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的傷口，她的傷痕

「呼……呼……呼……」

黑夜裡。

柳凌雪凌亂而急促的呼吸在凄冷的夜色下呵出一團白氣。

無數黑色的影子像是惡鬼般跟隨在她身後，在漆黑的夜色下肆意放大著他們的觸角和猙獰。

唰！

冰雪般清冷美麗的劍氣在夜空中劃出軌跡，照亮一瞬的光華，也帶走一頭怪物的生命。

但是，遠遠不夠。

柳凌雪拄著長劍，轉身看向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怪物。

它們已如潮水般將她包圍。

隨著她殺死的魘獸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強大，隨手一道劍氣就能消滅一頭魘獸，她能感受到，通過殺怪獲得的源力已經越來越少，聊勝於無。

換句話來說，她沒法通過殺怪的方法來以戰養戰了。

雖然現在她無疑變得比之前更強，在醫院碰到李景那天需要她自損心血才能迅速解決的魘獸，現在隨隨便便就能一劍幹掉。

但連番的苦戰讓她的精神本就已經勉強維持到極限，接近枯竭，而現在，就連源力的消耗也快要跟不上了。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被這麼多魘獸追殺了兩天兩夜，可以說是絕對的不幸了。

然而若說她不幸的話，她卻又能好運到開局就能撿漏兩隻廝殺得兩敗俱傷的魘獸，獲得源力這種超凡的力量。

甚至即使因為被許多魘獸追殺鬧出這麼大動靜，都沒有引起真正的可怕怪物，那些巨獸級魘獸的注意。

然而這樣的幸運似乎終於到頭了，在她精神枯竭，源力所剩不多的現在。

接連的苦戰令她感到兩眼昏花，腦海深處傳來陣陣劇痛，眼前恍恍惚惚出現重影，若不是拄著劍，連站都差點站不穩了。

魘獸們開始一個一個從黑暗的潮水中浮現，如蝗蟲一般準備將她這具美麗的身軀啃噬殆盡。

她並不打算放棄。

而且，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來了。」雲朵在她耳邊輕聲念道。

她用力一咬舌尖，疼痛令她短暫恢復冷靜清醒，似冰雪般蒼白的劍光在夜色中閃爍了一瞬，將一頭從後方偷襲而來的魘獸斬成兩半，但卻也只亮了那麼一瞬。

無窮無盡的黑暗立馬湧來，吞滅所有的微光。

一副分佈在地形各處的魘獸行動地圖模糊的在她腦海內展開。

這是雲朵領悟出的源力使用方式，感知，傳輸信息，她戰鬥力雖不如柳凌雪，但卻無疑是個絕佳的輔助。

烏雲遮蔽的夜晚，濃稠深黑的世界里。

柳凌雪不斷揮舞出劍氣，在這無光的深淵裡發出一道道細小微弱的波紋般的光亮。

雲朵和她默契配合，時不時出手幫她解決偷襲近身來不及應對的魘獸。

被黑暗覆蓋籠罩的世界里。

這光雖然微弱，但卻也莫名閃耀。

如同一座燈塔，在數不盡的潮水洶湧中，依然堅定執著的屹立在孤島，閃爍著熾亮的光。

堅持之光，勇氣之光，希望之光。

啪嗒。

魔法少女玩偶胸口的寶石燈忽然滅了。

小乖看著手裡玩偶黯淡下去的顏色，這洋娃娃一般可愛的魔法少女手辦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胸口的寶石燈不發光了，手裡的魔杖也不會一邊閃亮著炫彩，一邊噼噼啪啪發出聲效。

好像一下子……就沒那麼好看了。

「李景哥哥，對不起，她不發光了。」女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正在向李景展示她的收藏。

「沒關係。」

李景找來電池換上，一按開關，胸口的寶石燈立馬就亮了，手裡的魔杖閃耀出炫目的色彩，發出釋放魔法的炫酷音效聲。

美麗動人的魔法少女又變得光彩耀人了起來。

「你看，這不就好了嗎？」

李景笑眯眯捏了捏小乖粉嘟嘟撅起小嘴的臉蛋。

嘩嘩嘩！

好似天河傾瀉，流光乍現。

美麗而蒼白的劍光在黑夜中舞出一朵雪似的蓮，清冷，美麗，神聖，滌盪所有污濁不堪。

天上的烏雲不知何時散了，露出月亮那絕色的臉。

銀白的月華照耀在柳凌雪身上，照耀在一地的魘獸屍體上。

她面色蒼白，美麗的身軀在經過連番的苦戰後也虛弱似不勝涼風的水蓮花般嬌弱娉婷，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如瓷器般摔碎跌倒。

