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269章 採訪
千折綿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搖搖頭。
「真的沒有嗎?」不知怎的,秦夜闌的心中忽然有些慌,「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吸煙?你不可能不知道,吸煙會減慢你的傷口癒合———如果不是心情實在過於煩躁,你根本不是會在這種時候不顧身體狀況吸煙的人!」
「嗯,對,我確實煩躁。」千折綿忽然笑了笑,「我煩躁,所以我吸煙了,行了嗎?」
她往後退了一步:「我會在這裡呆到庭審結束,如你所願。」
「墨墨,我不是想讓你在這裡呆到結束。」秦夜闌急忙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你不是頭暈么,你先回去好不好?回去睡一覺,我們再好好聊你吸煙的這個事情,嗯?好不好?」
「我還是在這裡呆到結束吧。」剛剛還十分激動的人一剎那就變得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又頹又喪,「你都特地介紹我了……我不在這裡呆到結束,只怕有心人要拿這個做文章。」
秦夜闌啞口無言,他怎麼忘了,他的墨墨向來是把身上的責任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人,包括她的生命。
「我先出去了。」千折綿往外走,嗓音微啞,語氣卻很軟,「你快進去開會吧。」
「好……」秦夜闌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把門關上,自己才走進隔間里,「你們討論得如何了?」
「江明新是無期沒問題了,另外幾個人儘管有自首情節,可畢竟也直接參与了殺人———家主大人,我們有點兒拿不定主意。」霜辰小聲說道。
「F洲法律,故意殺人最高能判多少年有期?」秦夜闌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反問道。
「百年。」霜辰急忙回答道,「這還是夫人親自定下來的刑期。」
「那就判百年,他們沒有減刑的權利,判百年相當於是牢底坐穿。」秦夜闌冷冷地笑著,「那個江明新,回頭讓人照顧一下,別讓他過得太舒服,也別讓他死得太早,哪怕砸錢進去都給我把他的命吊著,留一口氣,讓他受盡羞辱,不堪重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白。」一旁的人急忙用本子記下來。
「你們再休息五分鐘就重新開庭。」秦夜闌敲了敲桌子,看向霜辰,「你來一下。」
「是,家主大人。」霜辰跟上秦夜闌的步伐,走到隔間外。
還沒等秦夜闌開口,他就已經搶先問道:「您這是怎麼了?吃槍子兒了?以往夫人進來看您,您哪次不是樂呵呵的,這次到底是怎麼了?跟夫人吵架了?」
「沒吵。」秦夜闌低著頭,「我好像……把她惹毛了。」
「怎麼說?」霜辰很好奇,就憑自家家主大人對那位的重視程度,居然還能把人惹毛?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把她惹毛了……但我很確定我是把她惹毛了……」秦夜闌垂著眉眼,語氣很輕,「我怕我哄不好她……霜辰,你說,她會不會不要我啊……」
「不是,您先告訴我,您說了些什麼。」霜辰捏了捏眉心,「您把您今天跟她說過的話,從吃早餐開始,完完整整地對我複述一遍。」
秦夜闌擰了擰眉,把對話複述了一遍,連帶著千折綿的反應也一併講了。
「等等,您對她說,她現在跟小時候,挺像的?您還在那個時候摸了鼻子?」霜辰無語地拍了拍腦袋,一臉無奈地看著他,「我的祖宗誒———雖然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摸鼻子,但是,您真的不覺得您當時的行為顯得您很心虛嗎?」
「我……我確實心虛,她小時候把我當哥哥,我卻從沒把她當過妹妹,我從小到大都認定了她是我的妻子。」秦夜闌小聲說道,「但她後面也問我了,是喜歡現在的她,還是喜歡以前的她……我看她像是在開玩笑啊……」
「祖宗啊———」霜辰按了按太陽穴,「您可知,她只是看起來在開玩笑,女生問這種問題,哪有不認真的?」
「可我也確實都喜歡啊……」秦夜闌正要著急,卻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所以,她只是想確認,我到底為什麼跟她結婚?」
「對啊……」霜辰差點沒忍住要上手敲他的腦門,想了想,這是自家家主大人,得忍著……
「我明白了……」秦夜闌看了眼時間,「五分鐘到了,讓他們準備一下,讀審判書了。」
「好。」霜辰敲了敲隔間的門,讓他們出來,秦夜闌則推開會議室的門,往外走去。
「接下來,我將宣讀對主犯從犯一共六人的審判書。」秦夜闌清了清嗓,「全體起立。」
「唰啦啦」站起來了一群人,烏泱泱的人群里,千折綿儘管只露出了大半個額頭,卻依舊白得扎眼。
「根據陪審團的討論結果,我宣布,江明新教唆他人蓄意殺人,犯謀殺罪,情節惡劣,拒不認罪,造成F洲社會極度恐慌,嚴重擾亂F洲社會秩序,結合上一場庭審的結果,數罪併罰,判處無期徒刑,庭審結束后,押送至F洲國際監獄服刑!喬拉爾,劉勤之……」他念了一串名字,語氣嚴肅,「……受主犯江明新指使,故意殺人,雖然有自首情節,卻直接導致了死者死亡,因此,依照F洲刑法,判處有期徒刑百年,即刻生效!」
他朝觀眾點頭致意,台下頓時爆發出巨大的掌聲和歡呼聲。
千折綿的手下悄悄進場,把人押走,路過千折綿面前,他們紛紛朝她微微傾身。
她見了自己的下屬,急忙起身,朝他們揮手。
掌聲和歡呼聲持續許久,直至秦夜闌帶著自己的人進了會議室,觀眾們才緩緩離席。
只剩下F洲幾大主流媒體的記者留了下來。
他們紛紛湧向千折綿,七嘴八舌地開始問道。
「Misty大人!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榮幸採訪一下您?」
「是啊是啊Misty大人!您看,自從十年前您低調掌權,除了兩年前您公開宣布您是F洲掌權人和國際監獄創始人,就再也沒有公開發過聲了!」
「我也有問題,Misty大人!顧兔大人說過,他是兩年多之前要請您回來共同掌管F洲大權的,可您的手下卻告訴我們,您是在十年前接管F洲的,這是否有些……矛盾了?」
