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成為解放者
被視為貨物的西境俘虜們,並沒有拒絕治療的權利。
貨主們需要自己的俘虜們能夠健康平安的存活到贖金送來的那一天。
而且聽到這些狂傲自負的西境人在劉芒手裡痛苦哀嚎,對無所事事的北境人來說,也是一個挺不錯的娛樂活動。
所以相較而言,他們參與治療的比例還比普通的北境戰士們高一些。
於是在這些西境傷員們各自回到牢房並且醒過來發現自己的傷勢沒有大礙之後,劉芒又有了一個新綽號,「魔鬼醫生」。
因為劉芒在使用可怕的魔法折磨傷者的同時,最終還是會完成治療。
北境人已經習慣了劉芒的存在,但是被俘虜的西境人,在聽說了劉芒的事迹后,卻驚為天人。
在戰鬥結束的第三天,一個本地老者用一塊木板拖著一個背部受傷的年輕男子來到劉芒的帷幕外,低聲地向站在帷幕外的衛兵哀求道,「老爺,請問『魔鬼醫生』是在這裡么?」
今天在帷幕外值班的,是在奔流城外襲營一戰中被俘而後投降北境人的自由騎兵凱爾。
他也是個西境人,出於憐憫,便低聲提醒道,「是劉芒·賽里斯爵士,光明的代行者。一會兒你不要叫錯了。」
「謝謝你,騎士老爺,謝謝你。」
大概是見到這名衛兵比較好說話,老者又小心翼翼的問到,「老爺,魔……劉芒爵士他給人治傷收多少錢?」
凱爾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大多數時候都不收錢。但是給被俘的西境貴族治療時會收,由俘虜他們的北境貴族來收。」
「謝謝你,仁慈的老爺。你能跟劉芒爵士說一下么,我的獨子受傷了……被砍傷了背,已經三天了,我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求求你發發慈悲,幫我通報一下。」
衛兵蹲下來,翻開傷者背上蓋著的布,看見一條一英尺長的傷口裸露在空氣中,已經紅腫化膿。
以他經驗,這樣的傷口,往往熬不了幾天就會在高燒中痛苦死去……但是現在有了劉芒爵士,也許可以活下去,願光明保佑他。
「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
凱爾轉身走進帷幕中,老者等在帷幕外,一直沒有放開木板的扶手。
見到周圍來來往往的北境士兵,他謹慎地站在原地,儘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唯有他的兒子忍不住痛苦呻吟時,才會低聲安慰道,「羅賓,再忍忍,很快了,很快。如果魔鬼醫生不肯給你治療,我會給你一個痛快,讓你去見你媽媽……」
在這等待的幾十個呼吸里,老者彷彿過了一輩子。
無數的回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羅賓第一次啼哭,羅賓第一次叫爸爸,羅賓第一次拿著草叉幫他叉草垛……但是所有回憶,最後都會化成兩天前那個清晨,一夥北境人衝進他的家裡,搶走所有的糧食和財物后,又在試圖阻止他們的兒子背上砍了一劍的可怕一幕。
老者其實打心底感謝這些北境人,至少他們還給羅賓留了半條命,讓他有機會活下來,雖然這個機會很渺茫……
在這個時代,只會用草叉的平民,對生存的底線,真的很低。
終於,他的等待有了終局,凱爾回到帷幕外,對他說,「老頭,帶著你的兒子進去吧,劉芒爵士願意為你兒子治療。」
老者驚喜萬分,顫顫巍巍從背囊里拿出一個白麵包,雙手遞給衛兵,「謝謝你,謝謝你,仁慈的老爺!」
衛兵自然而然的接到手裡,囑咐道,「快進去吧,爵士昨天又忙到半夜,這會兒剛起床,再晚一點還會有其他人過來,到時候就不一定能幫你兒子治傷了。」
「是是是,感謝你……」
老者嘴裡說著感謝的話,腳上卻毫不遲疑地往拖著木板往裡面走。
進到帷幕里,他看到一個高大強壯的戰士正在一張桌子前吃早飯,而他身邊便是一個穿著紅袍的瘦削老者。
老者輕輕放下身後的木板,快步向前,跪下膝行過去抱住紅袍老者的小腿,「大人,劉芒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我只有這一個親人,而且我從沒有對北境公爵和河間地公爵有過絲毫的不敬……」
