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逍遙

問逍遙

當今魔域是三帝分治,魔族有魔尊,妖族有妖皇,鬼族有鬼帝。

但在三百年前,魔域三族全部聽令於魔尊。

夜清誕生於幽熒深淵,是生來真魔,他僅出世二百年,便震懾所有魔族,強勢問鼎帝尊之位,讓彼時幾千歲的妖皇和鬼帝,俯首稱臣。

三百年前,野心勃勃的年輕帝尊,忽然向古神燭照宣戰,神魔大戰因此而起。

後來,三界六族只道是燭照抽了夜清的魔髓,折了這位年輕帝尊的銳氣,讓他受盡「罪業」折磨,痛不欲生。

而古神燭照,不過是如往常一般,歸於鴻蒙樹休養,並無大礙。

當真如此嗎?

白藏知道得更多一些。

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夜清並未落於下風,只是在緊要關頭,他陡然收了幽熒之力,任燭照抽走了他的魔髓。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藏也不過是離得近,看得分明些。

戰後的夜清,沉睡了百年,等他歸位時,魔域三分已成定局。

魔族是六族中最兇悍的種族,除了早已消弭於天地間的古魔外,其餘魔族皆是五族的修者在修鍊過程中走火入魔,墮落成魔。

扛不住心魔反噬的會化作嗜血殘暴的魔獸。

扛住了心魔,守住靈台清明的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魔族。

即便如此,魔族也天性殘暴,毫無秩序可言,最愛自相殘殺。

全盛時期的夜清,以一己之力壓制全部魔族。

而他沉睡的那百年,魔族內鬥嚴重,神魔大戰時魔族損失不大,反倒是那百年間,無數「魔將」因自相殘殺而身隕。

夜清醒來后,因為失去魔髓,終日被「罪業」折磨,傲慢的魔族們並不認可這位落敗的帝尊,紛紛向他發起挑戰。

於是,接下來的百年,又有大批修為高深的「真魔」死於帝尊的怒火之下。

沒了魔髓,周身「罪業」,他究竟是靠什麼斬殺了前來挑釁的真魔,魔域三族百思不得其解。

白藏與夜清的交情,始於他還是人族時,夜清曾救了他一命,後來他跌入十八層地獄,成為鬼族后,特意去不欲宮拜訪,夜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我。」

白藏早就聽聞這位帝尊性情孤迥,對於他的冷漠疏離並不意外。

夜清誕生於幽熒深淵,這般生來真魔,有沒有人性都不好說。

整座不欲宮裡,冷清到連只飛蟲都沒有,白藏立於殿中,只覺冷得渾身透風,要知道,鬼族是最不怕冷的。

夜清不在意那些小事,白藏卻不能當做無事發生,救命之恩當肝腦塗地,人族時他報恩無門,如今入了魔域,理應還了恩情。

白藏彎腰行禮,道明來意:「在下已入魔域,可否留在不欲宮?」

話音落,白藏心中忐忑,總感覺有九成九的可能會被驅逐出殿。

半晌無聲。

白藏在心中默念著數字,若是再不回應,他就該識趣的離開了。

「十年後,我會向燭照宣戰。」

「!」

「即便如此,你也要入不欲宮?」

白藏額頭冷汗沁出,聲音戰戰兢兢:「懇請陛下,讓我留在不欲宮,為你分憂解難。」

至於白藏為何又身處三界山,那是神魔大戰後的事了。

夜清沉睡前給他留了封信,讓他脫離魔域,去往三界山,居於長生峰。

白藏領命而去,成了三界山上的閑雲野鶴,終日與乾坤袖中的書籍相伴,倒也逍遙自在。

二百年前,夜清蘇醒歸位,白藏曾回過一趟不欲宮。

清冷的宮殿遍地是真魔殘骸,夜清周身是濃到化不開的「罪業」,眉眼間的戾氣比三百年前更重:「怎麼,你也想要這位子?」

白藏撲通一聲跪下。

夜清:「回你的長生峰,不欲宮不需要任何人。」

回了三界山,白藏也一直留意著魔域動向,打聽著不欲宮的消息。

魔族素來張狂,一個接一個的去挑釁夜清,搶奪帝尊之位,然而去多少死多少,又過百年,已無人敢質疑夜清。

他用事實告訴魔域三族,沒了魔髓,軀體如同一屆凡人,他依舊能震住真魔,穩坐帝尊之位。

白藏站到了逍遙閣外,才匆忙整理衣裳,又意識到自己鞋襪未著,再怎麼整理也不像樣子,索性就這樣了。

兩人相識數百年,白藏對夜清的了解遠超旁人,他知道夜清雖生於幽熒卻不像旁人所想那般無心無情。

他有一顆人心。

也正是這顆人心,讓他受盡了「罪業」折磨。

初入魔域的白藏戰戰兢兢,日子久了原形畢露,憊懶的性子一覽無遺,在不欲宮裡做鬼做得相當自如。

等來了這三界山長生峰,他更加散漫,連住處都從「問天」改為「逍遙」。

逍遙閣陳設古樸,地板是淺色玉竹鋪成,敞亮的屋子裡四面書架,疊放著一摞摞的古籍,正中央一個三面屏風,透紙翠色,隱隱有竹葉浮動。

屏風正前方是一處羅漢床,炕几上擺著清茶,幽幽縹緲,滿屋生香,靠坐在左側軟榻上的男子,玄衣墨發,姿容清越。他抬手端茶時,手指骨節分明,色調冷凝,一時竟讓人分不清,這手和瓷杯,誰才是冷玉所制。

白藏看得心中驚訝:那滔天「罪業」呢?那時時刻刻張牙舞爪啃噬血肉的業果呢?

