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替身王妃
寂寞侯也顯得對此相當重視,專門從皇宮裡找來兩個頂級的御廚,一天十二個輪流為裕側妃服務,寂寞侯爺更是每日兩次,必須去裕側妃房裡探看,噓寒問暖就算了,金銀珠寶妝奩寶貝送得個不亦樂乎讓人眼紅,當真是母憑子貴。
那些擅長見風使舵的大臣夫人們,見到宮中的裕妃所傳達的態度,立刻再度備上好禮踏破了侯府的門檻。不過這次,不是踏破沉浮閣王妃的門檻,而是裕側妃的門檻,當然,王妃每天一課的私塾課程她們還是不敢缺席的,而出席了,就必須交銀子。
王妃房子里的寶貝一天天地漲,裕側妃房子里的寶貝也一天天地漲,跟在比賽誰家的漲得快似的。
而寂寞侯王妃顯然低調了很多,除了每天的私塾課堂上能看到她蒼白的身影外,一般情況下都看不到她的人了,更有傳言,面臨著失寵的王妃,近日身體越來越不適了。
某個值夜班的侍衛說,某夜,侯爺進入沉浮閣欲與王妃歡好,可惜王妃噴嚏不斷,經過御醫診斷得了重度風寒,而且極易傳染,侯爺無奈之下,連續幾日不到王妃房中,王妃傷心欲絕。
某個小廝說,某夜,侯爺好不容易等到王妃風寒痊癒,夜半趁著月黑風高再度進入王妃房中,無奈王妃當夜居然起疹子,滿身都是,據御醫診斷,這疹子極易傳染,乃是水疹。於是王妃再度獨守空閨,寂寞欲死,抑鬱之勢越發嚴重。
漸漸,侯府中各種閑雜人等的流言蜚語加上王妃整日價一張苦逼臉蒼白無笑容,王妃失寵之事,似乎已成定局。而沉遙津,也越發忙碌起來,忙得已經顧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也顧不得侯府後院點燃的點點星火了。
這天,姚夫人院子里的雪梅開得燦爛,四溢飄香的梅花氣息惹得幾位夫人嫉妒不已,一向不得人心的姚夫人立刻提出了討好眾人的建議,在她的院子里辦個賞梅大會,眾位夫人聞言,立刻紛紛附和,就連一直深居不出的裕側妃和王妃都答應了。
這一天,也確實是個好日子,寒風雖然有些涼,卻還不至刺骨,高照的艷陽,增添了幾分溫暖的熱度,賞梅的時辰定在午膳之後,正好暖意如春。
丫鬟們這一天早早就起來布置了,軟墊披風,酒水點心,一應俱全,還有必備的筆墨紙硯和案牘短几,以便哪位夫人觸景生情需要寫上幾句。
午膳后,幾位夫人陸陸續續到了院中,個個顯得興緻高昂。雪瀾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到的,說差不多,是因為她在院子外面正好遇見了小心翼翼慢慢走來的裕側妃。
裕側妃見到雪瀾,也並未多說什麼,扭著還看不出形狀的肚子,朝雪瀾施了一禮。
「見過王妃姐姐,姐姐近日身體可好?妹妹身子笨拙,最近沒去向姐姐請安,真是想煞妹妹了。」嬌媚的臉上胖了些許,卻更加顯得春風得意了。
雪瀾眉頭一挑,一雙哭喪眼顯得更加哀怨了:「我也想死妹妹了,咱們一塊兒進去吧。」想你死了。
兩人一齊走進院子來,眾人見了連忙起身行禮,雪瀾慢悠悠朝自己座位走去,卻有一個人比她動作快了一步:「咦,這裡有個躺椅哎,看上去很舒服的樣子,王妃姐姐,妹妹有了身孕,侯爺說了不能坐天硬的椅子,姐姐能否把這個軟椅讓給妹妹啊?」
雪瀾瞅瞅自己正座上的那張軟椅,再瞅瞅這位還看不出肚子大來,就挺得老高的妹子,半笑道:「都是姐妹的,說什麼借啊,妹妹你直接坐那兒不就好了,省得搬來搬去地忒費事了。」
裕側妃一聽,也愣了一下,那可是王妃的正位啊,只有正室才能夠坐那裡的:「姐姐可別開這種玩笑。」
雪瀾一臉委屈:「我哪有開玩笑啊,如今妹妹的身體嬌貴著呢。」
裕側妃自然看不到雪瀾眼底的促狹和精光,一看到雪瀾那低聲下氣的沒有,自己的氣焰頓時高了三丈,大搖大擺地越過雪瀾走到那張軟椅上坐下:「好吧,那妹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雪瀾由翠兒攙著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在別人眼裡,她就是一個失寵的棄婦而已,這樣的形象很貼切。
幾個夫人面面相覷,眼神交換之間已經互相傳遞了很多訊息。
「裕姐姐,聽說你喜歡吃百草居的點心,妹妹特意讓人買了一些回來,給姐姐嘗嘗。」姚夫人率先發話,雖然身為主人,但地位卻是有些卑微。
裕側妃淡淡捏起一塊放嘴裡嘗了嘗:「嗯,還不錯,姚妹妹有心了。」
「裕姐姐嘗嘗這茶,這可是新上的凍頂春。」晴夫人也陪著笑。
裕側妃抬眼看了她一眼,卻推辭了:「侯爺說了,茶葉性寒,不利於我的身體,謝過妹妹的好意了。」
幾個夫人來來回回地貢獻著自己的殷勤和笑臉,倒把個雪瀾晾在了一邊,這個正室,成了最不受待見的一個。
雪瀾無所事事地看著這些女人們的把戲,眼底帶著一絲輕蔑,然而,對面那個一動不動靜靜坐著喝茶的晴夫人,卻讓雪瀾眼前一亮。女人們團團圍著裕側妃,誰也沒有注意到抱團的雪瀾和晴夫人。
雪瀾來到晴夫人身旁,頂著一張哭喪臉,吊腳眼顯得越發無神:「晴妹妹怎麼不過去?」
晴夫人不愧大家閨秀,優雅地放下茶杯,纖細的手指在光潔的瓷杯口來回摩挲著:「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
雪瀾不著痕迹地擦擦眼淚:「真是人靠人,害死人啊。唉,誰叫我沒有背景沒有後台呢。」
晴夫人看著哭泣不已委屈不已的雪瀾:「這跟背景什麼關係?」
「如果我有背景的話,侯爺也會對我多些喜歡,侯爺喜歡我了,我就可以有孩子了,可惜,我只不過是侯爺在路上救回來的平民女子,讓侯爺看上我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哪裡還敢奢望長久啊?這王妃的位子,眼見也快要到頭了。」
晴夫人眼前一亮,心中念頭急轉之下,轉頭看向那幾個鶯燕環繞的女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希望來。
她父親乃是兵部尚書,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和裕夫人的爹裕王爺的地位不相上下,一武一文,伯仲之間。侯爺能夠重新那個裕家的女兒,為何就不能寵信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女兒?那個女人能夠得寵,為什麼她不能?那個女人能夠受孕,為什麼自己不能?