索羅斯趕緊制止道,「等等,我不是劉芒爵士,我是光之王拉赫洛的僕人,密爾的索羅斯。」
老者抬起頭來,迷茫地看著索羅斯。
這時候那個高大的戰士輕咳了兩聲,「我才是劉芒·塞里斯。」
老者看看索羅斯,又看看劉芒,心裡疑惑為什麼傳說中的「魔鬼醫生」會是這樣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年輕人。
不過這點疑惑並影響他的哭訴,他立馬放開索羅斯,轉而抱上了劉芒的大腿,「劉芒爵士,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我只有這一個親人……」
劉芒可不習慣一個年齡比自己父親還大的老頭抱住大腿,於是說到,「等一下,你先站起來說話。」
老者不敢違逆劉芒的意志,站起來站到一邊,閉上嘴安靜的等待著。
劉芒兩口吃掉手裡的黑麵包和蔬菜湯,站起身來,走到木板邊,查看了老者兒子背上的傷勢,「這是被劍砍傷的。你兒子是個逃兵吧,背上受傷。」
「大人,我兒子不是士兵,我們只是這個鎮子里的普通平民。」
劉芒皺起眉頭,「那就是你們拿起武器反對羅柏國王?」
「沒有……我們……」
老者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到,「沒有及時把家裡的財物及時奉給來家裡做客的北境老爺們,是我們的罪過,所以受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懲罰。」
也許是擔心惹怒劉芒,他立刻補充道,「羅賓受到懲罰是應該的,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意見。只是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妻子死了很久了,他也還沒有結婚,家裡只剩我們爺倆……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說著,老者又跪了下去,頭顱匍匐在劉芒的腳下。
奉上……家裡……平民……
劉芒意識到,這是最不願意看到一幕,劫掠。
本來他以為在這座小鎮里繳獲了如此多財物,北境軍沒有了給養上的憂慮后,應該不會再有劫掠的問題。
但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太過樂觀了。
「艾絲蒂爾,尼基,把他放到桌上。清理傷口,割去腐肉。」
接著,他將老者攙扶起來,承諾到,「你就在旁邊看著,我會把你的兒子救回來。」
躺在手術桌上的青年看起來比劉芒略大一些,從他手上的老繭能看出這是一名農夫,而不是一名戰士。
他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語,腦門燙的像燒開的熱水。
不過,對於劉芒來說,只是小傷,舉手之勞。
因為心有愧疚,劉芒沒有再玩治一半留一半的伎倆,在艾絲蒂爾把傷口縫合完畢之後,劉芒兩道聖光術,就讓傷者的傷口完全癒合。
不過因為聖光術的恢復需要消耗巨量的體力,老者的兒子依然昏迷了過去。
見劉芒完成了治療,老者走近自己的兒子,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喊著他的名字,「羅賓,羅賓……」
雖然劉芒的聖光術,讓這個老者很驚訝,但是此時此刻他只在乎自己的兒子是不是活著。
還好劉芒接下來的話,讓他放下心來,「好了,你兒子沒事了。你帶他回家,等他睡醒了就行。凱爾!」
聽到劉芒的聲音,凱爾很快走了進來。
「凱爾,你把……老人家,你叫什麼?」
「我叫喬治,大人。」
「你把喬治送回家裡,不要讓別人騷擾他們。」
喬治老人再一次跪下,向劉芒俯首敬禮,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還將隨身攜帶的一包白麵包奉上。