他斂住眉眼,斟酌著開口:「陛下遠道而來,可有什麼吩咐?」

夜清的聲音極好,只是音調罕有起伏:「幫我找個人。」

白藏一怔:「人族?」

夜清:「仙族,從四支。」

「可有姓名樣貌?」

「沒有。」

「男仙還是女仙?」

「不知。」

白藏默了默,好歹是魔尊的全能心腹,他還是很有些門道的,直接拿出了魂火燈——鬼族特產,三界最善於尋人的利器——又問道:「可有信物?」

夜清瞥了眼魂火燈,道:「萬頃琉璃在她身上。」

白藏手一抖,差點沒把點燃了幾千年的魂火燈給滅了,他神態驟變,嗓音緊繃:「怎會如此,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奪走萬頃琉璃!」

萬頃琉璃可是魔域聖物,由幽熒魄冰製成,獨一份的珍貴。

夜清:「我又沒死,何來奪走。」

白藏被噎了個半死,慎重開口:「那是……」

「送她了。」

白藏猶如被定格一般,維持著一臉獃滯的模樣,腦袋裡除了問號就是感嘆號。

這「萬頃琉璃」對於魔域三族來說,極其珍貴,無論是妖、鬼還是魔族,只要能將其放在身畔,不僅能斂了周身氣息,還有助於滋養境界,修行速度可謂一日千里。

夜清蘇醒后,真魔們一方面想要那至高無上的帝尊之位,另一方面也覬覦這魔域聖物。

哪成想……

帝尊隨手送人,還送給一個不知名不知姓不知樣貌的從四支小仙族。

更讓人窒息的是,萬頃琉璃於魔域三族是至寶,於仙族和神族而言,除了能遮掩氣息外毫無用處。

何等的暴殄天物!

饒是白藏從未覬覦過「萬頃琉璃」,也忍不住后槽牙生疼,說話都酸酸麻麻的。

「陛下既要尋她,又何苦將萬頃琉璃先給了她?」他任命地架起魂火燈,碎碎念道:「即便有你的魂血為引,想看破萬頃琉璃的遮蔽,也得費些時間……」

「多長時間?」

「七日……不,至少十日。」

「三日。」

白藏立馬道:「做不到,絕對做不到,這三界山大得很,若有人能三日內突破萬頃琉璃的遮蔽……我、我把乾坤袖贈他!」

白藏以書痴化鬼,乾坤袖中儘是藏書,他說這話無異於人族的那句「腦袋剁下來當球踢」。

夜清微微蹙眉,神態間似有些倦意,他道:「不必搜遍三界山,她會來找你……到時用魂火燈辨認即可。」

白藏詫異道:「來找我?為何?」

夜清抬眸看他:「她命數將盡,想入你的長生道。」

白藏更懵了,他一堆話到嘴邊,最終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生生咽回去。

要命了……

魔域這位年輕帝尊,竟將萬頃琉璃給了一位垂垂老矣的仙族老嫗。

這說出去,三界說書人都得罵他扯淡!

-

宜居峰上,落搖打了個噴嚏。

小遮:「有人罵你!」

落搖又打了個噴嚏。

小遮:「有人想你!」

落搖揉揉鼻尖,笑道:「想必是爹爹想我了。」這般說著,她將厚被褥、厚披風和暖手爐都放進了靈囊中。

小遮看得五味雜陳。

神族從不生病,可沒了神骨的落搖,每逢入冬都會病上一場。

有次厲害了,三天三夜不退燒,青伏用盡三界靈藥,也不過是讓她睡得舒服一些,整個人卻一直迷迷糊糊。

落搖來三界山,自然是帶了足量的丹藥,尤其是那金色小瓶里,隨便一粒拿出去,都價值百萬靈石,可惜再好的丹藥,醫不了神骨受損。

落搖忍了忍,沒忍住這第三個噴嚏。

小遮沒法再自欺欺人,急道:「外頭下雪了,要不明日再去長生峰?」

落搖正要說話,就見外頭飛來一隻紙鶴,紙鶴落到她掌心,姜且的聲音響在她耳畔:「落搖師妹,今日峰上有些急事,你過幾日再來長生峰罷!」

小遮:「太好了!」

落搖皺了皺眉,沒一會兒竟又飛來一隻紙鶴,打開后還是姜且的聲音:「嗐,又沒事了,你若想今日過來,便來吧,若想明日也行,不過師尊出關了,我得在一旁伺候,可能沒法去山下接你了。」

小遮懵了:「什麼情況,怎麼一會兒功夫又變了。」

落搖沒再猶豫,起身道:「走吧,以防夜長夢多。」

萬一再有急事不讓她上山,錯過了鬼聖出關的日子,再等……又不知是幾個月以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這章還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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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桃花債遍布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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