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貧僧智剛
道家貴生。
練武不為廝殺,只為強身、護道。
大蟾氣論威力還不如鐵腿功,畢竟胃囊再強也比不過拳腳刀劍,它的作用是多吃少拉益壽延年,增益鍛體速度。
「修成之後,有一保命秘術,為護道所用!」
李平安看到保命二字,頓時來了興趣,查看名為金蟾吐息的法門。
平日里修鍊大蟾氣,胃囊會蘊養一團真氣,日積月累威力不斷增長,與敵人廝殺時,乘其不備一口吐出。
真氣無形無質,防不勝防,可一擊斃命。
「好法門!」
李平安不禁讚歎出聲,此法門與自己極為契合。
按照秘術所說,蘊養十年可破鐵甲,蘊氣百年連城牆都能穿透。
「咱蘊養萬年,一口真氣吐出,能否崩山裂石,截江斷流?」
李平安收起獸皮,打開信封查看,上面寫著犯人家族藏匿財寶之處,要求繼承者指天發誓。
滅威遠侯府滿門,否則就五雷轟頂,死無全屍之類。
「這事兒……交給後來人吧!」
李平安取來筆墨,將大蟾氣全篇抄下,薄紗映著人形圖畫描繪,力求不差一絲一毫。
然後將獸皮裹著信封,重新縫回了屍骸腹中,裝作沒發現、沒看過。
三天後。
李平安將屍骸埋了,殮屍房又來了一批。
九族涉及數百人,邊緣親戚送去菜市口砍頭,直系要犯反覆嚴刑拷打,審問有無同謀。
有沒有不重要,審死了就結案了!
……
十一月初七。
北風凜冽。
菜市口早早就圍滿了百姓,熙熙攘攘,熱鬧喧嘩。
上百犯人在刑場跪成一排,脖子里插著亡命牌,像是待宰的牲畜。
劊子手懷抱大片刀,打磨的鋥亮,只等著監斬官下令,一刀就將犯人斬首。
前幾日朝廷貼了布告,涼州魯氏涉嫌謀反,今天開始誅九族!
這是大乾第一個誅九族的大案,吸引了滿京城的百姓圍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砍頭。
李平安揣著手站在人群中,等著砍完頭收屍體。
周圍百姓亂糟糟的議論,有的說魯氏是偽朝皇族改姓,有的說是偽朝重臣後人。
沒人懷疑是冤案,陛下說誰是反賊誰就是反賊!
午時三刻,陽氣最盛。
監斬官從簽令筒中抽出令牌,扔在刑場上。
「行刑!」
劊子手取下亡命牌,對著大片刀噴了口酒,對著犯人脖頸手起刀落。
咔嚓!
頭顱在地上滾了滾,脖子里噴出鮮血。
「好!好!好……」
老百姓轟然叫好,看到人頭落地,看到鮮血飛濺,臉上浮現興奮的殷紅。
見人死我活,便心生痛快!
劊子手聽到歡呼聲,面露得色,再次揮刀又是一顆頭顱落地。
這名犯人年紀輕火力壯,亦或者死的太過冤屈,脖子里的血飛濺六七尺遠。
「呸!晦氣!」
劊子手吐了口血唾沫,抹了抹臉上鮮血,揮刀再斬。
百姓的叫好聲連綿不絕,如波浪高低起伏,李平安站在人群中,幾乎以為來到了邪道集會現場。
忽然明白,沒人在乎這是不是冤案。
老百姓看砍頭就圖一樂,只要鬼頭刀不是砍在自己頭上,高喊吾皇萬歲准沒錯!
行刑結束。
百姓向四面八方散去,亢奮還未褪去,激動的與人說個不停。
比如那血噴六尺的犯人,比如那顆雙眼瞪天的人頭,亦或者約好明天早些來,佔個靠前的位置。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這都是津津樂道的談資。
李平安推著板車收屍,一張席子裹著一個人的腦袋和身軀,拉回去縫上,不能安錯了。
另有二十幾個殮官同行,磨磨蹭蹭的搬屍體,一具也不願多收。
誅九族而死,必然怨氣衝天。
錯非京衙下了通知,誰都不願接這活兒!