雪瀾繼續抽抽搭搭:「侯爺其實也挺喜歡妹妹的,可是我看到有好幾次,侯爺想去妹妹那裡轉轉,裕妹妹就碰巧肚子不舒服。唉,我時常也勸侯爺要雨露均施,特別是現今裕妹妹身體有了身孕,我身體又病痛不堪,我總是希望,妹妹能夠多關心一下侯爺,自己也把握住這樣的機會的。」
後面的話,晴夫人基本上沒有聽見,只有那句「我看到有好幾次,侯爺想去妹妹那裡轉轉,裕妹妹就碰巧肚子不舒服」,彷彿一根針一樣扎入了她的心裡,讓她怒火中燒。
好哇,她就說嘛,自己的姿色在這幾個夫人里算是最好的了,可每次侯爺卻並不到自己的院子里來眷顧,原來,原來都是這個裕側妃在搗鬼,哼,怪不得侯爺這麼冷落自己呢。
晴夫人的眼中漸漸露出凶光,狠狠地瞪視著被眾夫人圍在中間笑得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燦爛的裕側妃,陰狠的光芒在眸中聚集。
雪瀾看此情此景,便不再多說,抹著眼淚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哭自己的去了。
晴夫人拿出一包什麼東西,走到上座的女人們中間,那一堆女人本來就為了討好裕側妃,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擠成一團,加上某人的用心推搡,霖夫人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徑自朝著裕側妃的肚子摔了過去,她倒下倒是沒關係,可惜卻正好壓在了裕側妃的肚子上。
「啊啊……」得意洋洋的笑容變成了鬼哭神嚎一般的哀嚎聲,「我的肚子,啊我的肚子……」
她這一殺豬般的大叫不要緊,身後那一群本來就站立不穩的女人們,腳底下一滑,一個個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了下去,馥夫人直接壓到了霖夫人身上,岑夫人上半身壓上了霖夫人,下半身壓到了裕側妃,晴夫人和馨夫人也疊起了羅漢,剩下一個姚夫人勉勉強強穩住腳底站住了,抬頭一看,正看到只剩下一個頭在外面的裕側妃,嚇得「哇」地一聲大叫,暈了過去。
「啊……救命啊……我的肚子……」
震天的嚎叫聲,讓那些小丫鬟們徹底傻眼了,這時候一直在牆角忙著種蘑菇的雪瀾慢悠悠地晃過來了,驚訝地大叫了一聲:「哎呀,姐妹們這是玩什麼遊戲呢?小心點裕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啊。」
「王妃救命啊,王妃救命啊……求求你快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求你……」
雪瀾恍然大悟,啊?原來不是在玩遊戲,「來人啦,來人啦,一個個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救人啊。」出人命了,終於出人命了,沒想到簡簡單單幾句挑撥就真的出人命了。
事實上真的出人命了。
當丫鬟們七手八腳將那些夫人們一個個拉起來的時候,只見裕側妃奄奄一息地躺在軟椅上,一雙眼睛翻著白,氣息微弱,華麗麗的裙子上沾染了許多血跡,烏黑烏黑的,看上去十分滲人。
「哎呀,出人命,快,快去稟報侯爺。」雪瀾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也暈倒下去。
小爺暈血不行嗎?
雪瀾在侯府正廳的一張軟椅上醒來的時候,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尼瑪裝暈裝到真睡著,這一覺睡得可真是舒服。
沉遙津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陰沉著一張臉坐在正廳里,手中的茶杯依稀還冒著熱氣,可卻能感受到那冬季冰雪融化的寒冷。
裕側妃不在,估計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卧床不起吧,雪瀾心裡有幾分擔心了,這沉遙津會不會藉機就向外界宣告裕側妃去世啊?這樣一來,她後面的戲可就沒法唱了。
她唧唧哼哼地站起身來,臉色兀自蒼白,沉遙津一見之下,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憐惜,雪瀾搖搖晃晃地走到沉遙津跟前,對跪了一地的那幾個女人毫不理會,眼中帶著幾分自責:「侯爺,裕妹妹還好嗎?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活了,嗚嗚,都怪我,沒事兒辦什麼賞梅宴,沒事兒給她讓什麼軟榻坐,沒事兒躲什麼牆角悲春傷秋,我原該好好照顧裕妹妹的……嗚嗚……」
沉遙津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幾分疑惑,她不是想讓裕側妃死嗎?怎麼,還沒玩夠?
幾不可查的一縷溫柔和寵溺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一閃而逝,
既然如此,就遂了她的心意吧,反正那個裕側妃留不留著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瀾兒放心吧,裕側妃沒事,御醫說了,她只要再休養幾天就沒事了。」反正一個無用的女人,是他用來絆住她,給她玩的,早死晚死一個樣。
殊不知,他眼中的無用,在雪瀾看來,卻有用得很。
雪瀾驚喜而笑:「太好了,太好了……對了,那孩子呢,裕妹妹的孩子沒事吧?」雖然早就知道了,可是人前,這戲還得做足。
沉遙津也很配合,臉色一變,立刻顯出難看來,地上跪著的幾個女人又開始集體瑟瑟發抖起來,雪瀾一看,面上一陣驚恐:「天哪……裕妹妹的孩子不會已經……」
霖夫人忽然情緒激動地從地上躥過來,抱著雪瀾的腳又哭又叫:「王妃姐姐救命啊,王妃姐姐救命啊……真的不是我,我是被人推了一下,身體才不由自主地朝側妃姐姐身上倒去的,對了,是馥夫人,是馥夫人站在我後面,推我的人就是她!」
馥夫人氣得眼睛瞪得溜圓,立刻跳出來:「你血口噴人!你沒看到我也摔倒了?我後面是站得岑夫人,難道是岑夫人你推得我?」
岑夫人也不幹了:「馥夫人你們不要狗咬狗就亂扯上別人好不好?誰不知道你和霖夫人向來不合?你趁亂推了霖夫人,再嫁禍給我,假裝自己摔倒,這完全說得通。」
啊啊啊叭叭叭啦啦啦呱呱呱……
女人們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沉遙津的眉頭緊緊蹙起,一語不發,雪瀾覺得這群女人鬧得差不多了,這才來了一句:「好了,你們不要吵了,侯爺一定會查明一切,到底是誰故意壓傷裕側妃害死了侯爺的世子,誰自己心裡有數,我相信侯爺一定會查明真相。」
一場女人之間的爭鬥,其實遠遠沒有結束,這個事故,僅僅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一場水國朝臣之間,尚書和王爺公爵之間的戰鬥,也悄然拉開了序幕。
暖閣之中,裕側妃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直直盯著床上方的帳幔,臉色蒼白得嚇人。
雪瀾領著翠兒走進房門,將一些禮物和補品放在桌面上,臉上滿是關切地走到她身旁:「妹妹,身體可有好點了?」
裕側妃依舊目不斜視,獃獃望著床頂上方,好似那上面有什麼很吸引她的東西一樣,雪瀾溫柔體貼地握起裕側妃一隻手,安慰道:「妹妹別太傷心了,這個孩子沒有了,還可以再有一個,你知道侯爺是寵你的,機會嘛,以後還多得是。」
裕側妃冷冷轉過頭,終於看向了雪瀾:「這一下,你該高興了是不是?」
雪瀾立刻很受傷:「妹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高興什麼?是啊,你是搶了侯爺對我的寵愛,可是我卻沒有恨你,妹妹,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會因為這個恨你的話,我當初會勸侯爺去你那裡寵信你嗎?我直接一個人獨佔侯爺的寵愛豈不是更好?妹妹,我不知道是不是別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但是妹妹你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理智啊,千萬不要讓人故意謀害了之後,在趁人之危,收漁翁之利。」
