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殘酷的巷戰

大同東門城頭。

洪承疇令人簡單清理后，將他的督師行轅臨時設在了城樓里。

上面的門樓雖然被炮火轟擊破損的利害，但還是有一些房間是完好的，住在這裡總比住帳篷舒服。

而且在城樓之上，視野開闊也剛方便指揮，一旦有事，撤離也極為方便。

洪承疇剛剛把行轅安頓下來，楊國柱進來了。

「楊總兵，怎麼了，清掃內城不順利嗎？」洪承疇問道。

楊國柱抱拳道：「非常不順利，振明軍已經預估到了城牆會失守，所有人都撤到了內城。

各條街道巷口，他們都用沙袋和磚塊構築了防線，街道又比較狹窄，大軍很難展開，進攻很不順利。」

「振明軍既然如此頑強？不過城牆都已經攻破，裡面的爭奪總不會難過攻城牆的，你們也不要急，慢慢尋找振明軍的薄弱環節。」洪承疇說。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振明軍抵抗到底的決心和堅定意志，加上前期他們已經做了周密的準備，要攻破內城，一點都不必攻破外城要容易。

大同府衙。

這裡已經成為了內城防線的指揮中樞，曹雄、李伯深、何小雷幾人都在議事廳。

「師帥，各位大人，東門就是這麼丟的，韓旅將一定要讓卑職帶人撤離，他自己卻壯烈犧牲了。

留在東門的二百多名振明軍傷兵，沒有一個退縮的，連腿傷了不能走路，最好也點燃了僅存的火藥，於敵人同歸於盡了。」韓遇的副將淚流滿面地回報道。

曹雄緊捏拳頭，手指都因為用力太猛而泛白了。

他的眼角也隱約泛出了些淚花，憤怒地說：「這筆血債，我們一定會跟洪承疇的明軍清算的！」

「師帥，一味防守容易被動。晚上趁著明軍破城后心裡容易防守，加上剛剛進城立足未穩，由我帶人前去偷襲一波吧，先收點利息。」何小雷建議道，大同攻城戰展開以來，他作為最後的生力軍，一直被隱藏著沒有參戰，早就憋壞了。

「可以，晚上午時吧，趁敵熟睡之際，發動一次夜襲，讓這些人知道我大同城是沒這麼好占的。」曹雄同意道。

午夜子時，大同城內一片寂靜。

明軍鏖戰了一天終於破城，也十分疲憊。雖然知道內城還掌握在振明軍手中，但已經認為他們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

等到明天天明，來一波猛攻，估計很快就能拿下。

這也不能怪他們輕敵，這個時代基本沒有城池在城牆被攻破之後，還能抵抗很久的。

而且圍攻了大同城這麼久，他們十幾萬人都疲憊不堪，明軍就不信振明軍是鐵打的，還能頂的住。

所以今晚他們除了留下一小隊警戒人員，全體入城的明軍都睡的很香。

雖然明軍的將領也提醒了，要注意防止小股振明軍夜襲。但人的心裡放鬆下來了，就很難集中注意力。

大同城東區域的一處街口，從街壘外面的一間殘破房子里，一處地道口被推開，何小雷親自帶領兩百機動一師的生力軍從地道出來。

街壘靠近外城一側，有一隊七八個明軍還在警戒。

何小雷指揮隊伍悄悄潛伏過去，在接近十幾米的地方，突然暴起一舉將這隊警戒兵力擊殺。

然後打開街壘，用手一揮，兩千餘名機動一師的官兵魚貫而出，快速地撲向了駐紮東門附近的明軍。

「殺！」

「殺！」

「誰，你們是誰！」

……

一片喊殺聲響起，夾雜著明軍不知所措的叫喊。

古代軍隊夜間一旦被襲營，一方面由於營養不良，將士普遍患夜盲症，晚上看不見；另一方面，古代軍隊軍紀嚴苛，動不動就斬首，將士心裡壓力極大，所以很容易發生營嘯。

突然被振明軍突入，明軍營盤裡一片混亂。

何小雷帶領的振明軍官兵左臂都系了白毛巾作為標識，明軍則在黑夜中，難以分清敵我，幾乎見人就砍，一場營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吳三桂在營帳里首先被喊殺聲驚醒，他知道這個時候誰也制止不了營區內的混亂，他立即帶著親衛，打開營門，率先往城樓方向撤去。

