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韓煜在攝影棚待得時間不短，小一上午的時間，弄得徐靖西偶爾跟他目光有交集的時候都在用眼神問：你還不回公司壓榨剝削別人，在這裡待著幹什麼？

然後韓煜便用行動告訴了她——每次休息的時候，他都會和林紓站一起聊幾句。

可見是打著監工的名義泡妞來的。

徐靖西得出這個結論以後就理解多了，畢竟那麼大的人了，到現在還沒結婚怪可憐的，好不容易有了結婚目標，怎麼能打擊人家的積極性？何況韓煜在這裡，整個攝製組都很安分，徐靖西想要什麼效果，要求出來，大家都會十分配合的照做，這就足夠了。

韓氏這個品牌的洗髮水宣傳片策劃案是由市場部寫的，徐靖西根據這個策劃案寫出的創意製作腳本。

整個情節創意很簡單易懂，主要講的是兩個住在一起的普通上班族大齡剩女，兩個人是閨蜜，每天都一起上下班、吃飯、玩鬧。後來林紓扮演的女一去超市時偶然買了韓氏的洗髮水，用後頭發柔順黑亮，人也變得精神美麗，沒過多久就找到男朋友，從此生活變得十分豐富多彩，每天與男朋友約會，留下葉佳美扮演的女二形單影隻，獨來獨往。

後來女一意識到和留在家中的孤獨女二，便送給她一瓶洗髮水，於是女二同樣變得漂亮大方，很快也找到了男朋友，四個人共同吃飯、出遊，生活愉快美滿。

韓煜第一天來了一次后就沒再出現過，徐靖西對自己的腳本熟練於心，沒他在場虎視眈眈的盯著，拍起來速度很快，拍攝部分兩天多就完美收工。後期製作包括音樂和初剪，全部做完用了十天，徐靖西把樣片交給了市場部。

樣片審核階段，徐靖西給自己放假回家好好休息了一天。

後期製作同樣是重點，她當真下了大工夫，不錯一眼的跟著後期人員整整盯了十天，盯完后累的眼底青黑，恨不能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她個人感覺自己的這個創意廣告劇很不錯，也很符合韓氏市場部的策劃要求，而且整個團隊都很給力，沒有人給她小鞋穿。近兩個星期的拍攝製作下來，各方面都是順水行舟，美的徐靖西夢裡都發笑——十萬塊啊！重點是，她馬上就借著這個廣告在導演圈崛起了！

然而不等她歇過氣來，第二天下午市場部就來了電話，請她到公司里去一趟。徐靖西以為片子得到了韓氏的肯定，可以進入到接下來的精剪階段，顛顛的就去了。

開拍那日見過的市場總監接待的她，見面就握手說辛苦了，徐靖西聽得心裡有點小激動，一邊暗暗警告自己要淡定，一邊微微笑著詢問對樣片還滿意嗎？

市場總監不多說其他，只呵呵的笑：「我們韓總要見您，請您跟我上去。」

徐靖西不方便多問，便點頭「哦」了一聲，進了電梯忍不住yy，韓煜這是覺得自己拍的不錯，打算親自鼓勵一下嗎？

市場總監帶著徐靖西敲門進去，笑眯眯的：「韓總，徐導我給您帶來了。」

韓煜不知道在電腦前搗鼓什麼呢，側臉對他點了點頭：「謝謝錢總監，你可以去忙了。」說完就又扭回頭繼續搗鼓。

市場總監掩門出去，徐靖西還立在原地，見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忍不住了：「韓總，你找我有什麼事？」

這放面她自覺很公私分明，不輕易跟他套近乎。

韓煜又點了幾下滑鼠，才轉過頭正視她：「樣片我看了，我不是很滿意，或者說，很不滿意。」

「為什麼？」他把她叫過來，再晾一會兒，徐靖西就已經心裡有數了——他可能對片子不滿意，但真說出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服氣。

韓煜氣定神閑的一笑：「我認為你拍的片子與我們的市場定位不符。」

「怎麼會不符？」提到這個，徐靖西有足夠的自信，「那款洗髮水幾十塊錢的大眾價，難道它的定位不就應該是親民嗎？你沒有注意到我的設計嗎？兩個主演都是大齡剩女，普通白領，貼近現在社會熱議的題材，而且也很容易讓觀眾產生共鳴，打動人心。」

她解釋的很詳細，說完自信的去看他，韓煜點點頭，按了桌上的電話內線：「給徐導倒杯水……橙汁進來。」

徐靖西：「……」

「我是在認真和你解釋問題，你能嚴肅點嗎？」徐靖西綳著臉說。

韓煜原本確實打算跟她認真解釋，聽見她這句話卻有些破功，頓時就聲音沉沉的笑了起來：「你先坐下，我又不會吃了你，這麼如臨大敵的看著我幹什麼？」

徐靖西仍舊神色戒備：「因為你很像要故意找我麻煩……」

秘書正好端著橙汁進來，聽見這話，來回在兩人之間掃了一眼。

韓煜坐在辦公桌后的椅子上，一臉正色的淺笑：「徐導說這話，我覺得很冤枉。」

「……」要不是當著秘書的面，徐靖西早就把「你這頭大尾巴狼」這句話說出來了。

秘書把果汁親自送到了她手上，徐靖西只得接過來。待她人出去，韓煜見她端著杯子傻站著，動動下巴示意：「坐下說。」

徐靖西把杯子放到沙發前的茶几上，不動。

韓煜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不坐下，我們今天就不說了。」

徐靖西強忍著不瞪他：「你對待其他的導演也是這麼拿捏人家嗎？」

「不是。」韓煜勾唇一笑，「其他導演不像你這樣倔強不聽話。」說完不等她有所反應就緩了聲音，「好了，你聽話點，有什麼話坐下再說也是一樣的。」

他話說到這樣，徐靖西只得坐到沙發上，端起果汁抿了一口：「你可以說了。」

韓煜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見她要瞪眼，只得收笑說：「我個人認為，你並不適合做導演。」