唯有那一雙堅定執著的眼眸，那映照著滿川月色與劍氣的湖藍色眼眸，比劍光更明亮，比月華更璀璨，在這柔弱中刻畫出她傲然霜潔的驚人美麗。

月華下，夜色中。

一地的鮮血，屍體，以及屹立在無數怪物屍體中出淤泥而不染，如天山雪蓮般神聖美麗的少女。

白衣白裙，如神如光。

直播間無數觀眾大呼震撼，被這一幕深深驚艷。

彈幕瘋狂滾動，無數凌亂髮癲的字句密密麻麻覆蓋了整個直播間屏幕。

這些觀眾們恐怕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永遠都忘不了柳凌雪這樣驚艷眾生的女神了。

柳凌雪的人氣，鐵粉轉化率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飛速提升。

她本人卻只感到疲憊。

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她環顧四周，再無一隻魘獸存在。

黑夜裡，還有某些窸窸窣窣的窺視也消失了，似乎震撼於她的強大。

直到這時，她才長舒一口氣，腳步踉蹌了一下又趕忙拿劍撐住，素凈玉白的縴手扶住額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

這抹堅強后流露出的一絲脆弱更是令正在觀看直播的無數人心動，直播間里已經有彈幕開始刷起來【我就是凌雪女神的狗！】。

柳凌雪不知道這些，也不在意這些。

她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和雲朵補充了點食物短暫休息恢復了一下，整個過程中依舊精神緊繃，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