「趁人之危,收漁翁之利?」裕側妃木然的雙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只不過,卻是帶著恨意的神采。
「唉唉,你瞧瞧我,說錯話了。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你也知道最近侯爺忙得不得了,一回來就到書房呆著,晴妹妹比較細心,每次都為侯爺細心地熬制羹湯做甜點,侯爺似乎因此很喜歡晴妹妹,聽侯爺身旁的人說,似乎晴妹妹近日也就要封側妃了呢。」
裕側妃的臉色驀地大變,雪瀾的話看似無意卻給了她一些暗示,她聽起來就變成了,晴夫人圖謀不軌,妄圖趁火打劫,壓過正妃和側妃,攀上高枝,博得侯爺的喜愛,也確實,晴夫人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可是這時候在裕側妃聽起來,就成了她陰謀不軌。
裕側妃的老爹是王爺,晴夫人的爹是兵部尚書,兩人一文一武輔佐著水國朝政,她和晴夫人之間互相有所爭鬥,那也是難免的,平日里她早早地就封了側妃,又先人一步有了身孕,自然是要得意三分,對著晴夫人的時候也難免囂張跋扈,好幾次給她難看,若是此時晴夫人趁機入手奪得侯爺的喜愛,那最不利的人,第一個就屬自己。
想到此處,裕側妃腦海中忽然迸出了一個畫面,那個畫面之中,一群女人正圍著自己爭相恐后的奉迎不休,只有晴夫人一臉冷冷地在一旁喝茶,這時候,她竟忽然目露凶光,朝著自己這邊走了過來,一隻腳忽然勾住了另一個女人的腿,很快,一群女人全部跌倒了。
裕側妃的臉色一下就黑了。
是她,蛇蠍心腸害死自己的孩子的人,竟然就是她,晴夫人,就是她。
雪瀾看著裕側妃的臉上露出仇恨的神色,牙齒咬得死緊,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圓滿達成了,也不管裕側妃聽不聽得進去了,再叮囑了一番,就帶著翠兒揚長而去。
她這一走,侯府的後院,算是徹底亂了。
霖夫人和馥夫人本來就是宿敵,因為裕側妃的事情,兩人在侯爺面前互相爭吵得不可開交之後,兩人的關係越發緊張起來。時不時地,馥夫人就掉進湖裡了,不久霖夫人吃的飯菜里就中了毒,這些事情在侯府中不斷的上演,一開始的時候沉遙津裝模作樣的管上一管,後來見的多了,就直接交給雪瀾處理了,雪瀾倒好,每個女人來自己這裡哭訴的時候,都是一句:「妹妹放寬心吧,侯爺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最後交代來交代去的,就沒有了下文,各位夫人只好動用出吃奶的勁頭,互相鬥著,鬥來鬥去,將自己家族勢力全部動用起來。
一個是工部尚書,一個是戶部尚書,都是頂尖的官職,得罪了誰都晦氣。
今天工部的所有官員的妻子兒女全都沒了戶籍,明天戶部的所有官員原本的土地都被划走到爪哇國去了,甚至連每個月的俸祿都領不齊了,一點點的小事情,開始漸漸腐蝕著水國。
裕側妃好歹是王爺的女兒,受了委屈,王爺自然要討個說法,可這又是女人之間的問題,不好問沉遙津,所以王爺就直接找到雪瀾頭上了。
雪瀾一副溫婉好欺負的模樣,接待了一身憤慨浩然的王爺大人。
面對著對面威嚴而坐的王爺,雪瀾似乎害怕得很,手裡絞著塊手帕不敢抬頭:「王……王爺,有何事?」
裕王爺上上下下審視了雪瀾一番,最後狠狠搖頭,寂寞侯怎麼會喜歡這種女人?眼光真差,這調子的女人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王妃莫驚,本王只是聽說小女在貴府受傷,連小世子都沒有保住,特來請罪。」
雪瀾急忙惶恐搖手:「不不……不是王爺的錯……也不是裕妹妹的錯……,好像裕妹妹說是有人絆倒了一位夫人,這才壓上去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時候我在一旁的角落。」在角落幹什麼,種蘑菇。
裕王爺何嘗不知道此事?自家女兒早就哭著回家告訴過了:「老夫聽聞,乃是晴夫人絆倒了霖夫人,老夫明白,爭風吃醋互相鬥乃是大宅門裡的常事,可是既然發生這樣不尋常的事情,還請王妃給本王一個交代。」
雪瀾嚇得再次連連搖手:「沒……不是吧……晴妹妹向來是個乖巧溫和的人,她那麼單純,應該不會使壞心眼吧?」
這話聽在裕王爺耳朵里,就完全變了味道了。晴夫人單純溫和不會使壞,可她娘家人會啊,好你個楊志,居然敢教唆女兒害我閨女。
雪瀾繼續:「我只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出身的女子,也不知道大戶人家中的女人是怎麼相處的,但是我和裕妹妹一向合得來,所以才讓侯爺封她做了側妃。但好像我也因此得罪了人,前幾日還遭到了殺手刺殺……唉,到底是誰啊,竟然找到了會武功的人來殺我……」雪瀾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喃喃自語著,卻沒看到裕王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很顯然的事情,兵部尚書楊志之前就是綠林草莽出身,找到江湖朋友來刺殺王妃,多容易的事情,除了他再沒別人了。
裕王爺臉色難看地朝雪瀾不屑施了一禮:「既然如此,那本王先行告退了,請王妃多照拂一下小女。」
爾後,朝中忽然有好幾個官員聯名上書彈劾兵部尚書楊志,說他縱容手下士兵強搶民女,楊志大怒,一夜之間將那幾個官員的所有家人上下老小全部偷偷滅門。
不久,晴夫人便被傳言說在婚前與澤城某位公子關係曖昧,更是把那位公子的官職姓名地址什麼的全給爆了出來,晴夫人羞愧不已之時,那公子莫名其妙死了。
隨後,裕王爺在上朝途中遇到伏擊,幸好帶的侍衛數量夠多,那些殺手顯然也不是想要他命,但是造成的驚嚇卻是不小。
之後,裕側妃很快就吃錯了東西,再度大出血一次,經過御醫診斷,今後恐再難懷孕。
……
夜半三更,風寒露重,一道黑影在寂寞侯府迅速的移動,然後很快隱去,彷彿從未出現一樣,又似乎僅僅是一種幻覺。
走出侯府之後,雪瀾嫌惡地摘下臉上的黑巾,攏了攏頭髮,坐上了一駕早就等在那裡的馬車,上車后低聲催促:「快走,小聲。」
「主子放心吧,這馬不會叫。」杏明趕著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侯府之中,沉浮閣內,「王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似乎很難入眠,有些煩躁,翠兒守在房門外面,時不時朝裡面張望一下,這時,從院外忽然走進一個高大的身影,驚得翠兒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奴婢見過侯爺。」
清脆的聲音在黑夜的靜謐中,顯得非外惹眼。
床上的王妃身體猛地一僵,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敢翻來覆去,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房門上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一道還不算破舊,卻顯然有些年份的大門之前,馬車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雪瀾跳下馬車,臉上帶著極度的不滿:「杏明,咱們那麼多好馬車,你能換一輛好點的不?顛得我五臟六腑都移位了。」想她堂堂風雪瀾,什麼時候坐過沒有檀香沒有狐裘沒有軟墊沒有點心沒有水果沒有香茗的馬車啊,坐這樣的馬車簡直就是侮辱她的智商。
「時間緊迫,那些東西哪弄得進水國來啊,」杏明不耐煩地拉著雪瀾往裡走,再不走就要出人命了啊,主子。
雪瀾更加不滿了:「鳳鳴淵上吊關我什麼事?」一個大男人居然上吊,是該好好看看。
「人家上吊還不是為了你?」沒良知的主子。
「你啥時候被人家鳳鳴淵收買了?不幫你們的傾宸公子看門了?」雪瀾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都快跟不上步子了,該死的杏明。
杏明的腳步飛快飛快的:「要是你每天被一個男人哭哭啼啼在耳朵邊上叨念,連送個吃的都被一雙極其無辜可憐又淚水盈盈的眼睛凌遲,沒事兒跟你討論個男人為什麼會喜歡男人男人為什麼非要喜歡女人女人有沒有喜歡女人的這樣的話題,給包紮傷口還要忍著一雙賊手在身上亂摸美其名曰研究人體身體構造,大冬天的非要弄兩盆菊花進屋欣賞非得找出此菊花和彼菊花之間的不同,主子,您覺得天天對著這樣一個男人,我還能淡定地給傾宸公子看門嗎?」杏明都快哭了,要不是那個鳳鳴淵太能折磨人了,他會這麼急著把主子羊送虎口嗎?
