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破軍（二十六）

北豐路中段，已經化作廢墟的日軍防線上。

路鋒正站在卡車旁邊，任由張楚帶著人做著為他的發動機添加油料，補充槍炮彈藥，以及檢查防護裝甲完整等後勤工作。

周衛國他們則是把陣地里的小鬼子們都給清理一空后，開始布置起攻破最後一道防線的任務。

這一次，他們還多出了八門鬼子的81毫米迫擊炮，掩護火力方面更上一層樓。

十幾分鐘后，做完補給的路鋒和周衛國的三輛維克斯裝甲車開出了防禦陣地，準備向著最後一道防線突進。

路鋒，依舊是站在了最前方。

甩了甩手中大刀上沾染的各種零碎，路鋒本來是想繼續喊上一句衝鋒口號的。

可是有那麼一個瞬間，一首歌突然就在他的腦海里響了起來。

於是，路鋒便把它給唱了出來。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看著路鋒手持長刀站在最前方的身影，周圍的戰士們都是忍不住跟著喊了起來：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全國愛國的同胞們，」

路鋒高喊著，手中刀鋒一震。

隨即，勁道爆發。下一刻，他的身影如離弦的利箭一般，沖向了前方匯山碼頭的防線。

「嗵嗵嗵」

國府軍隊自帶的，加上剛剛從日軍陣地上繳獲的迫擊炮開始不計代價的向著前方發射了出去。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轟轟轟」

密集的爆炸聲，掩蓋住了路鋒激昂的語調。

也掩蓋住了日軍的眾多火力據點。

匯山碼頭，這個自「一二八事變」后就一直被日寇所佔據的地方，瞬間被瘋狂爆開的火光給籠罩了起來。

匯山碼頭的指揮所里，看著眼前近乎於奔涌的洪流一般的轟炸，關口少佐緊張的抄起電話就是一通責問：「八嘎，增援的部隊到底還要多久才能過來？你們要是再不過來，陣地就要徹底失手了，么西么西？說話！」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外面的電燈也徹底熄滅。

線路被炸斷了。

關口少佐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還沒等他去安排人搶修電話線，就聽到了一個奇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看準那敵人，把他消滅。」

「納尼？」

在關口少佐震驚的目光中，一個高大的，混身散發著寒光的人影自黑暗的街道之中殺將出來。

一個飛躍，就撲進了日軍的陣地之中。

「把他消滅。」

「噠噠噠」

伴隨著歌聲，槍火自寒冷的鐵甲表面浮現，過熱的子彈出膛時帶出了一道道依稀可鑒的火線，在日軍的陣地上拉開了一條長長的死亡之痕。

「嗤！嗤！嗤！」

在那個高大鐵人的周圍，亦是血光四濺。

所有在對方長刀所及範圍內的日軍，幾乎都是被那呼嘯的刀鋒給切成碎塊，頃刻間就將那反光的冷鐵給覆蓋上了一層血色。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關口少佐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正在己方陣地中大殺特殺的身影，一時間竟然連指揮作戰的事情都給忘卻了。

直到「殺啊！」

又是一陣喊殺聲響起，只見漆黑的江水裡面，突然冒出來了幾十個手持白刃的身影，飛速的殺向那些被路鋒所震懾住的小鬼子們。

這年頭的槍械可靠性太差，泡過水之後不能擊發是非常常見的事情，所以這一次的泅渡作戰小隊只攜帶了白刃和手雷。

但對他們而言，這兩樣東西就已經足夠了。

黑夜之中，人影幢幢，鮮血飛濺。

雖然他們的攻擊並不如路鋒那般的強悍，但依舊勇猛過人。在他們的干擾下，周圍幾個機槍陣地都是陣腳大亂。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

