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韓煜又給她剝了一隻，「剛才是怎麼回事？」
這道油爆蝦味道也很贊，徐靖西被逼著吃了一隻后，他再遞過來，她一面帶著「我才不吃我才不吃」的表情，一面夾起來快速放進了嘴裡，然後就聽見他問：「做錯事了？」
徐靖西含著吃了一半的蝦，瞪視他：「可不是，我這麼不懂事，當然是我做錯了。」
韓煜對她的嘲諷莞爾一笑：「照他們說的，導助對副導演指手畫腳，不就是不懂規矩？」
徐靖西睜大眼，一臉憤怒：「他們說我指手畫腳，我就指手畫腳了？我還說江海那個老男人一直擠兌我，故意找我的茬，當眾給我難堪呢！你信不信？」
「你不說清楚詳細情況，我不好評論。」韓煜不置可否的揚了下唇角。
徐靖西立馬上鉤，前前後後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講了一遍，「你說，這難道是我的錯嗎？他拍的不對，回頭還要重拍！我還不是為了整個攝製組著想？」
韓煜聽完，給她布了些菜，然後才開口：「他怎樣拍是他的問題，你心裡清楚不對就好，管他幹什麼？」
「關鍵是他會把錯推到我身上啊！等明天趙導回來發火，他肯定會說是我的問題！」說完，特別自然的把他布的菜吃了，她早就餓了。
韓煜動了下眉，「你們兩個有矛盾？」
「誰跟他有矛盾？」徐靖西不樂意，「我對人都很親切，從來不會主動跟別人鬧事……」
韓煜呵一聲笑出來，抬手抵唇咳了一聲，「你繼續。」
徐靖西瞪他一眼，接著滿腹怒氣和委屈的說：「我平時做事都很積極，任勞任怨的，而且這次是跟著趙導學習，當然更不敢懈怠，明明沒做錯事，江海看我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趙明義對你什麼態度？」
「好！」徐靖西不假思索，「趙導有時候會跟我討論情節架構，說我想法別出心裁。」
韓煜點點頭，大概明白了。
「這麼說來，今天確實是你的錯。」韓煜徐徐得定下結論。
「憑什麼？！」徐靖西差點站起來摔筷子。
「你說呢？」韓煜端水杯喝了一口，笑看她，「沒聽說過槍打出頭鳥這句話？」
見她安靜了點，韓煜解釋說：「趙明義對你不錯，因為你不是外人，而且工作值得肯定，但你應該知道你的職位只是導演助理，你上面除了他，還有一個副導演。」
「趙明義喜歡拉著你說戲，你就把自己當做導演之一了？那江海的位置在哪兒？如果不是擋了他的路，你一個小助理，江海會針對你，給你小鞋穿？」
「如果你功成名就了，不管做什麼別人都不敢指責你，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學會低調，飽滿的麥穗總是低著頭的。」
問題所在被他一針見血的指出來，徐靖西還有些不服氣，「那許韻呢，我總沒惹著她吧？她怎麼也落井下石？」
韓煜想了想剛才在片場，調侃一笑：「大概是因為你比她漂亮？」
徐靖西哼他一聲：「少嘲笑我！別忘了你之前說的什麼！」
她也就是對他一刀切中要害的犀利行為有些不願意承認而已，其實他說的話全都進了她心裡。徐靖西在國外讀書的時候也有在那邊參與些導演拍攝，但因為將來一定是回國發展，所以國外真正的娛樂圈情況，她並沒有深入見識過；後來回了國，又是自己掏錢當導演，周圍人都聽她的，也沒經歷過什麼勾心鬥角。
就是之前跟著那個商業片導演做事，她也沒受過委屈。那邊的兩個導演都挺散漫的，做事只管動嘴皮子，跑腿全都指望她，她辦事又殷勤利落，周圍人都是讚不絕口，從沒給她使過絆子。
這回遇上同樣上進的了，才終於發現，自己現有的那點情商，放在真正的戰場上都不夠用。
她皺眉咬唇沉思，小臉糾結成一團，韓煜看的有趣，眼裡含著笑給她布菜：「以後真想在這個圈子裡混，就多看多學，現在，你還嫩著呢。」
眼見她又要把雙烏黑的眼睛斜過來，韓煜一伸手，遞過去一本菜單：「想吃什麼甜點？」