徐靖西面無表情的說：「能談正事嗎？」

韓煜怕再逗她真要炸刺，輕咳了一聲說：「你考慮過一個消費者，他在購買產品時想要得到什麼體驗嗎？」

徐靖西想了想說：「產品質量好，價格便宜，總之就是性價比要高。」

韓煜挑眉：「還有嗎？」

「包裝漂亮？」徐靖西試探的問，「女性用戶可能會更注重這個。」

韓煜引導她：「你消費花錢的時候，除了想要體會高性價比帶來的『買對東西』的感受，不會有其他想法？」

徐靖西聽得皺眉沉思。

「還有優越感。」韓煜說，見她不解，耐心的解釋說：「每個消費者在將自己掙來的錢花出去的時候，都希望得到心理上的滿足，哪怕是花一元錢，也希望自己買到的東西值兩元錢。這裡的值兩元錢，不是指產品本身的質量價值幾何，而是指由人自身產生的優越感所帶來的無形中的東西。」

「你拍的片子，足夠平易親和，容易讓消費者接受，但兩個小白領合租在狹小公寓的設定，太普通平常，或者說，檔次太低。」

「如果你覺得我們的洗髮水想要的僅僅是親民大眾的特點，那麼模特方面我們直接就會找藝校的學生來做，而不是請一線的女星林紓。林紓的代言本身就代表著一種高端品牌效應，我們公司想要的廣告效果，同樣也是高端、出眾，甚至希望給消費者營造出一種輕奢的消費體驗。消費者們用這款洗髮水的時候，心理活動應該是我和當紅女星林紓用同款洗髮水，而不是我用的就是一款普普通通、和其他白領一樣的洗髮水。」

「那樣做出來，大家看到廣告，潛意識就會覺得這個產品太貴，消費不起，自動列入不購買的行列的。」徐靖西忍不住說，聲音卻有些弱。

韓煜笑笑：「為什麼不這樣想——看完廣告后的消費者認為不能負擔，從而無形中給產品建立起了高檔次的品牌認知，等消費者在購買洗髮水的時候發現價格實惠，驚喜的心情會刺激消費衝動，促使其購買。」

「你剛才也提到了，性價比，我認為電視里看著高端的產品價格卻十分優惠才是性價比高，你拍出來的那個效果，我認為不是這樣。」

「你說呢？」韓煜諄諄誘導，說完，端杯子喝水，等她說話。

徐靖西垂頭盯著桌上的橙汁，沒吱聲。

辦公室里靜了片刻，韓煜早知道她那點心思，只要是對他，即便已經認識到錯誤也不願意向低頭，便說：「還有一個問題。」

徐靖西微微側頭看他一眼，聲音悶悶地：「什麼？」

「這款洗髮水之前的廣告，你沒有看過？」

「當然有看過。」徐靖西說，「就是因為看過，我才覺得新廣告應該不同於之前的廣告，這樣才能讓人耳目一新。」

「但是你只看到了問題的表面。」韓煜微笑，「做廣告也有忌諱，講究換湯不換藥，廣告內容、創意可以全部換掉，但其表達的核心意義不能換。你看以前的廣告就應該明白，它們的產品定位，想傳遞的消費目的基本都是一樣的，差距並不大。」

徐靖西一連被他提出幾個錯誤來，心裡不鬱悶是不可能的，有些賭氣的嘟囔：「那你還換什麼廣告……」

韓煜挑眉一笑：「要適當給予消費者一定的新鮮感。」

徐靖西徹底蔫了。

韓煜見她那副心灰意冷的小樣，笑著安撫：「除了定位的問題，其他還是不錯的，故事情節、音樂背景、畫面剪輯都很符合洗髮水的基調，不用做太大改動。」

後期製作被肯定有什麼用，那些都不是她做的，出問題的那部分，才是她想的。

徐靖西站起身來，無精打採的說：「我知道了，一會兒回去會仔細考慮，明天再聯繫攝製組反攻，會儘快做好的。」

「等等。」韓煜叫住她，「晚上有個宴會，你陪我一起去。」

「為什麼我要陪你去？」徐靖西來這裡之前心情愉快，這會兒卻是像被潑了盆冷水一樣萬念俱灰，「我不去。」

韓煜的聲音在身後不緊不慢的響著：「是演藝圈裡的聚會，聽說陶悅晗最近要給新歌拍mv，不去碰碰運氣？」

徐靖西腳步一頓，心動如小草破土發芽，轉身懷疑的問：「你怎麼知道？你還關心這個？」

韓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聽別人提起過，看見你突然想起來了，我也只是隨口跟你說一聲，說不定陶悅晗那邊已經找到合適的導演了……去嗎？」

徐靖西看著他詢問的眼神不說話，對視片刻，韓煜牽唇一笑，按了內線：「去訂件禮服，尺寸……」韓煜抬頭上下掃徐靖西一眼，「87，61，9o。」

徐靖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