「殺！」

路鋒身後，周衛國駕駛的裝甲車，以及協同的大隊步兵從路鋒打開的缺口一路衝殺了進來，如同水漫堤壩一般在整個匯山碼頭上四散開來。

然而這年頭的小鬼子素質的確強悍，面對這樣的局面，他們非但沒有士氣崩散，反而是被激起了凶性，一個個瘋狂的呼喊著和國府的戰士們廝殺在了一起。

黑夜之中，當雙方糾纏在一塊兒以後，戰鬥就徹底淪為了最慘烈血腥的白刃戰，所有人都只能靠著衣服上的差別來區分敵我。

這樣的情況下，路鋒也是不敢再隨意開槍，轉而專註的揮舞手中的長刀，把那些試圖重新組成戰陣，負隅頑抗的小鬼子們一次又一次的殺散。

殺著殺著，路鋒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初在「彌生號」上的時候，那一股控制不住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令他的每一次攻擊都越發的凶厲。

靠著驚人的攻防能力，路鋒在混亂的戰場上縱橫睥睨，在他的大刀之下，小鬼子們沒有一合之敵。

每一次大刀的揮舞，都必然會給鬼子們造成嚴重的傷亡，小鬼子們噴濺出來的鮮血，也是徹底的把路鋒的渾身上下都給浸透了。

叫喊、鮮血、哀嚎、殺戮.整個匯山碼頭一片地獄般的景象，但因為夜幕的籠罩而沒能被人所看清，唯有那股血腥味順著空氣，一直飄到了老遠的外灘周遭。

令那些遠遠關注這邊戰況的各方勢力觀察遠們都是一陣噁心感湧上心頭。

那裡，究竟是死了多少人？終於，一直到路鋒裝備欄發動機里的油料耗空之後，他不得不停了下來。沒有發動機的動力支持，這東西就是個限制路鋒活動的鐵棺材。

發覺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后，路鋒的心神總算是清醒了不少，他艱難的摘下了黏膩的頭盔，轉動腦袋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這個時候，路鋒所見範圍內，也是再看不到一個小鬼子的身影了。在他的腳下，都是些依稀可見的散碎屍體，屍體上流淌出來的鮮血甚至都匯聚成了一條溪流，淌進了旁邊的排水溝里。

再匯入旁邊的黃浦江。

耳邊，廝殺聲似乎也已經平息了下來。

「戰鬥結束了嗎？」

路鋒開口問道。

「結束了，我們贏了。」

一個路鋒有些耳熟的聲音回答道。

「呼～贏了就好！」

說著，路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砸出一聲悶響。

黑暗中，路鋒聽到了不少噼里啪啦倒下的聲音從周圍傳來。白刃戰是非常消耗體力的，許多戰士們都是靠著一口氣在堅持著，在確定己方已經獲得勝利后，他們也是如路鋒一般，累的直接癱倒了下去。

只不過，還沒等路鋒緩過氣來，就看到一顆照明彈自江面上打出來，掛在了匯山碼頭的上空。

一時間，匯山碼頭上亮如白晝。

路鋒立刻看向江面，只見兩百多米開外的江心處，一艘龐大的艦艇身影正橫亘其上。

那標誌性的大口徑艦炮和煙囪，讓路鋒一眼就把它給認了出來。

「出雲號」

「所有人，尋找掩體，準備規避炮火！」

周衛國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話語之中明顯帶著一些驚懼。

這麼近的距離，「出雲號」幾乎都不需要什麼瞄準就能打中他們，而以他們目前手中的這些武器，對上「出雲號」這樣的裝甲巡洋艦幾乎起不到任何效果。

「轟隆」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出雲號」上的75毫米速射炮，接二連三的炮彈落在匯山碼頭上，炸出了不下於剛才路鋒他們進攻時的火炮掩護效果。

儘管周衛國反應迅速，但剛剛放鬆下來的戰士們想要迅速的提起力氣進掩體躲避，依舊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路鋒的視野之中，許多好不容易從激烈的白刃戰里倖存下來的戰士們直接就是被炮彈給炸成了齏粉。

什麼也沒能留下。

而江面上，「出雲號」依舊在不間歇的發動炮擊。

「營長，咱們得撤了！」

周衛國跑道路鋒的身邊，一邊幫著路鋒解開身上的裝甲，一邊大聲說道：「鬼子的軍艦正在為主炮射擊做準備，這裡的掩體扛不住主炮的，必須要撤退。」

路鋒怒視著眼前的「出雲號」，他很想做點什麼，可這兩百多米的水面，成為了一道阻攔在他和對方之間的天塹。

「撤不掉。」

路鋒搖搖頭，他剛才看過了，鬼子的速射炮打的都是他們的撤退路線，要是這個時候貿然離開掩體撤退，一樣是在找死。

「那怎麼辦？」

周衛國這時候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眼下的他們似乎真的被困在了這個碼頭上，進退兩難。