他判斷過來襲營的振明軍不會太多，只要多放明軍逃出軍營去，第二天還是能收攏起來的。

何小雷在明營里四處砍殺，找到了明軍的火藥倉庫，立即命令所有夜襲官兵撤離，留下兩個親衛點燃導火線后亡命狂奔。

「轟隆！」

一聲震天巨響，明軍好不容易搬進城的幾萬斤火藥被一炸而空。

巨大的爆炸衝擊波，將周邊的明軍全部震的五竅出血。

一直到天明，明營的混亂才逐漸結束。

洪承疇、吳三桂返回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軍大營內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爆炸坑，營區里死傷的明軍遍地，不少傷兵還躺在地上哀嚎。

初步一清點，明軍昨晚死傷官兵一萬多人，準備用來轟炸內城防線的火藥全部損耗。

吳三桂帶領的四萬多大軍，在攻打外城的時候死傷一萬多，這次襲營又死傷一萬多，總體折損過半，全軍士氣低迷，算是廢了。

洪承疇聽到消息，幾乎都氣昏了過去。

「吳總兵，你是怎麼安排的大營防衛，讓我軍死傷如此慘重！」洪承疇用少有的嚴厲口氣質問道。

「這，這個確實是末將防守不嚴，還請制台大人責罰。」吳三桂也沒什麼好推脫的，只能認罪。

「你，你這次過失很大，不罰不足以向全軍交代。本督責你由總兵降為副將，罰俸半年，戴罪視事，仍然負責所帶部眾，爭取立功贖罪。」洪承疇考慮了一番，還是高舉輕打，放了吳三桂一馬。

主要是他手頭也沒什麼人可用，只有吳三桂、楊國柱和曹變蛟。曹變蛟明顯對聯韃打振明軍不滿，楊國柱主要防守宣城，比較好用的也就吳三桂了，他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這次夜襲，讓明軍原計劃第二天就展開的清剿內城行動推遲了兩天。

他們總得安頓下夜襲中的傷兵，吳三桂的人馬短時間內士氣全無，已經不能用了，只能從城外重新調入楊國柱的人馬前來攻打內城。

兩天後，大同城內的巷戰正式打響。

振明軍的頑強遠超出了洪承疇的預計，每一個街口，甚至每一幢房子，雙方都展開了慘烈的爭奪。

又時白天一個宅院被明軍佔了，晚上振明軍由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了奪了回去，或者殺死佔領軍。

參與巷戰的大同百姓，也一樣十分頑強。面對進入宅院房間的明軍，有兵器就用兵器，沒有兵器用石頭砸，鋤頭打，甚至撲上去撕咬，總之讓每個明軍都膽戰心驚。

後來甚至都不敢進入百姓的房間了，必須拆了牆之後才敢進入。

幾天下來，明軍又付出了一萬多的傷亡，但是進展十分緩慢。

只佔領了振明軍控制的內城四分之一的地盤，而且越往裡，遇到的抵抗就越激烈。

這讓不斷得到進攻受挫的洪承疇十分沮喪，他第一次感到明軍可能連大同城都佔領不了。

兩天後，糧草官給他帶來了一個更加致命的消息，明軍缺糧了。

「什麼，只剩下三天軍糧了，北直隸那邊的軍糧沒有運來？」洪承疇覺得都快瘋了，作為主動進攻一方，他們竟然要斷糧了。

「原本前天就要運來的軍糧直到今天還沒運來，肯定是出什麼問題了。」糧草官回道。

「大同城裡呢，沒有收繳到糧食？」洪承疇接著問道。

楊國柱出來回道：「振明軍採取了堅壁清野之策，放棄的城區內沒有找到一點糧食。」

洪承疇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妙，他們攻城攻了大半個月，沒有聽到振明軍援軍的一點消息，這太不正常了。

現在糧草沒有按旗運來，絕對不是有事耽擱了，肯定是振明軍的援軍到了，他們切斷了明軍糧道。

一想到這一點，洪承疇冷汗嗖地下來了。他立即說：「吳總兵，你立即帶兵去宣府查看我們的退路。」

「大人，我會有危險嗎？」吳三桂問道。

「不好說，我軍糧草沒有及時運到，我懷疑是振明軍援軍到了。」洪承疇分析道。

「確實有可能，那我們還打不打大同內城了？」楊國柱問。

「不打了，即使打下了我們的損失也太大了，還是先保證自身的安全。明天一早，立即撤軍。」洪承疇下令道。

「遵命！」吳三桂、楊國柱等人領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