沒有魘獸再來追殺我了嗎？

呼。

她心裡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總算結束了。

我的不幸，我的厄運……

轟！

黑夜裡。

一頭十五米高散發著駭人威勢的猙獰巨獸撞碎面前的建築，橫衝直撞的出現在她面前。

巨獸級魘獸！

強大，可怕的代名詞！

柳凌雪心頭一緊，默默握住劍從地上站起。

她知道，她的厄運還沒有結束，而她的好運，似乎終於到頭了。

「哼哼，李景哥哥，我珍藏的這個凌凌蝶玩偶好看吧？」

溫馨的粉色卧室里，看著重新發光閃亮起來的魔法少女手辦，小乖搖晃著可愛的小腦袋炫耀的說道。

「好看啊，不過好像還是不如我們家小乖可愛呢。」李景微笑道。

我們家……

小乖小臉微微紅了紅，忽然皺起鼻子，嘟起嘴唇，似羞似惱打了打他的手。

「哼，我才沒有凌凌蝶可愛呢，李景哥哥你就會哄我。」

「我哪有哄你。」李景無奈攤手道，「再怎麼精緻的手辦人偶也只是人偶而已，哪比得上真人的美麗與鮮活靈動呢？」

「就是因為是真人，有這樣那樣的小脾氣小缺點，所以才比不過什麼所謂的二次元老婆，李景哥哥就會騙人，我明明看到剛才我一把凌凌蝶拿出來你眼神就發亮了。」

小乖嗔怒的抄起手辦人偶，輕輕打在李景的肩膀上。

「我這就讓魔法少女凌凌蝶來教訓你這隻說謊的怪獸！」

「我打！我打！我打！」

粉色的卧室溫馨小屋裡，小乖和李景嬉笑打鬧著。

城市的一角，夜色濃郁處。

柳凌雪被霸王龍一般的魘獸追趕著，毆打著，他們也在玩鬧。

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玩鬧。

「雲朵，能用你的感知幫我找出一條最近的逃離路線嗎？」柳凌雪急促問道。

沒有回應。

腦海里也沒有雲朵傳輸分享來的模型地圖。

她猝然回頭，發現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走了嗎？

是因為覺得我身上已經沒有研究價值，沒有值得她好奇的地方。

還是覺得陷入了必死之局不想陪我送命，所以先一步離我而去了？

也好。

她默默抿緊了嘴唇，心中談不上失落，也來不及失落。

風聲，碎石聲，魘獸的咆哮嘶吼聲。

沒有同伴的腳步聲，沒有願意和她一起並肩作戰的鼓勵聲，只有密集如鼓點，在她內心越來越震動響亮的屬於自己的心跳聲。

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也好。

她轉過身，執劍，指向那向她衝來的龐然怪物。

跑不掉，逃不了。

那就只能選擇面對！

一人一劍一獸。

站在如此巨大的怪獸面前，柳凌雪還沒有對方腳掌大，堪堪比對方的腳脖子高，就像是在面對一整個天地。

我可能……會死在這裡吧？

這一刻，她心中生出一絲惆悵，遺憾，惋惜。

雲朵的不辭而別棄她而去，她心中早有預料。

她只是在遺憾惋惜要是當時李景答應了自己的邀請，此時也就不需要面對同伴的背棄。

不會覺得……那麼孤單了吧？

同時，她心裡也升起一絲慶幸。

慶幸李景當時拒絕了她的邀請，因為面對這樣不可能戰勝的怪物，哪裡看得到勝利的希望。

還好，還好他當時沒有答應，不用在此刻陪我一起……赴死。

柳凌雪攥緊了手中之劍，向著面前的怪獸發起了衝鋒。

只要做出了決定，她從來不會選擇後退。

【不要啊，凌雪女神！】

【嗚嗚嗚，為什麼什麼壞事都落到凌雪姐頭上啊，好不容易才擺脫一群魘獸的追殺，立馬又被巨獸級魘獸盯上，憑什麼老天爺對我們的凌雪姐如此不公啊！】

【雲朵呢？雲朵為什麼跑了！臨陣脫逃，我真是看不起你！】

【我早就看出那女人心裡有異，不是真的把凌雪姐當成同伴。】

【唉，要是當初李景答應凌雪姐的邀請就好了，至少他是個真男人，不會像雲朵那個賤女人一樣背叛凌雪姐。】

【我相信凌雪姐，凌雪姐一定能化險為夷，她從沒有輸過，她是我們人類的希望！】

【直播間的大家把手舉起來，雖然凌雪姐看不到，但我相信我們的心意一定會化作力量傳達到凌雪姐心間！】

【凌雪姐加油，雖然雲朵背叛了你，但我們還在，你不是孤單一人！】

【凌雪女神加油！】

夜，更深了。

絢爛的劍光璀璨了一瞬就被輕易擊潰碾碎。

柳凌雪重重的摔在地上，喉嚨里溢出鮮血。

她握緊劍，看著那頭在月亮下昂然咆哮的巨獸，再一次無畏無懼的沖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她只能努力，堅持，站到最後，即使是死亡。

也要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

夜深了。

小乖和李景嬉笑打鬧了一陣也感到疲倦了。

少女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星星點點的水花，李景抹了抹她的眼角，牽著她的手，和她一人躺在床的一邊。

「睡吧，小乖。」

「嗯，李景哥哥。」女孩柔柔的應道。

燈關了之後，黑暗似乎將人的感覺錯覺般放大。

床很大，兩人的手雖然緊牽，但一人躺在一邊，卻有種好像隔著兩個世界的遙遠距離感。

無聲的寂靜里，李景忽然聽到了一個窸窸窣窣的滾動聲，隨後，女孩嬌嫩幼小的身體便縮進了他懷裡。

「小乖？」

「李景哥哥，我……我一個人還是睡不著，即使像這樣和你牽著手也覺得李景哥哥你好像離我很遠很遠。」

「李景哥哥，我……我想靠在伱的懷裡，可以嗎？」

女孩那嬌嬌糯糯的聲音令人實在無法拒絕。

更何況李景還沒同意，女孩便已經在他懷裡輕輕蹭了蹭，將自己與他的身體更加緊貼。

李景還能怎麼辦呢？

「睡吧，小乖。」

他只好輕輕拍了怕這隻可愛而調皮的小貓，輕聲呼喚她入眠。

「可是李景哥哥，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我們沒做呢。」

懷裡的小乖忽然出聲。

「什麼事？」

「我們……最初的約定啊。」

即使是在黑暗中，李景也感覺到小乖靠在自己胸口的臉忽然羞紅得滾燙。

她輕輕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這裡有很多傷痕，需要李景哥哥你……幫忙撫平呢。」

【警告！警告！直播間畫面因涉嫌個人隱私，在玩家允許公開之前，將暫時做屏蔽處理！】

【您正在觀看的直播間已被暫時屏蔽。】

本來就什麼看不到的李景直播間忽然出現一行隱私保護提示，緊接著徹底黑屏，這下連聲音也聽不到了，引起直播間觀眾一片李狗你該死啊的人身攻擊和謾罵。

夜，很深。

同樣的夜色下，無光的黑暗中。

李景的手觸碰在小乖嬌嫩的肌膚上，為她一點點撫平傷口。

柳凌雪獨自面對巨獸級魘獸，浴血奮戰，雪蓮般高潔美麗的身軀被不斷割裂出一道道傷口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