徐靖西：「……」
飯畢，徐靖西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再加上大快朵頤了一頓好久沒有吃過的大餐，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饜足的氣息來。
韓煜簽完單，接過服務員雙手遞上的東西，隨手給了站在一邊的人。
徐靖西睜大眼瞪著那張房卡：「幹什麼？」不至於吃你頓飯還要肉償吧？
韓煜低頭放卡，沒注意她的表情，說：「今晚別回去了，給你訂了房間，就在這裡睡一晚。」
「你呢？」徐靖西戒備的看他。
韓煜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揶揄的笑：「你緊張什麼？我明早有會，當然是回市裡。」
自己想齷齪了……徐靖西的臉噌一下就紅了，一直從脖頸紅到了耳朵尖，想把卡還給他：「不用了，我回劇組的酒店是一樣的。」
「已經訂好了，就休息一晚吧，這邊比較舒服。」韓煜轉身往外走，「不早了，我回去了。」
的確，向徐靖西和蘇萌這樣的工作人員，住的都是酒店統一的標間，亂鬨哄的，環境不太好。況且她今天剛當眾丟了人，心裡也不太想面對他們。
徐靖西跟在韓煜身後，一路送他到了酒店門口，崔助理把車開過來，眼看韓煜開了車門要坐進去了，她捏著房卡支吾了一聲，囁嚅的說：「……謝謝你。」
韓煜霎時莞爾，轉身打趣的看她：「這回終於知道說謝謝了？」
「我本來就知道……」徐靖西小聲嘀咕，她還是很有良心的，感恩懷德。
「行了，進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工作才有精神。」韓煜說著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牛仔褲和寬鬆襯衫，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免得像今天一樣，灰頭土臉的。」
徐靖西瞪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差點咬碎銀牙：你就不能好人做到底，讓我誠心誠意的感謝你一回嗎？一有機會就打壓別人，明顯的小人做派好嗎！
*
第二天徐靖西端正心態，再去劇組上班，又是一臉伶俐，還特意當著全場的工作人員，低聲下氣的再次跟江海道了個歉，表示以後一定虛心跟他學習，再也不敢做沒眼色的事。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江海揚眉吐氣的哼了一聲，隨即又擺出了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神態，語重心長的半諷半安慰了幾句。
蘇萌看的嘖嘖稱奇，悄悄拉過她問：「你昨晚跑哪兒去了？怎麼一晚上不見，開天眼了？」
「嗯啊！」徐靖西笑眯眯的，「昨天碰見菩薩，被點化了！」
說完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誇了韓煜一把，又趕緊改口：「昨天腦袋被驢踢了一腳，就開竅了。」
蘇萌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徐靖西自己也有那點納悶，怎麼還是這麼彆扭？
徐靖西雖然吃了虧，但這件事的最後，江海也沒落好。
趙明義後來到片場后，把昨天拍的片子一條條過了一遍，發現他擅自改動的地方，沉著臉狠狠罵了兩句。
偏偏徐靖西昨晚當眾就把自己摘乾淨了，江海連個可以嫁禍的人都沒有，四十幾歲的人，羞得一整天都沒再敢頤指氣使的吆喝工作人員。
韓煜指點她的話，徐靖西都記在了心裡。