雪瀾此刻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原來鳳鳴淵這麼極品啊。」
「極品不極品的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很沒人品。」杏明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那奇葩身上有主子的蓮印,他犯得著這麼委屈嘛?
深更半夜的,有一個房間卻是燈火通明,隱隱可以看到一條高大的身影映在窗欞之上,那人影又顯得有幾分單薄,在窗欞上晃來晃去,一會兒到東,一會兒到西,似乎有些緊張,又有些急切。
此人正是鳳鳴淵。
他用了無數辦法,終於逼得杏空杏明答應找來公子夜蓮,就在今晚見面。
尋了這麼久的心上人,終於要見面了,他怎麼能不興奮亢奮振奮呢?
該說些什麼?該說些什麼呢?
這時,雪瀾推門而入,鳳鳴淵再難掩抑激動之情,喚了一聲:「蓮兒……」欣喜地喊完,才發現對上的是一張絕美而驚訝的面孔,沒有分明的稜角,沒有不羈的氣勢,沒有傲然的俯瞰,雖然,她也有著一樣絕倫的風采,可是,卻不是他等的那個人。
雪瀾剛一推開門,全身就一陣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蓮兒?我還荷兒藕兒呢。
「蓮兒?抱歉,你小爺我叫風雪瀾,請叫我瀾姐,或者風爺,謝了。」
鳳鳴淵一見進來的是風雪瀾,也立刻變了臉色,他可沒忘記當初這個該死的女人是怎麼整治自己的,不但小時候不男不女,傷害了他幼小的心靈,而且還給他下藥,他那時候才多大一點嫩苗苗啊,他純潔稚嫩幼小善良的心靈,就這麼在青樓被這個女人給狠狠地傷害了。後來,在太學鑒,她又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他面子全失,從那時候起,他心中就完全敵視上這個女人了。
雖然說,她救過自己兩次了,可是,他還是很討厭她,從心底里討厭,特別是那天晚上在寂寞侯府看到她和夜蓮摟摟抱抱之後,她在他心中就變得更加討厭了,該死的女人,沒別的男人了嗎?居然敢去勾引他的夜蓮。
「怎麼是你?公子夜蓮呢?我要見公子夜蓮!」杏明剛抬起要進門的腳立刻縮了回去,腳底抹油開溜了,反正把你要見的人帶來了,要愛要恨隨便你。
雪瀾才不理他的抗議,大大咧咧走進去,坐在一張桌子前,無聊地開始研究起自己衣服的顏色來,果然,黑色還是不太適合她啊。
「我問你,公子夜蓮在哪裡?你來幹什麼?是來警告,來示威嗎?」氣死了,氣死了,該死的杏明說了給他帶公子夜蓮來,竟然將這個情敵帶來了,肯定來者不善。
「啊?」雪瀾完全不明白了,明明是他要死要活地讓自己來的,怎麼來了就成示威了?「你到底在嚷嚷啥啊?傷好了就趕緊回你的霧國去。」真是的,霧國亂著呢。
「關你什麼事?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告訴你,風雪瀾,我絕不會就這麼放手的,公子夜蓮我勢在必得!」鳳鳴淵一雙邪肆的眼中帶著堅決的光芒,挑釁一般看著雪瀾。
「你都那麼多男人了,幹嘛還要跟夜蓮夾纏不清?夜蓮那麼高高在上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跟別的男人共事一妻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雪瀾促狹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不能?
「高高在上?軒轅殤不是高高在上?墨傾宸不是高高在上?雲赤城不是人中之龍,鋒亦寒不是萬人仰望?」
「你……」鳳鳴淵一時語塞,俊逸的臉上透著微紅,「我……我已經和夜蓮私定終身了!」
雪瀾眉頭一挑:「你現在身為一國之主,怎麼能夠玩斷袖呢,你的後宮怎麼辦?妃嬪怎麼辦?子嗣怎麼辦?還有你爹,你娘怎麼辦?」
「哼,我剛繼位,還沒有妃嬪,我才不管什麼倫理道德,誰要是敢阻攔我跟夜蓮在一起,我就殺了誰,我爹早就死了,我和夜蓮一樣能孝敬我娘!香火什麼的,隨便找個女人生一個好了。」
雪瀾聽得滿頭大汗,牛人,腐得一臉天經地義的牛人啊。
「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去把夜蓮叫來,你自己跟他說吧。」說不通啊,說不通,這孩子真是頑固到家了。
說完,雪瀾就在鳳鳴淵灼灼的目光中,緩緩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將鳳鳴淵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半個時辰的時間裡,鳳鳴淵煩躁焦灼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終於,門扉再次打開,門外一抹鮮紅絕倫的身影彷彿如九天逃離的仙子,只是卻帶了幾分妖嬈之氣。
鳳鳴淵的眸中終於迸射出燦爛的光芒,邪肆的臉上帶著思念而溫柔的笑容,顯得越發俊秀邪魅起來。
「夜蓮,你真是夜蓮!」
蕩漾的流蘇不假,鮮紅的衣袍不假,手邊柱地而立的白玉骨傘不會有假,他真的是夜蓮,自己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夜蓮。
雪瀾心裡哀嘆一聲,腳步一邁緩緩走近屋中,從來不知道,半個時辰的時間,她受到的待遇就會如此迥異,前一刻她還被唾棄厭惡仇恨,下一秒就被人用愛慕渴望關懷的眼神眷顧了。
「你找我?」雪瀾擺出了公子夜蓮的姿態,勢必要讓鳳鳴淵那偉岸的想法夭折。
鳳鳴淵連連點頭,跟搗蒜似的:「你……還記得我嗎?我叫鳳鳴淵,咱們在花間蓬萊見過的,後來在九公子聚會的時候還見了一面,後來我還給你擋過一劍……」鳳鳴淵激動地看著雪瀾,眸中帶著莫名的光芒,就好似一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似的,唐突卻有怕自己唐突。
雪瀾點頭:「記得。」半個時宸前剛見過,好伐。
鳳鳴淵更樂得慌了,手忙腳亂地想要沏茶,可茶水是涼的,想搬個凳子給人家做,可人家已經坐下了,叫點點心吃,可深更半夜的哪裡去叫,天冷想給人找個披風,可屋裡沒有,把炭火加旺點,人家似乎在出汗。
他驚喜卻又慌亂無措,誰能想到一向風流倜儻瀟洒自若的霧國第一美男子,竟然會有這麼笨傻的時候。
「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兒?本公子很忙的。」雪瀾不耐地看著他,可憐的孩子,誤入歧途的孩子,快來跟姐姐傾訴一下吧,姐姐一定幫你掰直了。
鳳鳴淵再度支支吾吾起來:「那個……那個,你喜歡當攻還是受?」
「噗……」雪瀾華麗麗地噴血了。
鳳鳴淵見狀立刻恍然自己太唐突了,又重新到:「你是喜歡在……上面還是下面?」雪瀾頓時捶胸頓足,天哪,你快點收了這個妖孽吧。
鳳鳴淵一想,好像還是太直接了,再次認真地看著雪瀾:「那個,我委婉一點哈,你不要太震驚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倆,斷袖,成嗎?」
「噗——」這下雪瀾直接吐血了。
她什麼時候有這喜好了,她怎麼不知道?