劉芒只拿了一個麵包,便把老人扶起,「不要感謝我,感謝光明吧。」
在凱爾護送著喬治老人和他的兒子離開后,劉芒留下凱文和索羅斯師傅顧著診療帷幕,自己則帶上克羅去了羅柏所在的酒館。
作為北境軍的統帥,羅柏繼承了他父親的某些特質,比如公正,這是劉芒打算向他諫言的前提。
所以他並沒有對酒館老闆和侍者做什麼,而是將他們留下來繼續提供服務。至於住宿費,嗯,估計是沒有的。
進到酒館里,羅柏正在跟眾位將領確認下一步的戰略。
劉芒的地位還沒有高到可以隨時打斷國王與伯爵們的軍事會議,於是便默默等著直到會議結束。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午飯時間,羅柏端著盤子坐到劉芒面前,「有什麼事情么,劉芒爵士?」
劉芒對他說了關於喬治老頭的事情,「陛下,我們從北境南下,是為了尋求公義,不是為了來製造仇恨。我們繞過金牙城,孤軍深入西境,如果在西境大肆劫掠,激起民怨,那麼後續的戰鬥必然會越加艱難。」
羅柏搖搖頭,「但是,爵士,這些都是西境人。你應該知道西境人在河間地做了什麼。」
劉芒解釋道,「在河間地作惡的西境人,在金牙城以東,留在金牙城以西的威脅也在幾天前被我們的部隊碾碎。
剩下的,不過是一些辛苦謀生的平民。我們現在不缺給養,不缺財富,沒必要為了平民家裡的一點糧食幾個銀幣製造殺戮。」
羅柏一邊吃,一邊思考劉芒的話,覺得劉芒的話似乎也符合自己從小受到的教育,便點頭答應道,「可以,爵士。我會要求幾位伯爵管好自己手下的人。但是,你要知道,西境這裡遍布金礦,幾乎所有的貴族騎士家裡都有數不清的金,我可不能保證所有人都能忍住貪慾。」
「不是,陛下,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是說最好不要搶劫平民,但是搶劫各地的貴族和騎士們,我覺得問題不大。一方面,這些人才是泰溫公爵真正的力量,奪取他們的財富,再通過審判消滅他們的肉體,摧毀他們的名聲,撕裂他們與平民之間的關係,將有助於我們的事業。」
「審判……」羅柏用餐刀在木頭餐盤上點著,「是個好主意。可是就像你說的,留在西境的這些貴族和士兵們,並沒有參與對河間地的暴行。以什麼罪名審判他們呢?」
劉芒繼續說道,「罪名,不一定是對河間地人民的罪行。
在我的家鄉流傳著一句話,絕對的權力帶來絕對的腐敗。以我來到維斯特洛后的所見所聞,這裡的封君們,無論大小,對自己領地內的平民都有著絕對的權力。
在西境的這些大小封君行使權力時,難道不會有不公和腐敗產生么?說實話,我是不信的。
所以,既然我們北境軍是以尋求復仇和公義的名義舉起的旗幟,那麼我們也可以把這種公義帶給西境的平民。」
聞言,羅柏覺得有些為難,「但是,爵士,這種事情,在整個七國都一樣存在。我相信就算在北境軍里,也有不少,只是不像西境這裡這麼多而已。」
畢竟西境軍的軍紀是七國里出了名的差,尤其是喜歡使用惡犬的泰溫公爵治下。
「所以,我們必須在軍內整頓紀律。這一次在牛津鎮出現的暴行,就算不能一一將施暴者找出來給與恰當的懲罰,也要對受害者進行賠償。
我們要把自己塑造成『解放者』,將西境平民從泰溫公爵的殘暴統治中解放出來的正義之師。
我們不僅尋求艾德公爵的公義,也尋求所有被泰溫公爵和他的走狗們欺壓的民眾們的公義。
一個好名聲,可以換來平民的支持。
掠奪貴族騎士時,再將帶不走的糧食和財富分給他們領地內佃戶和窮人。
就算這些平民仍舊不會傾向於我們,但是當我們離開這片土地時,你說回到領地的騎士們,他們會不會再從平民手裡奪回被我們散發出去的財富?已經在戰爭中被大大削弱的西境軍,會不會和他們的領民們打起來?」
羅柏笑著說到,「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是至少可以噁心一下蘭尼斯特。」
劉芒點頭,「而我們付出的只是『不去搶糧食』,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