但它還沒死，一點深紅色的微弱光芒在它的軀體上隱約可見，那是它的核心。

柳凌雪瀟洒的收起長劍，飄逸美麗的身姿如蓮花般亭亭玉立，驚艷動人。

魘獸倒下的地方一片血腥狼藉，而她身上片塵不染，似來自雪中的仙女，站在李景面前。

「李景。」

她把長劍遞到李景手中，對他微微一笑。

「這頭魘獸交給你來殺。」

李景愣了愣。

「為什麼？還有……你剛才發出的劍氣，拉出的劍光，你這身超凡的力量……」

「是的，這些都是殺死魘獸后獲得的饋贈。名為源力的超凡力量。」

柳凌雪微笑解釋道：「我在來到這裡的第二天好運的發現了兩頭魘獸互相廝殺或者說是企圖吞噬彼此的死斗，在它們兩敗俱傷時，我幸運的撿了個漏。」

「殺死它們后，我獲得了源力，不僅一下子治好了傷勢，而且就連小說里才會出現那種不科學的劍氣劍光，似乎也能在我的幻想之下具現出來，擁有強大的殺傷力。」

「我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玩家還有多少如我一樣擁有了源力，我也知道想要殺死魘獸之王單靠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但我不想和我不信任的人並肩作戰。」

「我特意留下這頭魘獸而沒有殺死，是因為我欣賞你，也願意相信你。」

她那雙美麗而充滿英氣的眼眸此刻灼灼的看向李景，裡面充滿了真誠的邀請。

「殺死這頭魘獸，成為我的夥伴吧，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