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京城有古怪
這院子叫綺霰齋，是賈寶玉的外書房。
自從寶二爺搬進了大觀園，綺霰齋書房幾乎就空了下來，成了書童們的私人天地。
聽大家話里意思，昨天在這裡聚會喝酒，所以都在這處睡下了。才走過個月洞門，就撞到了人。
這人站在門邊，不知如何居然是半彎著腰倒著退的，匆匆出門的許書行躲之不及，正正頂到了腰側。
好在他手快，扯住了衣服。
可這時的衣服又寬又大又松，哪像現代社會那麼緊實，直接就給扯鬆了半邊，露出半截白膩的肩膀。
居然是個女的？
許書行趕忙手一松，眼看人歪扭著摔進邊上的木槿樹叢，地上也滾落了個木盒子。
那女人摔倒時輕呼一聲，氣怒回頭。
把許書行嚇一跳，看她這年紀約莫三十歲不到，皮膚白膩，體態豐腴，眉目間也透出一股脫俗的氣質，且衣裳甚為華貴，怎麼看也不似個下人。
許書行趕緊把人扶起來：「你沒事吧？」
看到許書行，這女人打量了下，似乎認得他：「是你啊！」
又飛快地整理著衣服，拿紅色繡花的汗巾子抹了抹手。
別人認得自己，自己不認得人...
許書行尷尬一笑，看看女人的手，倒也沒受傷的樣子，而且剛才雖然惱怒，現在又變得神情和藹。
「我沒看到你過來，...怎麼倒著走呢...」
又趕緊蹲地上幫著把盒子撿起來。
女人一把搶過：「這是南安郡王府送來的點心，要是給你摔壞了，扒了你的皮都賠不起！」
又看了下盒子上的漆，似乎給蹭破了。
許書行問：「給...寶二爺的？」
女人看他一眼：「別問那麼些，有事快走！」
許書行點點頭，快步離開，心裡倒是記下這女人的模樣，回頭跟人打聽打聽。
看起來不像壞人！
現在是古代社會，大家都起得比較早，估計七點半不到。
從這裡直往西走，穿過五道門出去是條八米寬的巷子，青磚粉牆黑瓦是這裡的主色調。
還見了兩頂轎子和一輛馬車被目送進了院子，很多人跟隨很多人彎腰，許書行呸。
巷子的西面有成排的四合院，男女老幼各色僕人或挑或提在這裡來來往往進出自如，叔叔伯伯二大爺嫂子嬸子某某家的叫得親熱，似乎都相互認得但也分得出高低尊卑。
隨著人往南走出百多米，聽人說前面是寧榮街，可他看到的是好寬一條青石板大馬路。
紅樓版的長安街？
這路寬度至少是五十米，又被條清水長渠分成了兩條路，渠邊都是白色的石欄。
這邊是人多但只是院牆，那邊人多店鋪多，車來轎往，渠上有好多石拱橋同樣也是白石製造。
渠寬九米，青磚扶岸靜水流深，兩邊種著都是比人腰還粗的垂楊柳，煥著蓬勃綠意的柔軟枝條在風中飄得很有詩意，水面上也有落葉引逗著各色魚兒蔟游。
這都城，居然有江南水鄉的風情。
許書行懵懵懂懂小心翼翼不急不緩跟著人從橋上穿過，到了對邊人堆里才鬆了口氣。
「文兄請看對面，那就是榮國公府了。」一個文士模樣的人笑著指點。
「好大的府..府邸！」他邊上另一個文士發出驚嘆。
「可不是，你看的這只是榮府，往前去還有個寧國公府，這條寧榮街，正是京中極負盛名的一條街道。」
「想當初太祖皇帝決意從南京遷都之後，便親下旨意，在新都中為定鼎國朝有殊功的勛臣敕造宅府。而功名奕世、地位尊崇的寧國、榮國二公自在敕造名冊前列。」
「慚愧，我竟不知何為敕造，可是官家出銀子？」
「戶部出銀，工部出人，依制而作。」
「原來如此，唐兄請繼續。」