「你肯定?」這孩子不會是有了妄想症什麼的吧?
「我肯定。」鳳鳴淵堅定點頭。
「你確定?」倒霉孩子啊。
「我確定!」
「唉……」雪瀾扶著額頭頭疼不已,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給了他這樣的錯覺啊,「那個,霧皇啊,你現在好說歹說也是一國之主了,這個斷袖的事情不急於一時,能不能稍微拖一下啊?等你老了,或者快死了,或者,不當皇帝的時候,成不?」
「不成,我等不了了。」鳳鳴淵眸子彷彿都紅了,赤果果寫著愛慕。
雪瀾徹底被雷翻了,乾咳兩聲,強自鎮定:「可我,真不好這口。」
「難道你不是跟公子顏傾關係曖昧嘛?」九公子聚會時候的事情,大胤到處都傳遍了。
「我們的關係很純潔的,只是單純的男男關係,什麼曖昧,純屬謠言,咳咳,謠言。」來個天雷劈死偶吧。
「我不信,你長得就是斷袖中的極品。」鳳鳴淵試圖把筆直給掰彎了。
雪瀾唇角不停抽抽:「我哪斷袖了?小爺我長得英俊瀟洒玉樹臨風,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帥氣,哪裡像個斷袖了?你這是嫉妒,嫉妒,懂不?」
鳳鳴淵親昵地拉起雪瀾的袖子,那上面的香味讓他覺得很舒服:「好吧,我嫉妒,我承認我嫉妒。」男人嘛,就是用來寵,用來哄的。
雪瀾看著鳳鳴淵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模樣,心裡鬱悶得要死,靠,真的把自己當成小受了?
「那個,霧皇殿下,我認為咱倆有必要認真地談一談。」雪瀾咬著牙把自己的袖子從那雙賊手裡扯出來,看著面前笑得一臉邪佞的男人,渾身直哆嗦。
鳳鳴淵很開心夜蓮主動提出要跟自己交心,連連點頭:「好啊好啊,你說吧。」
「那個吧,斷袖這個事情呢,是這樣滴,斷袖就是男人跟男人那啥,嗯,男人愛上男人,可是這樣的情況在這個世界是不允許的,是違反自然規律影響社會發展滴,男人怎麼可以愛上男人呢?人家都說『陰陽調和』,陰沒了,只有陽,那是會短命滴,短命滴懂不?」
鳳鳴淵很認真地點頭:「懂,可是人家也說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既然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如果相愛了還不能在一起,那肯定更短命,相思折磨而死,就像我這樣。」
雪瀾扶著額頭:「搞斷袖會得艾滋的,艾滋知道不?就是全身皮肉爛掉,身體臭烘烘的跟個茅廁一般,從此你不能見人,只能所在沒有陽光找到的屋子裡等死的病。」
鳳鳴淵一臉無所謂:「你說的就是花柳病吧?你身旁可是有醫仙的哦,他能夠生死人肉白骨,難道連區區一個花柳都治不好?」雪瀾一聽差點腦溢血,頭一次覺得杏空的存在是這麼的多餘。
「……還是不太好吧。話說要是斷袖了啊,兩個人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對你指指點點的,你連背脊骨都挺不直,簡直就跟特么過街老鼠一樣,你說這樣好嗎?好嗎?再說了,要是真玩斷袖,你讓那些愛慕你的女子怎麼辦?我讓那些愛慕本公子的男子怎麼辦?統統自掛東南枝,舉身赴清池,尋死覓活去嗎?」攬著鳳鳴淵往大街上一站,說「瞧,這是俺男盆友」,保管臭雞蛋爛菜葉子破番茄一大堆扔過來。
鳳鳴淵終於變了臉色,好看的鳳眸中染上一絲危險的氣息,邪肆的笑容也變得更加邪佞起來:「呵呵,你說這麼多,其實不就是放不下風雪瀾那個賤女人,是不是?」
「啥?」賤女人?好你個鳳鳴淵,竟敢罵老子。
「你不用掩飾了,我受傷那晚上什麼都看見了,你進了她的房間,你們舉止親密曖昧,根本就不是義兄義妹該有的舉動,哼,說什麼倫理道德,你們那樣才是最該被天下人唾棄的。」
雪瀾眨巴眨巴眼睛,怪異地看著氣得臉色發紅的鳳鳴淵,半晌,才回過神來,原來,這孩子那天把墨傾宸當成自己了啊,怪不得,這都什麼眼神啊。
傾宸那妖孽有她的風流瀟洒英俊不羈風華絕代翩翩傲然飄逸絕倫嗎?這簡直就是侮辱,赤果果的侮辱。
「女人有什麼好的?抱起來軟綿綿的一點手感都沒有,而且身上還有一股股刺鼻的香味胭脂味,簡直膩死了。」
鳳鳴淵一邊說著,一邊趁雪瀾腹誹之時猛然抱住了她,嘴裡一邊還在說:「你試試,不信你試試,是不是男人抱起來更加堅實一些?看,我的肩膀是不是很寬闊,懷抱是不是很溫暖?」咦?不對啊,公子夜蓮雖然看起來不算高大,但也算堅實啊,怎麼抱起來這麼軟綿綿的,還暖暖的,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聞起來不像是女人的脂粉味,倒像是,體香?
心頭忽然湧起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怪異,卻甜甜的,膩膩的,生出一股莫名的悸動。
雪瀾使勁推開鳳鳴淵,實在太無奈了:「我問你,你討厭風雪瀾嗎?」一聽到風雪瀾的名字,鳳鳴淵立刻面帶厭惡:「討厭,非常討厭,討厭到極點了。那個女人,從我少年時就是我的噩夢!」
雪瀾點點頭,討厭就好:「那我給你變個戲法如何?」鳳鳴淵本能地想要拒絕,但轉念一想,面上帶了幾分邪肆的笑容:「蓮兒想要玩什麼?」雪瀾狠狠地暗地裡吐了口口水,靠,這個男人變態,真的是個變態。
「你看著就行了。」雪瀾冷道,說著,緩緩抬起手來。
抬手間,雪瀾將頭上的發簪和紅色流蘇摘下,瞬時,一頭烏黑如瀑布般的長發便垂了下來,傾瀉在身後,很美,很美,美得讓鳳鳴淵一時失神。
素白細膩的小手,彷彿真的會變戲法一樣,將手中紅色的流蘇翻來翻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紅色的中國結形狀的扣飾,小巧,卻帶著另外一種不一樣的風情。
鳳鳴淵看到她手中的中國結,眼中驀地閃過一些驚訝,這東西怎麼有點眼熟。
爾後,小手又朝著自己的衣衫移動,在鳳鳴淵驚詫驚喜,而又受寵若驚的眼神中,將身上那件大紅的衣袍褪了下來。
鳳鳴淵確實是受寵若驚的,雖然不知道所謂的戲法是什麼,但是看到她開始脫衣服,他竟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差點欣喜若狂地對雪瀾大喊:「太快了,咱們這樣有點太快了!」
幸虧他沒喊,否則雪瀾一聽肯定噴血。
紅袍之下,露出的不是鳳鳴淵想象的猥瑣情景,而是一件黑色的衣服,咦,這衣服咋看咋又有幾分眼熟呢?
