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未定型之物

「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蒙皮正走在一片由沉船殘骸構成的通道里，那些死於非命的船員的屍體和他們的船破碎的屍體融為一體，有些已經徹底乾枯，還有一些已經被血液泡的發脹，輕輕一碰幾乎透明的皮膚就會破掉，流出一大片黑水。

聽到他的問題，蒙皮停了下來。

「你還記得之前的事嗎？」

「大多都忘記了。但我還記得那種…神奇的感覺。」他撫摸著那些乾枯的屍體「就好像這些血肉，會隨著我的意識行事。但那種感覺已經沒有了。」

二人繼續向前走，他聽到了一陣粘稠液體翻湧的聲音。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蒙皮笑了，那聲音就像是漏氣的鼓風箱外頭粗暴的蒙上一層皮一樣。「前面就是你來到這裡的原因。」

他們穿過沉船廢墟，那液體翻湧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片刻之後，他們來到了廢墟的盡頭。面前是一個螺旋上升的石頭台階，血肉像是血管一般盤旋其中。蒙皮走了上去，接著示意他跟上。

牆壁上滿是怪異的，散發著紅色光芒的文字。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也不打算去問。螺旋階梯很長，但他們前進的速度很快。這是一座高塔，沒有任何窗口，裡面的照明全靠那些散發紅光的文字。

就像是過了幾個世紀的時間，他們來到了塔頂。走出出口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蒙皮所說的原因。

銘刻著符文的鐵鏈從整個空間的無數缺口中伸出，牢牢束縛住一條大蛇。

他定睛看去，發現那蛇身上的鱗片全是一張張臉。有人的，也有異形的。甚至還有明顯的惡魔的臉。蛇的體型巨大無比盤在那裡好似一座大山一般，鐵鏈橫亘其間，蛇身上滿是起伏不定的凸起。大蛇的眼睛緊閉著，也沒有任何動作。但他覺得這條巨蛇和自己似乎有什麼特別的聯繫。

「這是什麼？」

「你。」

————————————

克納伏的數條機械觸手小心翼翼的拾起一條機械義肢，是一條左臂，還鏈接了一部分的機械胸腔。結合處空置的電子肌肉束和神經接合點在等待著它們的新主人。

「預計成功率：74％」

一旁的數據工匠站在手術台上昏迷的庫塔旁邊。這名星際戰士赤身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身體左側的一部分和整個左肩膀連著胳膊已經消失不見。上面還留有長期治療和改造手術的前置準備的痕迹。

庫塔現在處於假死狀態，這種狀態能讓星際戰士挺過致命傷，直到他們被再次喚醒，或是葬入無畏機甲。

「黑暗科技時代的遺物。」克納伏那裝滿精密機械的手指在義體的黑色金屬表面摩挲「朗費羅家族寶庫里的藏品之一。」

如果要他給庫塔製作義體，以克納伏的水平自然是不在話下。但既然有更好的東西為何不用呢，而且還能順帶進行一次實驗。

「開始儀式。」

克納伏的改造手術室和扎法工廠的神甫差不多，都是一個齒輪形狀的房間。智天使和伺服顱骨從四周飛出，在空中潑灑聖油和聖水。幾個攜帶香爐的智天使在房間上空按照既定程序盤旋。克納伏，數據工匠，工造士按照三位一體的規格站立行齒輪禮，幾名符文僧站在房間四周，開始隨著特定節奏吟誦讚美詩，兩名思律機僧在龐大的中央沉思者前檢查著其中的數據流，記錄，審核，以及監視機魂狀況。

克納伏的機械觸手將義體托起，感受著其中寄宿的機械之靈，他閉上眼睛，開始念誦禱詞。

「不朽的歐姆尼賽亞，請聆聽我們的祈禱。」

「我們是您的孩子，虔誠的機械之道學者們。」

「我們珍視知識高於一切，因為這是您賜予人類永恆的禮物。」

「我們渴望得到機械形式的祝福，並使科技不斷進步，那樣才能彰顯您的榮耀。」

「我們受到鋼鐵的庇護，受到您戰爭使者的保護。」

「我們不辭辛勞在群星之間找尋您賜予我們遺失的禮物。」

「萬機之神，請守護我們的旅程，以金屬和閃電保護我們。」

「因為宇宙是一個無情的虛空，亞空間渴望吞噬我們所有人。」

克納伏像托舉著自己的生命一樣舉著來自黑暗科技年代的神聖遺物，緩慢移動到庫塔身邊。

「以歐姆彌賽亞之名，你將知曉生命之真諦。」

義體被放置在結合處，數據工匠和工造士開始了他們的工作。克納伏的數條機械觸手中伸出改造工具。

「以萬機神之名，你將知曉鋼鐵中的永恆。」

智天使們潑灑的聖水化為一片水霧，符文僧的讚歌頌唱音量逐漸提高。

「以源力之名，你將知曉何為機械之神聖」

神經結合點處伸出數條神經線路，插入庫塔身上的泊接點。藍色的亮光閃爍著，新的義體正在適配庫塔的神經系統。

「願你的血肉之軀與鋼鐵的永恆相結合，願你的力量為機神之敵帶去毀滅。」

電子肌肉束完成了組合，工造士小心翼翼的將義體和庫塔身上的結合點組裝，數據工匠開始進行調試。神經連接已經深入庫塔的大腦，接合點的圓環轉動著，進行著最後的調試。

「願歐姆彌賽亞賜予你無上榮光，願你的電路永遠通暢，願你的防禦堅不可摧，願你的進攻無人可擋。」

完美的適配，就像是義體選擇了庫塔一樣，神經網路穩定，沒有出現任何排異情況。好像這副義體原本就是庫塔的一部分。

「讚美歐姆彌賽亞！」

克納伏雙手比齒輪禮，高聲讚美。

「讚美歐姆彌賽亞！」

眾人齊聲歌唱。

——————————————

他看了看被束縛的巨蛇，又看了看蒙皮。

「你在拿我尋開心？」

蒙皮的笑聲再次刺入耳膜，他皺了皺眉。

「肉身太過脆弱。但已經過提煉。」蒙皮說道「你現在遠遠發揮不了應有的實力。」

「什麼？」他問道。

蒙皮好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說著「敵眾我寡，已到存亡危急之秋。切記小心謹慎，不可輕信他人之言。」

蒙皮的雙手伸了過來，他想要後退，但那兩雙五指黏連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

「任重道遠，時間緊迫。」

還未等他說話，那雙手一摁，他頓時覺得千斤墜身，當場就往下跪去。

他的膝蓋不受控制的墜落，彷彿整個世界的重力都集中在他的膝下。世界在他眼前飛速拉伸，他一直下墜，下墜，直到眼前完全成了空白。

德里克.巴穆薩.朗費羅，在他卧室的床上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