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池魚之殃
王耀宗「啪」地一拍桌子,恨恨地道:「哼,想要殺我滅口,只怕沒那麼容易。」隨即又訥訥地道:「難道小主人已經藝成下山,這次是他親自出馬么?」想到此,心中更是惴惴,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這時,裡間那婦人說道:「老爺,星相之術不可深信,不必為此煩惱,還是發給銀兩,請他們上路為是。」王耀宗道:「也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夫人可取十兩銀子與他們。」那婦人道:「叫那孩子進來,取了銀子去。」
那少年走進裡間,見一老婦人端坐床頭,手裡托著一封白銀,喜滋滋地正要上前接過,突然外邊唏哩嘩啦一陣亂響,並傳來呼喝打鬥之聲。那老婦人慈眉倒豎,嗖地跳下地來,竟然是動若脫免,經過少年身邊時,抓住他手腕,提起來朝牆壁上丟去。那牆壁一開一合,象嘴巴一樣將少年吞入肚內。原來此處竟是一間密室,那婦人聽得強敵來到,便隨手把少年丟入進去。
這密室足有半間屋大小,室底低於外邊地面甚多,那少年一跤跌落,直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睜眼瞧時,四面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少年心中害怕,正要叫喊,突聽得那婦人一聲慘叫,便寂然無聲。過了一會兒,聽得屋內似乎有十幾個人在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乒乒乓乓的聲音良久不絕。
那少年年齡雖小,卻是久走江湖,見多識廣,且專習察言觀色,判斷局勢的,知道外邊兇險,心中雖然又恐懼又惦記老父,卻也是不敢稍動。過了多時,隨著一陣惡毒的咒罵聲,那些人的腳步聲湧向門外,少年估計是這些人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已經走了。良久,那少年不見有什麼異響,便晃亮火折,見壁上有一個拉手,用力向邊上推去,現出一個洞口。少年手腳並用,狼狽不堪地爬了上來,抬頭看時,只見屋內一片狼藉,被翻得亂七八糟。那救了自己一命的老婦人仰面倒在門口,胸膛正中有五個指洞,還在慢慢地往外流血。少年心中害怕,忙跑向外間,突然絆了一跤,扭頭看時,這一驚幾乎讓他暈去,只見王耀宗腦蓋塌陷,眼珠突出,神情甚是可怖。少年跳起身來,見老父尚在椅中端坐,面帶笑容。少年心中一寬,撲上前拉住父親道:「爹爹,快走!」不料那老者隨手而倒,竟己死去多時。
少年抱住老者大哭起來,哭了多時,已是日落西山,屋中漸漸黑了下來,除了少年嗚嗚咽咽的哭聲,四處一片寂然,晚風從窗中吹了進來,帳幔搖曳,似乎有陣陣陰風在屋內漫卷。少年心中害怕,止了哭聲,看看橫躺豎卧的三具屍體,愈發驚懼,就連老父也笑得詭異,似乎隨時能撲過來。少年發一聲喊,拔腳朝屋外逃去,逃到門口又停了下來,父子之情終是戰勝了恐懼,戰戰驚驚地又慢慢走了回來,口中兀自顫抖著喃喃祈禱:「爹爹,別嚇孩兒啊,你知道我膽小的啊。」少年點燃屋中兩隻巨燭,恐懼之心少減.回身把老父屍體連拖帶拽抱進裡間,順著密室的出口將老父推了進去。
少年轉身欲走,見那老婦人躺在門口,想起老婦人搭救之恩,亦不忍任她夫婦二人暴屍屋內,於是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二人屍體推進密室。少年突又想到,這二人屍體進入密室后,定將老父的屍體壓在下邊,心中大是不忍,忙舉著蠟燭鑽進密室,將三具屍體一一擺平。
少年與屍體在一起多時,已經不覺得如何害怕,恐懼之心一去,少年人的好奇之心便油然而生,舉著蠟燭四處觀瞧,見密室內竟放了許多生活用品,猜想可能是這夫婦二人隨時準備進來避難,哪知終於沒有用上,死後才派上用場。
室內的一角放著一隻紫檀木木箱,一看就知道存放著貴重物品。少年好奇心起,打開箱蓋,見上邊放著一本書,書皮上寫著《王氏毒譜》四個大字。這少年多年行走江湖,頗有見識,知此書是無價之寶,日後為父報讎正用得著,便隨手放入懷內。
書的下邊是一塊青布,將箱內的東西蓋得嚴嚴實實,掀起這塊青布,少年大吃一驚,青布下竟是滿滿一箱金銀珠寶。珠寶反射燭光,流光溢彩,奪入神魄。這少年與老父奔波江湖,費盡唇舌,正是為了這黃白之物,如今見了這許多金銀珠寶,怎能不動心,恨不能抱了箱子便走,無奈人小力薄,只得忍痛割愛,用青布包了一包金子。終是見識有限,更為值錢的珠寶卻一顆都沒有拿。
少年鑽出密室,封好出口。一陣急促的晚風「卟」地吹息了蠟燭,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少年忙來到屋外,月光下但見兩個老婦人死在院中,面色猙獰,心中又怕起來,大叫一聲,逃出莊園。
事過多日,鄉民才發現王員外家出了大事:兩個老僕婦暴斃,莊主夫婦離奇失蹤。於是引出一大堆猜疑,說太行山巨匪錢光頭親率一百多嘍羅所為者有之;說王員外建莊園時正巧建在一處陰宅上,惹動惡鬼作祟者有之。加之差設、里長等驗屍時,發現兩個老僕婦之死既非利器所傷,又非鈍器所致,於是后一種猜測漸漸佔了主流,而且越傳越奇,越傳越有鼻子有眼。再後來,鄉民們覺得似乎只要向這莊園望一眼,便頭痛、噁心、肚子痛,更認定這是一處鬼宅,於是敬而遠之,連小偷都不敢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