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薩爾瑪
天睦可汗的可敦名為薩爾瑪，出自鐵勒九部中的拔野古一族，其家族也是甘州回鶻內部各部落中，除了天睦可汗之外最強的一支。
天睦可汗如今不過三十齣頭，而薩爾瑪年歲更小，不過剛過雙十年華，但兩人已經成婚多年，薩爾瑪還為其育有一女。
夫妻兩人相敬如賓，當初天睦可汗為葉護之時，襲殺前任可汗，奪其之位，薩爾瑪同樣參與謀划，甚至親率手下，襲殺前任可汗護衛。
天睦可汗非常寵愛行事潑辣、素有決斷的可敦薩爾瑪。
良久之後，兩人才分開。
這時，天睦可汗才終於開口說道。
「城內那些人，準備幾日後獻城，吾已安排人打入其中，不日可得詳情。」
「甘州已不可守，吾等當早謀出路。」
「城外張延禮，若聞有人獻城，必有鬆懈。」
「吾等可在獻城之前，早日突圍而去，先去祁連城，與夜落紇合兵一處，再去鄯州。」
「吾等從漠北逃亡而來，此時，不過繼續向南逃亡罷了。」
面對一直相濡以沫的妻子，天睦可汗不再掩飾，將心中謀劃一一說出，似在尋求認同，也在聽取意見。
「可汗已有所決，何必如此躊躇。」
「可有不妥之處。」
薩爾瑪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撫慰著天睦可汗，柔聲問道。
此刻她也明白，面前的男人剛受到大挫折，精神極度緊繃，只有放鬆下來，才能發現疏漏之處。
而天睦可汗沉默半響，才繼續說道。
「但張延禮用兵，頗有章法。」
「其用兵謹慎，不為外物所動。」
「某雖有所籌謀，但若其不為所動，吾等若想全軍突圍，恐非易事。」
此刻的天睦可汗心中頗為糾結，城內還有數萬回鶻婦孺，雖然回鶻人人善於騎馬，但想全軍突圍，張延禮再是不備，也不是容易的事。
而若是三千回鶻將士突圍，憑目前歸義軍不算嚴密的圍城，雖然也不容易，但還是有幾分希望。
但如果放棄這些婦孺，只率青壯突圍，一來，將士家屬不在，容易生亂，有崩潰的風險，二來，若只剩青壯，即使南下，也沒有休養生息的機會，沒有兵源補充，遲早消亡。
聽聞此言，薩爾瑪思索片刻，才緩慢說道。
「如此說來，吾等亦需有所準備。」
「須有萬全之策。」
「照可汗所言，歸義軍張延禮用兵，極為謹慎，不會毫無準備。」
「如此，吾等可將軍隊分開，可汗自領精銳，準備突圍。」
「而吾與老弱婦孺一起。」
「若是事情順利，則可一起突圍，若是不順，可汗即可率領大軍撤離。」
「而吾與婦孺一道，則將士必不會生疑。」
薩爾瑪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以自身為質，安撫回鶻中不多的青壯，讓他們能安心跟隨天睦可汗突圍。
而她的打算也極其冒險，若是順利，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順，則很大可能無法逃出城。
「怎可如此。」
天睦可汗雖心中有所期盼，但如今親耳聽到薩爾瑪說出此策，也極為心疼和不安。
他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只是羞於說出，如今聽到薩爾瑪親口說出心中所想，三分羞愧，七分心疼，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而見此，薩爾瑪亦繼續道。
「可汗不可兒女情長，當速下決斷。」
「如此方為良策。」
「若不能出城，妾必不願苟活，只是玉兒還小，不知該如何。」
薩爾瑪赫然說道，頗為幾分大意凌然，若是城破，她又未能及時逃出，下場可想而知。
雖然歸義軍和張延禮都沒什麼惡名，但戰爭之事，歷來如此，非一人可以改變。
數月前，回鶻攻破甘州，被俘虜的龍氏女眷下場猶在眼前，如今天睦可汗身邊還有聽話的龍氏女眷，至於不聽話的，要麼賞給將士，要麼早已生死不知。
在草原長大，薩爾瑪對之前的事情不以為意，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也有所察覺。
丈夫地位越高，所承受的就越為慘烈，更何況像她這樣作為可敦，更是甘州回鶻地位最高的女眷，若是對方主將有興趣還好，最多被收入帳內，若是對方不以為意，賞給士卒眾人都不是奇怪的事。
若孑然一身，薩爾瑪當及時自刎，免的生不如死，但她與天睦可汗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小名玉兒，如今，天睦可汗突圍，自然不能帶上一個三歲的女童，只能留在她身邊。
為了女兒，她現在也頗為猶豫。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若是真到那一步，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來，就都有可能。」
「某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天睦可汗握著薩爾瑪的手，語無倫次地說道，對於妻子的奉獻，他極為感動，但和妻女比起來，還是回鶻的霸業更為重要。
故而其雖心中有愧，但還是如此決定，不做絲毫猶豫，雖然對不起妻女，但帝王霸業，歷來如此。
說完，天睦可汗繼續在薩爾瑪身上施為了起來，與剛剛的小意溫存不同，如今的戰況卻非常激烈。
他彷彿預感到這是最後一次，要釋放全部的精力，將之前捨不得做的事情盡數施展。
而就在城內天睦可汗寢宮之內，戰況激烈之時。
城外的歸義軍營牙帳內，也迎來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這段時日，張延禮依舊在撰寫他的兵書，以及思考後續如何治理甘州。
對於甘州，可以完全照搬肅州那一套，並且完全沒必要拉攏太多的部落酋長，只需拉攏數人，大部分則併入肅州的千戶部落。
如此，兩邊融合起來，自然會產生肅州派與甘州派的矛盾，合理控制好兩邊的矛盾，可以讓張延禮的統治更為順利。
但這極其考驗管理者的水平，一個不小心，兩邊明爭暗鬥升級，也會極大動搖他的統治，造成各種問題。
張延禮心中雖有所顧慮，但還是決定如此做，畢竟，比起以後的亂局，如今若是各胡部鐵板一塊，反而是大麻煩。
歸義軍實力不足，還需小心平衡，至於以後，只要他一直在戰場上取得勝利，獲得更多的領土，則這些也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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