後面的拍攝工作中，她都注意行事低調，該她做的她全都做好，屬於江海的任務，她一樣都不多管。趙明義再問她的想法，她都會先讓江海說，如果趙導覺得可以採納，她即使意見不同、認為有更好的方案，也不再發表看法了。
她知趣了，江海找不出茬的同時心裡也得到了一定的滿足，也就不再針對、為難她。
平安度過了後面小一個月的拍戲時光，不管是專業經驗還是為人處世方面，徐靖西都收穫滿滿，而且最現實、物化的成就是，她拿到了八千塊的薪水。
工資到手之前，徐靖西尤其的窮。她一天不回家修身養性，家裡就一天不給她物質支持，只靠著劇組給的工資，當然是勉強過活。
上次她跟韓煜關於搭順風車的事情較勁，就是因為她沒錢打車去東郊，不然她哪會那麼沒志氣的上他的車。
兩個多月的拍攝后，劇組統一結算工資，徐靖西幾個月沒見到這麼多錢，拿到后高興的不知道幹什麼，在片場摟著蘇萌肩膀說：「我們去大吃一頓怎麼樣？那邊度假酒店裡的菜超級好吃！」
吃過一次后，她至今對那裡香骨和甜點念念不忘，還有那道油爆蝦。
「別做夢了！」蘇萌一語驚醒夢中人，「去那家一頓能吃掉你手裡三分之一的錢了，回家自己做飯吃好了。」
「不行！無論如何我們得去大吃一頓！」徐靖西反對，「吃了兩個月盒飯，我自己都快變盒飯了，要吃吐了！」
蘇萌笑嘻嘻的：「晚上不是有殺青宴嗎？走了，吃那個去！」
那個怎麼能吃痛快！轉念一想那也是大餐，還能省錢，徐靖西就痛痛快快的去了，還可以順便跟攝製組的能人們套套近乎。
電影殺青的第二天，徐靖西還帶著昨晚玩鬧后的宿醉，遊盪到客廳里開電視看娛樂新聞。
蘇萌到廚房倒了兩杯水，遞給她一杯，「接下來幹什麼？」
蘇萌是入棚前就被招來做助理的，徐靖西來了這個劇組才認識她。蘇萌和她情況相同，她以前是做行政工作的，後來辭了那份安穩，轉戰娛樂圈，想要成為一個出色的經紀人。
兩個人年齡相仿，脾性也很相投，蘇萌跟她的名字一樣，是個一看就很乖的小兔子，徐靖西開始還奇怪她怎麼會想成為經紀人那種母老虎一樣的角色，後來才發現，她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比她還利落，不由讓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徐靖西進這個劇組沒多久，就跟蘇萌一拍即合，搬到一起結伴租房住。
雖然她三哥三嫂就在h市住著小別墅，但她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知道自食其力。
「不知道。」徐靖西懶懶的躺在沙發上，「好想拍點東西，廣告也行……我今年一部片子都沒碰過，連個mv都沒接到。從去年來h市，就沒弄出什麼名堂來，讓我媽知道我現在的窮樣，她肯定要把我抓回c市嫁人去！」
想到這裡她就頭疼無比，抓狂的舉高手大喊：「啊啊啊啊！！！我要拍大片！我要賺大錢！！！」
蘇萌拿抱枕捂住她嘴巴，舒服又疲憊的伸了個腰說：「先休息兩天吧，這兩個月累死了。」
徐靖西可有可無的哼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卧室里的手機響起來，徐靖西爬起來去接電話。
說曹操，曹操到，那邊徐靖西的母親陶敏嫻的聲音傳過來：「西西，我在你三哥家，你抓緊時間過來。」
徐靖西：「……」
陶敏嫻像是猜到她要說什麼，又補上一句：「我知道你跟的劇組已經殺青了，不要找借口不見我。」
蘇萌在廚房裡搗鼓吃的，就聽見徐靖西卧室里一陣咣當亂想，探頭見她換了衣服出來，問：「幹嘛去？不吃午飯嗎？」
徐靖西面無表情，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赴死前的悲壯氣息：「我媽來h市了，這會兒在我堂哥家，等著抓我回去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