「各位爺爺、叔伯,都拉去我那停屍!」李平安熱情的與同僚打招呼,言辭懇切,義薄雲天。
「老李有個好孫子!」
殮官們紛紛誇讚,對李平安生出幾分好感。
也免不了有壞心眼的傢伙,嘴上說著好聽的話,心底暗罵怎麼就你能出頭?
菜市口連砍三天。
殮屍房只有二、三丈方圓,躺著擺放不開,只能讓他們站著。
人挨著人,密密麻麻。
六爺背屍來了一回,與兩百多雙眼睛對視。
站在門遲疑了片刻,錢也不要了,丟下屍骸轉身就跑,之後更是半月沒來。
……
這日。
傍晚時分。
李平安喝了三大碗豬肝粥,練了半個時辰鐵腿功,坐在院子里參悟大蟾氣。
「跪坐如蟾,緊閉兩目,十指相扣,冥忘雜念……」
這句話有圖片對照,尚且容易理解。
「高尊五靈,洞耀八門,無幽不聞,收氣聚煙……」
李平安眉頭緊皺,雙眼茫然,明明每個字都認識,就是想不明白口訣含義。
「難道真的沒法學?」
武道修行分為體術、真氣。
體術門檻低,功法簡單易懂,修鍊見效快。
普通人有功法、銀子,堅持幾年就能鍛體大成,之後淬骨、煉臟、洗髓,乃至於傳說中的換血宗師,一步步達到人體巔峰。
真氣則不同,需要上根大器,悟性、天賦缺一不可。
且真氣運轉過程極其兇險,一旦練錯就毀經斷脈,神仙難救,需要師尊仔細指點,及時糾錯改正。
大蟾氣介於二者中間,既是煉臟秘術,又有養氣法門。
由於不用運轉經脈,大蟾氣修鍊起來安全許多,但是功法口訣玄奧難懂,需要天賦悟性、名師指點。
李平安思索,買幾卷道經讀讀,是否能開解疑惑。
咚咚咚!
敲門聲震耳欲聾,同時傳來洪亮叫喊聲。
「開門,開門。」
李平安來到殮屍房,循著門縫觀望,外面站著個雄壯和尚。
身高八尺,膀大腰圓,寒冬臘月只披了件單薄僧袍,胸膛裸露的肌肉,明晃晃如黃金鑄造。
李平安退後幾步,手縮回袖口攥著石灰袋。
「大師來做什麼?」
「貧僧智剛,朝廷金牌捉刀人。」
智剛從背後拎出具屍骸:「兄弟讓人打死在外邊,貧僧得幫著落葉歸根,煩請叨擾幾日。」
李平安稍稍鬆了口氣,右手仍縮在袖筒,左手去開門。
「大師請進。」
「阿彌陀佛!」
智剛單手宣了聲佛號,個頭長得比門框高,欠著身子才能走進來,將屍骸安放在殮屍房。
「施主這裡可有吃食?」
「只有豬肝粥。」
李平安有補充了句:「大師若不吃葷,可以重新熬一鍋素粥。」
智剛從懷裡摸出粒碎銀子,遞了遞又收回去,手指揉捏掰成兩半,才將小的付給李平安。
「再煮一鍋,多放豬肝!」
李平安見僧人願意給錢,又有些摳門小氣,原本警惕的心放下大半。
守規矩,錢來的不易,大概率不是壞人。
「大師裡邊請。」
李平安帶智剛來到後院,安排了床褥,將剩的半鍋粥盛出來,再次生火煮粥。
片刻后。
智剛連喝九碗粥,肚子絲毫不見脹,擦了擦嘴說道。
「可惜沒酒,嘴裡淡出個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