「我一個一個問題回答吧。」千折綿有些頭疼,「首先是時間線的矛盾,十年前,我的師父去世,因此我也接過了師父手裡的F洲大權,並把老師之前就建好的醫院,商店,學校,公共交通和設施,乾淨且穩定的水源,供電供氣供暖設施翻新了一遍,與此同時,我搭建了F洲的網路,也建立了防火牆,外人看不見牆內的內容,而我們F洲人卻能看所有牆外的東西。」
「不過那時,由於師父去世后,他的所有勢力都移交給我了,我因此樹敵無數,也從此忙碌了起來,於是,我留了一批人在F洲,替我管理整個F洲,也隨時把F洲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報告給我,我自己則滿世界跑任務,所有收穫一部分用於自己的生存與我手上別的勢力的發展,另一部分則全部用於F洲的發展。」她說起從前,語氣平靜,像在陳述別人的經歷,「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公開掌權,只是暗中讓人管理著F洲,直到顧兔邀請我回來,我才公開。我本想瞞著這件事情,奈何當年親眼看見過我搭建網路的老人們跟你們提了一嘴,你們又馬不停蹄地搜尋了一番線索……這下是徹底瞞不住了,唉。」
「那這件事情為什麼要瞞著大家呢?」記者不解地問道,「這麼好的一件事情,讓我們知道你的過去,沒什麼不好的啊?」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這是我的職責,沒必要到處宣揚。」她輕咳兩聲,「至於別的原因……人紅是非多,從小到大,我的父親,母親,師父,他們都教導我,做人要低調,雖然出名要趁早,但太過出名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可您有高調的資本,不是么?」
「我有,但沒必要。」千折綿又咳了兩聲,「當然,我也不介意讓你們看看我高傲的一面。」
「請!」一眾記者瞪大了眼睛。
「嗯,那我就直說了,為了這次的庭審,我忙活了許久,這會兒已經累了,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明明是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她起身,記者們各自往往邊上退了一步,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通道來。
直至她走出審判庭的正門,都無人再敢攔她。
秦夜闌站在外面等她,她今天穿了增高鞋,站在秦夜闌身邊,只矮了一點點,他們離得很近,一起往國際監獄的方向走。
追出來的那幾名記者從遠處拍他們的背影,只拍到兩個高大的背影,看起來令人無比安心。
於是,當天的F洲頭條封面變成了他們的背影照,標題是《F洲兩大掌權人強強聯合惺惺相惜友誼深厚令人羨慕》。
「墨墨,現在能給我說說你怎麼就煩躁了嗎?」走出一段距離,他終於鼓起勇氣,握住了她的手腕,見她沒有掙開,他心下一喜,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誰知,她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那你想好了告訴我?」秦夜闌問道,「或者我們來換一個問題吧?為什麼要吸煙?」
她又一次搖了搖頭。
秦夜闌有些著急:「墨墨,你別憋著啊,你先告訴我你怎麼了,好不好?是因為我說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都喜歡嗎?」
「不是。」她低垂著腦袋,似乎很沮喪,沒過多久又恢復了正常,抬起頭來,「我只是……有點情緒失控———你看,我都壓抑了這麼多年了,失控一回,應該挺正常的吧。」
「墨墨,不是這樣的……」秦夜闌徹底慌了,「不是這樣的……」
「先這樣吧……」千折綿輕輕掙開他的手,「你讓我把思路捋順了……再……」
「小姐!」忽然衝過來一個人。
「怎麼?」千折綿摘掉假髮,見來人一臉凝重的表情,心下有些不安,「出什麼事兒了慌慌張張的?」
「一個十四歲男孩兒在家中忽然死亡,就在剛剛,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腦死亡,這事兒本不該驚動您,可我隱約記得,兩年前,他曾是您的患者。」他小聲問道,「您看……要不要把屍體要過來……?這會兒在太平間呢。」
「好。」千折綿點點頭,「我去準備準備,一會兒到了就把死者送去實驗樓。」
「明白。」下屬急忙跑開了。
「等案子結束,我們好好聊聊。」千折綿朝他笑了笑,快步離開。
秦夜闌追上去:「你這個手臂屍檢不方便吧?要不我來,你在旁邊看著。」
「不用了。」千折綿搖搖頭,「如果你能幫我把線拆了,我想我應該會更方便。」
「你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傷口才縫了一天不到!怎麼拆!」秦夜闌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墨墨,你是故意這麼說的是不是!」
「不然呢?」千折綿聳了聳肩,「不逗逗你多沒意思。」
秦夜闌:……
一時間,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之前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分歧。
秦夜闌看著身旁的人,生平第一次,沉默得這麼徹底。
如果不是早上被他抱在懷裡時,她蹭在他衣服上的淚水干透之後的痕迹還在,他真的要懷疑是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了。
所以,在過去的這麼多年裡……她是不是就像今天這般,一邊失控,一邊卻要裝得若無其事,在專業領域上展現百分之一百的專業性的同時也在日常生活里展現出與平時別無二致的模樣———或充滿親和力,或嚴謹務實,或平易近人,或淡漠疏離———她用一張張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得嚴嚴實實的,事實上,她也成功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失控了,沒有人會安慰她,而她,則通過瘋狂工作來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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