最後,雪瀾不發一語地摸出一塊濕巾,在自己臉上胡亂抹了一通,然後,在鳳鳴淵驚詫欲死的眼球中,看到了恢複本來面目的自己。
「你……你……」鳳鳴淵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雪瀾,一隻手指著她微微顫抖,似乎堅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瀾將手中的毛巾一扔,抬眼對上鳳鳴淵:「怎麼了,眼熟不?」就連聲音,也在同一時間恢復了女子的嬌柔清脆,「咱半個時辰之前剛剛見過,霧皇不會不記得了吧?不才區區,正是那個幫你十四歲就破了雛兒,在太學鑒寫過詩歌歌頌你,還不小心救了你兩次的風雪瀾,霧皇,這廂有禮了。」說著,似乎是為了故意刺激人家,雪瀾還施了個怪模怪樣的女子見面禮。
鳳鳴淵面色蒼白如同死灰,眼中更是透出沉沉死氣:「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你們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打死我我也不會信的……」鳳鳴淵情緒激動,怔怔看著雪瀾,由天堂摔落到地獄,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憤恨,「風雪瀾,你又在玩什麼鬼把戲?你怕我搶走了公子夜蓮,所以你才扮成他的模樣來騙我對不對?風雪瀾,你做夢!我不會相信你的,我絕不會信,就算是死,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公子夜蓮。」
雪瀾聳肩,這孩子真是執著得可怕:「我怕什麼?我本來就是公子夜蓮,你不會還以為那天晚上看到進我房間的人是公子夜蓮吧?哈哈,霧皇陛下啊,你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啊,該去看看醫生了吧,那天晚上你看到的紅衣人是傾宸好不好?公子顏傾,知道了不?不要以為穿紅衣服的就是公子夜蓮,那喜堂里的新娘子多得是,你豈不是個個都要去叫夜蓮了?」
鳳鳴淵聽到這句話,忽然恍惚起來,那天晚上,他確實沒有看到那個紅衣人的臉,他一直都是背對著自己的。可當時,因為太過思念夜蓮,看到紅衣出現,心情激動之下,以及看到那曖昧畫面后的醋意大發之下,他已經失去了判斷力,所以,真的會有認錯的可能,所以,那晚的紅衣人真的不是公子夜蓮……
「還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公子夜蓮身上下了子蠱,你覺得我有醫仙和毒聖在身邊,他們能夠不知道這種無害無毒的蟲子的存在嗎?所以,你從你身上的母蠱就應該能夠知道,我,風雪瀾,就是你要找的公子夜蓮,不是嗎?」
這話一出,鳳鳴淵臉上已經了無生機,他踉蹌地倒退了兩步,這才勉強站住。怔怔望著前方女子的臉龐,心中如同翻江倒海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混沌不堪,可是,卻有一個聲音在清晰地說,是的,她,風雪瀾,就是公子夜蓮。
呵呵,多麼可笑,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他好不容易從斷袖這件事情中說服自己,讓自己從痛苦裡解脫出來,好不容易剛剛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準備鼓起勇氣去面對,可轉眼,這就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喜歡的居然還是女人,一個假扮了男人的女人,一個他今生最不想見到最討厭見到的女人。
苦澀笑容,爬上了鳳鳴淵的嘴角,看到他無神的雙眼,苦澀至極的笑容,雪瀾心中竟忽然升起一絲不忍來。
該死的,她居然會心軟起來了,該死的,都怪傾宸那混蛋。
「喂,你這樣子我會以為你要去自殺。」這樣的安慰算是可以了吧。
鳳鳴淵苦澀地笑了笑,眼中盈滿了水霧:「呵呵……呵呵……是啊……我是該死。風雪瀾,你怎麼不笑呢?你看到我這樣狼狽,你應該狂笑才對啊,我這副樣子,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嗎?」靠,你啥樣子關小爺毛事,「我是想看到,可是你這樣子太丑,我不忍心看了。」他不會因為這樣的關心死得更快吧?
「哈哈哈哈哈……風雪瀾!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會是你?告訴我,公子夜蓮哪裡去了,為什麼他會變成你?」鳳鳴淵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抓著雪瀾的肩膀,瘋了一般的搖晃起來,小馬哥咆哮帝一樣地搖晃著,如果瓊瑤奶奶在場的話,一定會欽點他當男主角。
雪瀾差點被搖成腦震蕩,眼前一片金星亂竄:「鳳……鳳鳴淵,你冷靜點……」這廝不會是想自殺還得拉著自己殉情吧?天哪,不要啊。
「我怎麼冷靜?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冷靜!」他到底該怎麼冷靜?風流一生,卻只為了這麼一個人動心,可到頭來,他卻愛錯了人,他所愛的人,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存在而已,而他,根本就是個被人恥笑的笑話。
「斷袖而已啊,你不要想不通了,公子夜蓮沒有了不是還有公子搖落嗎?公子搖落不行,還有公子楚羽啊,換個口味換個心情,別在一棵樹上弔死了啊……」
鳳鳴淵倏然停手,不搖了,卻瞪著雪瀾咬牙切齒:「風雪瀾,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心裡傷心的重點是什麼?!」
*
寂寞侯府。
沉遙津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入,沒有點燃燈燭,而是借著月光,悄悄走近床前。那裡,幔帳隱約之中,朦朦朧能看到一道身影躺著。
她似乎睡得又沉又香,清淺的呼吸聲聽起來像是在做安穩而沉靜的好夢,他卻不知道,其實此刻幔帳之中的「王妃」,已經因為緊張控制著呼吸快要難受死了。
該死的沉遙津,好幾天不來了,偏偏今晚來,真是流年不利啊,主子,主子啊……
沉遙津輕輕走到床前,卻沒有伸手掀開帳幔,隔著帳幔,就彷彿隔著彼此的心,可是他,卻沒有打算讓這兩顆心相見清晰。
哀嘆聲,從他身上幽幽傳出,幽深的鳳眸中,此刻卻似乎帶著無法訴說的情愫,深沉而朦朧。
「瀾兒……」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真正是睡著的人,是絕不會聽見的:「這幾天,你過得好嗎?我很忙,可是除了忙水國的事情,就是想你,瀾兒……我到底該怎麼辦?」所有的計劃,都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這十多年的布局,也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刻,可是為什麼,他卻遲遲走不出最後一步?每當想到要收網的時候,他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出瀾兒的身影,瀾兒在傷心著什麼,失望著什麼,她為什麼會控訴他對她的利用,對她的隱瞞,他,受不了她眼底的那一抹恨意。
所以,他竟然開始猶豫不決了。
母后曾經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女人,是用來疼用來寵的,不是用來藏在心底的,女人,永遠不能成為自己的阻礙。
母后說,女人,若是成為男人的阻礙,那就只有一條路,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開始為了瀾兒而改變了,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他變得這麼猶豫不決,曾經也因此苦惱,想過乾脆殺掉她,或者忘了她,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哪一種方式,都做不到。最後,他擄了她來,為的,就是要絆住她,可如今,他怎麼卻生出一種自己被她絆住的感覺呢?
他一次次告誡自己,不能被她迷惑,不能為她動心,不能被她干擾了自己的計劃,為此,更是刻意地想要疏遠她,可是,為何到現在,每當一閉上眼睛,眼前就自動浮現她的容顏,為何即便是睡覺,夢裡,也還是她。
該死,小時候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諾言,難道真的成了他冥冥中的禁錮,讓他無法逃脫?