「又因寧國、榮國二公本系一母同胞的兄弟，關係親睦。朝廷體顧，便將兩府選址在一處，從東至西，單單兩府竟就佔了五六里地。」
「這兩府正面的寧榮街，也便由此得名。周邊全是賈家族人及僕人宅院。」
「雖然這寧榮街雖地處繁華，然百姓皆知其系兩府私地，不說販夫走卒等閑不敢涉足，便連雞鳴狗盜之徒，也不敢在此地造次。以致於寧榮街，終日都顯得比四鄰八巷安寧清靜許多。」
許書行聽了一會，就往東走，時不時扭頭看對面賈皇城。
那榮府朱粉圍牆高足有兩層樓，上面鋪著是黃色的琉璃瓦氣派十足，五月初的陽光從東面照過來，牆面幾乎像是燒著似的散發著熱氣。
過去幾十米，有個關著的紅色木門，再走過去又好遠，又是一個釘滿碗大銅釘的朱漆三排大門，門頭上掛著黑漆木牌金漆大字敕造榮國公府。
數不過來的大銅釘在陽光下閃著猙獰的金色光芒，兩邊更是蹲著兩個又大又凶的石獅子。
寧榮兩府是並排的，寧府在東榮府在西，中間隔著十米寬的街道。形制看起來很像，座北朝南，門面感覺最少五百米長，車轎馬往來不息...
果然，父親說賈府是皇宮，跟這個比起來，電視劇的那個賈府確實鄉紳氣象。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賈家是封建皇親國戚大地主集團代表政權，史家是儒家思想代表的封建禮教集團代表文權，王家是世襲罔替的官宦階級是軍權，薛家是皇商為代表的新興剝削階級代表著經濟。
這四位是一體的，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榮府大門往東又有個硃紅色的側門，再往東過去，總算換了個黑油的門，這卻是開著的。
七八個衣著華麗的門衛正挺胸疊肚指手劃腳，一頂豪轎兩駕馬車十五六人停在那裡，車上放著不少箱子，看著就是找黃牛買便宜票。
許書行又摸了下自己的胸口，這裡有個口袋，裡面有三顆銀錁子和一串銅錢。
銀錁子這玩意，他見過，家裡有一盒，都是指頭大的小元寶，但他現在手裡的是梅花形的。
估摸著不到一兩。
銅錢是什麼中正通寶，許書行歷史一般也不知道這哪朝的，他聽父親許承恆說過，紅樓夢背景年代其實應該是明清交替。
溫溫柔柔的太陽掛在東面，照得到處都是金燦燦的，往南走了兩里多地來到條叫什麼小花枝巷的街道。
「這炊餅來十個，羊肉湯餅兩碗！」
銀子的購買力什麼的他也不懂，反正他只用了十幾個銅錢就在外頭鋪子吃了挺飽的早飯。
又拿了銅錢去買了些桂花糖之類零食吃著閑逛。
這就是古代京城？
挺乾淨的嘛，地上簡直一片廢紙都沒有，更不用說什麼塑料袋，就算是落葉也挺有詩意，空氣更是清新自然。
還都是青石板鋪就的街道，都是磚木的古代建築，白牆黑瓦飛檐椽小叉手，各式瓦當，有寫朱雀，有寫白虎，還有青龍和玄武。
拼花的大青磚亦有圖案數字，或浮或窪，磚縫裡長著幽幽碧草，兩邊下水道里滿是大小卵石，綠蘚青苔映著淳淳流水，又有游魚小蝦蟹。
古代城建這水平倒是很環保呀，可許書行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仰頭看了一會，原來無論是小巷子還是院牆內，都少了高大的綠樹。
樹種得離牆近早晚會把牆給拱翻，另外也是防著人爬樹進宅子，建築智慧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