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謂殺人噩夢

至於這持續做了一周的殺人噩夢...

經姜彥這段時間的分析推測，似乎是一段他此前從未體驗過的人生經歷。

亦或者說是另一個人的記憶碎片。

「不是你在發光，是我為你鍍了金身。」

「如果你在遠方承受風雪，而我們無能為力，那我們就祈禱那些風雪也降臨在我們身上。」

「可是林澤坤啊，我因為你而睡不著的時候，你又在和誰睡呢？」

「從始至終你能夠傷害到的都是那些最愛你的人，現在你終於自由了。」

「我摸到的月亮不是月亮，只是誤把塵埃當成了寶藏。」

「當你舉起燈牌為他而來的時候，他的一生總有那麼幾秒愛過你。」

「曾經的你滿身光芒，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那只是我看你時眼裡的光。」

「林澤坤，伱是真的不在乎嗎？愛和成名在望，你都不在乎嗎？」

一個在華國大熱選秀節目靠粉絲一票票氪金氪出道的三線愛豆，因為被狗仔曝出談戀愛睡粉打胎賭博而塌房。

如果只是被吃瓜群眾辱罵羞辱就算了，反正還有大把的錢可賺，未來的生活依舊可以美滋滋，可沒想到那些一向忠心耿耿的真愛粉也開始集體脫粉。

可他本身又不怎麼豁達，所以一個不小心就因為沒日沒夜地酗酒猝死了。

「這個人的人生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擁有無數練習生夢寐以求的完美開局，但後續過程和結局卻十分草率。

不僅身為愛豆的業務能力在出道之後完全沒有進步甚至還在逐漸退步，而且還一次次辜負了粉絲的信任和喜愛。

顏值實力人品，他有哪一項在線？

在未來的華國，這種人也能出道？

心有不甘的姜彥皺緊了眉頭，因為做噩夢導致心理壓力過大，從而迸出的汗水已經將他身上的白T打濕浸透。

一堵牆創造出來的兩片天地真是讓太多德不配位的藝人吃到時代紅利了！

這种放在海外完全沒有任何出道機會的愛豆在粉絲支持下卻能拿到比海外一線愛豆還要高出大半截的驚人收入...

在這種隨隨便便就能名利雙收的大環境下，真的會有人傻乎乎吃力不討好地去卷實力，而不是卷顏值卷熱搜嗎？

大概...是沒有的吧。

困意如潮水般襲來覆蓋住了憤憤不平，迷迷糊糊間，再次墜入了夢境。

男孩在田野間的小水溝里屏氣凝神徒手抓著螃蟹，身後面帶慈祥笑意的老者不時低聲給出提醒和建議，眼看就要抓到那隻躲藏在石頭下的小螃蟹，結果卻因為太過緊張不小心發出了聲響。

男孩頓時尖叫著把手從水裡快速拔了出來，上面還帶著那隻試圖保衛自己生命的螃蟹，身後的老者見狀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順帶奚落起了自己的孫子。

初夏還算涼快的晚間，一老一少坐在木製小板凳上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發獃，可隨著魚兒突然上鉤，兩人瞬間便振作起了精神，一個出聲一個出力，最終成功收穫到了今天的第一條魚，擺脫了讓釣魚佬感到恥辱的空軍稱號。

放學回家做完作業，掐著時間守在電視機前看迪迦奧特曼，當大結局的最終BOSS加坦傑厄即將摧毀被石化的迪迦之際，他急忙呼喚爺爺翻箱倒櫃為他送來了手電筒，最後自然是迪迦收到了他送來的光，成功戰勝了強大的怪獸。

小學六年級班上開家長會，其他同學來的家長都是年輕的爸爸或者媽媽，唯獨坐在男孩身旁的卻是他的爺爺，雖然少年人那格外嬌弱的敏感心理讓他覺得有點尷尬和不好意思，但爺爺那慈祥的面容很好地安撫住了他羞赧的情緒。

一塊塊被分割開來，代表著不同故事的夢影接連在姜彥的腦海中閃爍。

就像在放一部三倍速的電影。

漸漸的，陪男孩四處玩鬧的爺爺和總是厲聲教訓他的奶奶依次在他的生活中失去了身影，隨後他那在城裡打工很少見面的父母把他接去了大城市生活。

雖然每天的飯桌上依舊是三個人吃飯，可彼此之間的交流卻少了許多。

雖然在新學校認識了很多新朋友，但每天討論的話題卻從過去螃蟹的捕捉及養殖方式變為了最新的遊戲和動漫。

雖然住的地方更加乾淨整潔，每天夜裡的蚊蟲也少了許多，但沒有老家那寬敞的小院子那麼好玩，每當他想出去釣魚，父親總用工作忙沒時間來搪塞。

莫名其妙地因為不錯的長相被公司看中，莫名其妙地在公司安排和勸導下干起了自己並不喜歡的工作，莫名其妙地獲得了進入電視節目露面的機會，莫名其妙地收穫了粉絲的喜愛，莫名其妙地和一群關係不怎樣的人成團出道，莫名其妙地賺到了此前從沒想過的金錢...

長大之後再重新去認真審視這個世界，進入視野的似乎都是壓抑的灰色。

舞台上他的扮相再光鮮亮麗，出現在粉絲面前的他再閃耀奪目也是假的。

唯獨賺到手裡的鈔票是真的。

回到家后雖依舊有人招呼他吃飯，可熟悉的人和聲音卻早已消失不見，他很多時候也會感到迷茫和空虛，於是漸漸消弭在了奢靡享樂的泡沫歡愉之中。

姜彥睜開眼睛，眼角依稀帶著淚痕。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錶，九點出頭，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窗外已經徹底明亮了起來。

姜彥揉了揉緊鎖的眉心，努力在腦中回想剛才那些被拆得七零八碎的夢。

顯而易見，那是林澤坤的故事。

雖然兩人的經歷完全不同，但因為這幾天融合了林澤坤的記憶，昨晚又以夢境的形式親身代入了進去，姜彥此刻的情緒確實或多或少受到了他的影響。

「果然每個人都是複雜的。」

姜彥去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洗了把冷水臉，試圖給自己緊繃的神經降降溫，讓自己恢復往日的平靜，而後站在鏡子前，把額前自然落下的劉海沾水往後抹，審視著這張留有水珠的清俊臉頰。

可惜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你不是我，我也不可能是你。

我或許能夠理解你的所作所為，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進入娛樂圈這個五光十色的大染缸后都能出淤泥而不染的，但還是不能接受你這種欺騙粉絲的行為。

因為從始至終，都只有她們在無條件且不求回報地相信你。

而你卻辜負了她們的支持和喜愛。

如果是我，肯定會有所不同。

不過不管怎麼樣，我也會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的，畢竟這也是我的追求呢。

姜彥溫和地笑了笑，低頭給自己的牙刷擠上了牙膏，準備開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