輕輕撫著右手小指,曾經,這隻手指和一個胖胖嫩嫩的小白手指勾在一起,他,也曾經在她的手指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瀾兒……若是,你不是風雪瀾,多好?」緩緩拂開左臂上的衣衫,潔白堅實的手臂上,一朵瑰麗的黃色影子,栩栩如生,在月光的映照下,閃動起來。那臂上,一朵黃色的蓮花瑰美如生,一片片盛開得美麗,清晰,真切,在昏黃的月光下,閃著點點光芒。
那是他生下來就帶著的印記,原本只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可不知從何時起,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母后曾說,那是一個記號,一個他必將君臨天下的記號,可是有一個女人,會成為他的阻礙。
後來,他當然聽說了「帝蓮」的傳言,他知道,那個帝蓮之女,就是自己的阻礙,後來,他見到了墨傾宸眼角的蓮印,也知道了鋒亦寒手腕上的蓮印,更知道,還有另外的幾個人,在他所不知道的部位上,也有這樣的蓮印。
所以,他有些茫然了。原本以為那是自己君臨天下的印記的他,茫然了。可是,從小到大被灌輸的宏願,他不可能就此放棄,為此,他自幼便有了帷幄,辛辛苦苦布置了十多年,母后更是為此在水國苟且偷生忍辱負重,為的,也就是他能夠君臨天下的願望。
後來,他很快就洞悉了那句預言。
帝蓮托生,香溢九天,一蕊當先,六蓮為伴,一統天下,傲視塵寰。
瘋花六禍的話,驚天動地,一統天下,傲視塵寰,這樣的女子,該是有怎樣的雄才偉略才能做到?他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就是風雪瀾。
帝蓮,就是風雪瀾,那個要一統天下的女人,就是風雪瀾,他的瀾兒,跟他在瓊仙樓約下拉鉤一百年不變的瀾兒。
她一點點展現出的智慧和聰穎,更加讓他確信,這個讓他動心的女子,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阻礙。
雙眸痴痴望著帳幔中蜷縮的身影,他眼中的目光越來越不舍,越來越矛盾起來。
不論如何,事情還未到最後關頭,他不會傷害她,更不會就此放棄她。
床上的「王妃」的一顆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兒了,不能動,不能呼吸,心驚膽戰看著坐在床邊久久不離去的男子身影,心裡暗暗罵著自家主子,一邊不停祈禱著,這個男人,快走吧,快走吧。
可是,沉遙津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不但不走,反而當場脫起了衣服。
「王妃」這下連死的心都有了,媽呀,這男的不會是忽然間春情大發,要在這個時候跟主子那個那個什麼的吧,天哪,她可不是主子啊。
沉遙津其實根本就沒想得這麼猥瑣,他只不過是想和從前一樣,抱著她睡一覺而已。每次抱著她睡,他都會覺得分外的安心滿足,這幾天很累,真的很累,他很想從她這裡得到一點安慰和溫暖罷了。
坐上床,他開始脫襪子,因為怕吵醒易醒的她,所以他的動作很輕,很慢,正好,也因此給了一些人時間。
「有刺客啊,抓刺客啊……」院子外面忽然想起了紛紛沓沓的跑動聲,和兵器甲胄摩擦的金屬聲,爾後,很快便傳來了刀劍相擊的聲音。
翠兒猛地推開房門撞了進來:「侯爺,外頭來了刺客。」沉遙津轉頭看了看床上的人影,眉頭微微一蹙,迅速將剛脫下的鞋子穿了回去,大踏步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關上門,不要吵醒王妃,多派幾個高手過來保護,一定要保護好王妃的安全。」
一出院子,果然見到了一個黑衣覆面人,正被侯府的侍衛們團團包圍,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出手狠辣,很快就傷了好些侍衛。
「來人,給我拿下。」
不管此人是來傷人的,還是來探聽消息的,都不能留。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進了王妃的房間,偷眼看了看門外被自己撒了一把迷煙的幾個高手,和院中的打鬥,朝著床上喊了一聲:「喂,杏空,快起來。」
床上的王妃頓時如臨大赦,猛地坐起身子,掀開床帳,從床上跳了下來:「主子啊,你要是再不回來,就只能給我收屍了。」
雪瀾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趕緊換上夜行衣,去外面接應一下你弟弟,小心別被沉遙津發現哦。」
杏空二話不說,立刻脫下那一身怪異的女裝,換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利落地從窗口飛了出去,臨走還不忘甩了一把煙霧朝門口那幾個高手飛去,幾個高手打了個噴嚏,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清醒過來,繼續守衛王妃房門。雪瀾看到杏空順利離開,立刻也換了身衣服,躺進了被窩裡。
侯府的侍衛們越聚越多,杏明不能使出自己的武器和毒藥,很快就落了下風,這時,不知從何處忽然又躥出了一條黑色的身影,兩人合力之下,很快就將侍衛們的包圍圈打亂了,兩人見狀,不再戀戰,施展絕頂輕功,從青瓦屋頂上飛身離去。
沉遙津背負雙手,一雙鷹隼般的眼眸看著兩個黑衣人離去的方向,再轉頭看了一眼第二個黑衣人所來的方向,忽然臉上一變,身形一動急切地朝雪瀾的房間奔去。
「瀾兒!」沉遙津一進房門便大喊了一聲,床上的人嚶嚀一聲,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一隻白皙的小手掀開床幔,朦朧的眼睛看著沉遙津,「幹嘛啊?深更半夜的,叫鬼啊。小爺才剛睡著。」
沉遙津鬆了一口氣,踏步走到她跟前,仔細地檢查她四周:「瀾兒你沒事吧?有受傷嗎?有看到什麼異常情況嗎?」
雪瀾聽得一頭霧水:「沉遙津,你發什麼瘋呢?」沉遙津仔細檢查發現她沒有受傷,也沒有任何異狀,看來那兩個黑衣人不是來刺殺瀾兒的,那樣的話,就只能是……
「剛才有沒有人來過?」
「誰來過?」雪瀾滿臉疑惑。
沉遙津閉口不答,雙眸審視著雪瀾的雙眼,帶著幾分探究,彷彿要從那雙清亮的眸中看出什麼,可最終,那裡面卻彷彿什麼都沒有。
「……沒事。」良久,他緩緩道,「沒事了,外面冷了,回床去睡吧。」說完這句,他自己卻起身朝屋外走去,本就矛盾掙扎心事重重,如今更覺得背上增加了很多重荷。
雪瀾看著那重新離去的背影,哀嘆一聲,再度鑽進了被窩。
寒冬的氣氛越發濃郁了,再過幾日,便是年關,可如今的大胤六國一家,卻瀰漫著不安的因子,人心惶惶之下,甚至連過年也激不起人們的熱情和歡樂,今年,或許是一個難過的年關。
大胤各國的情形越來越混亂了,靈國節節敗退,眼見就瀕臨亡國邊緣,可靈國皇太女自從失蹤,便蹤跡全無,老皇帝身體日漸衰頹,終於傳出病危的消息,靈國朝政混亂不堪,已經陷入癱瘓,而軍隊之中,更是沒有一個主心骨,不少將領竟然打開城門早早就投降了水國,迎接水**隊進城,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不到年關時節,靈國便會徹底亡國淪陷。