「保持火力，封鎖他們的退路，我要把這些可惡的支那人全部都給埋葬在碼頭上！」

「出雲號」的作戰指揮室里，長谷青川看著眼前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的匯山碼頭，心中一陣舒暢。

他感覺，自己連日來的陰霾終於是有所緩解了。

果然，不好的心情必須要發泄掉才可以。

在他的注視下，「出雲號」的兩座主炮炮台開始旋轉調整，準備對著匯山碼頭上的那些國府軍人發動最後的毀滅打擊。

正當傳令官發來訊號，說「出雲號」的主炮已經準備就緒的時候，突然一聲爆炸就在長谷青川的耳邊響起。

他看向爆炸發生的方向，只見「出雲號」的艦尾處正在冒著熊熊的火光和濃煙，看上去是遭遇到了什麼東西的襲擊。

「發生什麼事了？」

「報告，艦尾剛剛遭遇到了魚雷的襲擊，動力系統受損嚴重。」

「魚雷？哪裡來的魚雷？」

「好，打中了！」

「快快快，把剩下的那一發也打出去！」

史可法魚雷艇大隊的101號挺上，副大隊長安其風看著不遠處炸出巨大火光的「出雲號」，心中一陣激動。

他原本只是奉命來這邊偵查一下日軍艦艇的動向，卻正好遇上了「出雲號」火急火燎的往匯山碼頭這邊趕，安其風當即命令101艇一路悄悄跟過來，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待到「出雲號」打出照明彈，並且向匯山碼頭髮動炮擊之後，安其風立刻明白了，這是陸地上的國府軍隊攻克了匯山碼頭，小鬼子的軍艦正在泄憤呢。

眼看著「出雲號」的主炮就要對匯山碼頭上的友軍開炮了，安其風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是下令讓101艇發射魚雷攻擊「出雲號」。

能不能擊沉另說，至少也要干擾一下對方，給碼頭上的友軍們創造生存的機會。

令安其風喜出望外的是，這一枚魚雷竟然正好擊中了「出雲號」，雖然看上去傷害不是特別大。

但那也是戰績啊！於是他趕忙讓手下把魚雷艇上剩下的那枚也給發射出去。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出雲號」上的哨兵也發現了安其風他們的存在，於是原本還瞄著匯山碼頭的速射炮立刻調轉了炮口。

「靠，快跑！」

見此情景，安其風立刻下令眾人棄船。

「轟轟轟」

密集的炮火瞬間就將魚雷艇所在的那一片江面給覆蓋了，炸起一束束高高的水花。

只不過魚雷艇上剩下的那枚魚雷也是被安其風他們給順利的擊發了出去。

「轟隆」

伴隨著又一聲的巨響，「出雲號」的艦體左側又炸出了一團火光，整個艦體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傾斜搖晃，明顯是船體的水下部分被打穿了，正在進水。

見此情形，「出雲號」上的日軍官兵們也顧不得炮擊匯山碼頭的事情，轉頭開始忙活著修理艦體上的損傷。

也就是安其風他們的魚雷艇發起攻擊的這麼一會兒功夫里，那顆懸挂在匯山碼頭上空的照明彈徹底熄滅了。

碼頭上重歸一片漆黑。

「營長，機會來了。」

周衛國高興的說道。

黑暗中，路鋒打量著江面上的那艘日軍戰艦，迅速的做出了決斷：「衛國，你立刻安排兄弟們撤退。」

「那營長你呢？」

「我去辦點事。」

很快，路鋒便找到了在另一塊掩體里藏身的王亞橋他們。

「王先生，送你們過來的那艘船，還在嗎？」

「還在，怎麼了？」

「能不能麻煩他幫我一個忙？」

「你儘管開口。」

「讓他送我到那裡去。」

路鋒指了指江心上的「出雲號」。

王亞橋等人縱使猜到了什麼，但依舊忍不住開口問道：「馬先生，你這是要？」

「斬艦，奪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