軒轅世家的經濟依舊一蹶不振,委頓不堪,無數的商行在短時間內紛紛倒閉,軒轅家主忙得焦頭爛額,自然也顧不上靈國的事情了。
六國和軒轅世家境況不穩,而就連大胤百姓一直信奉為神明一般的風行商行,也出了岔子。風行商行因為主子風雪瀾的失蹤,而一度陷入運行不濟境況維艱的局面,近日店鋪更是頻頻發生倒閉失火等事故,公子孔方分身乏術不說,更因為在青樓和人爭搶一個妓子被打傷,據傳命在旦夕。
這一切,雪瀾都不知道。
這天,天降小雪,相對於氣候較為溫暖的水國來說,無疑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這樣的瑞雪,他們可能好幾年都遇不上一次,所以,當白雪還未完全遮蓋完大地的時候,水國的百姓們就早早地走出屋子,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
雪瀾看著侯府中玩雪玩得歡的幾個夫人和丫鬟們,暗暗嘆了口氣,恐怕,這是最後的歡笑了吧。
然後,她站起身來,一步一個腳印,深深印在了雪地里。
離去的身影,三分孤絕,七分冷傲,在一方雪白的天地之中,顯得聖潔無比,卻又偏偏帶著無與倫比的風華絕代,傲然無雙,這,才是她風雪瀾真正的氣質。
沉遙津隱忍至此,謀划至此,早該是出手的時機了,可是,他卻遲遲不肯出手,看來,只能引出他來了。
*
寂寞侯書房中,沉遙津從案幾前直起身子,疲憊地捶了捶後背,剛要端起茶水喝一口,方才發現茶水早已涼徹了。
外面下了一整天的雪,雪白的積雪鋪滿大地,乾枯的樹枝樹杈上,都積滿了厚厚的雪花,風一吹,撲簌簌落下來,晶光滿目,十分好看。
「來人,給本侯添些熱茶進來。」案牘之上堆滿了文書,密密麻麻彷彿御書房的案幾一樣,外人誰會知道有寂寞之稱的寂寞侯爺,其實忙碌得比皇帝更加勞累。
話音落下,一片安靜,外面沒人應聲,也沒有人進來倒茶。
沉遙津驀地停下手中的狼毫,抬起頭,雙眸中帶上戒備的神色,就連身上的氣息也驀地變得冷冽起來。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冷冷的聲音方落,門扉咯吱一聲自外而開,一抹大紅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月光之下,寬大的衣袍隨著寒風滌盪,一股若有若無的蓮花香氣和彼岸花的混合氣味便飄進了屋中。
沉遙津雙眸微眯,透著幾分危險的氣息。
「公子夜蓮?」
雪瀾的一隻腳踏進房門,手中骨傘輕搖,風流倜儻一瞬而生:「侯爺驚喜不?」身後,毒聖醫仙跟了上來,關上房門,寒風嗚嗚被阻隔在外。
沉遙津冷笑一聲:「是有驚喜,本侯記得和公子夜蓮並無多少交情,卻不知夜蓮公子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雪瀾悠閑地踱著步子,打量著屋內的擺設,漫不經心之中彷彿來到了老友的家中一樣自在閑適,完全不似沉遙津那般防備緊張:「沒事兒,我就是來參觀參觀傳說中的寂寞侯府罷了。」
「哦?公子夜蓮竟然有如此興緻?」沉遙津當然不信,雙眸冷冷看著雪瀾,「本侯也不是個糊塗人,公子夜蓮所來何事,何不直說?」
白玉骨傘倏然合起,一派瀟洒中透著幾分犀利,雪瀾凝眸看向沉遙津,淡淡道:「寂寞侯爺果然爽快,本公子聽說侯爺已經有了王妃,先行恭喜。」驀然間,雪瀾的眼神不變,卻彷彿生出了幾分凜然和寒意,「可是本公子又聽說了,這寂寞侯府的王妃,正是本公子失蹤已久的義妹風雪瀾?」
沉遙津聞言,眼神微凜,卻不見一絲慌亂:「不知公子夜蓮從何處聽來這樣的傳聞?」
「那就不方便告訴你了,你只需要回答本公子,是,或不是?」
「本侯若是不答呢?」沉遙津身上驀地迸發出一股寒氣,直直朝著雪瀾而去,雪瀾不驚不懼,身後的杏空杏明卻閃身站在她身前,將所有的寒意都擋開了去。
「呵,毒聖醫仙,果然名不虛傳。」沉遙津冷笑著,望著他們身後的雪瀾,眼神更加寒冷了。
杏空也一聲冷哼:「彼此彼此,寂寞侯爺原來也是深藏不漏,果然是拙了世人之眼。」
沉遙津依舊淡笑,只是卻沒了先前的溫和,而帶上了極為迫人的氣勢:「既然公子夜蓮親自來了,那本侯也不再繞彎子,沒錯,瀾兒是在侯府之中,也確實是本侯的王妃。」
公子夜蓮俊眉一挑,眸中微帶驚異:「果然是你擄走了她?她成了你的王妃?是不是你脅迫她的?」
「你覺得瀾兒是個會受人脅迫的人嗎?」燭火輕輕搖曳,不知道這光線太過溫柔還是雪夜太過迷人,雪瀾竟然在聽到沉遙津說出「瀾兒」兩個字的時候,從他眼中看到一抹,溫柔。
「不管你怎麼說,今天我都一定要帶瀾兒走,她的失蹤害得多少人滿世界尋找?何況……」雪瀾冷然看著沉遙津,「如今水國正大舉進攻靈國,寂寞侯爺這樣私藏靈國皇太女,很容易讓人懷疑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沉遙津身上滿是冷冽之氣,絲毫不退讓:「隨你怎麼想,但本侯絕不會讓瀾兒離開。」
「呵呵,那就休怪本公子硬來了。」雪瀾話音一落,杏空杏明突然出手,朝著沉遙津閃電一般攻了過去,沉遙津早料到了他們會有此一擊,竟然一伸手就擋住了杏空的攻勢,另一手一挑一撥,避開了杏明的攻擊,一招而已,杏空杏明便對沉遙津的武功瞭然於胸了。
果然,他真的是深藏不露,這樣深厚的功力武功,恐怕當世只有鋒亦寒能與之匹敵了。
兩人正欲再度進攻,可書房中忽然冒出了許多暗衛,不給杏空杏明任何反應的時間,便朝著他們二人攻了過去,一時間,兩人既要保護雪瀾的安全,又要應對這些武功高強的暗衛,頓感吃力起來。
沉遙津站在一旁,一雙眼眸越發幽深起來。
雪瀾驚訝地看著沉遙津:「你早知我會來?」
沉遙津大大方方地點頭:「前幾日那晚上的兩個刺客,恐怕根本不是來刺殺瀾兒,而是來打探消息的,我猜到是毒聖醫仙了,因為我在他們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葯香,從那一晚開始,我就作下了完全的準備,因為你,公子夜蓮,一定會來。」
雪瀾冷笑:「寂寞侯爺果然深藏不露,聰明過人,不僅武功高得出奇,就連腦袋,也是一等一地好用。」
「好說了,公子夜蓮要不是太過關心義妹的安危,關心生亂的話,恐怕也不會如此容易中計吧?」
「你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留下瀾兒這麼簡單吧?」雪瀾冷冷看著沉遙津,即便落了下風,即將失敗,她也沒有絲毫慌亂,這樣的鎮定自若,就連沉遙津,也不禁看得佩服起來。
「呵呵,當然,公子夜蓮既然知道了瀾兒在我這裡,我又怎能讓公子夜蓮就此離開?」
雪瀾冷哼一聲:「你以為本公子真的會這麼容易就被你抓住?」沉遙津默然不語,卻轉頭看向屋中正在打鬥的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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