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我瘋狂地愛著你

98.第98章 我瘋狂地愛著你

屋外,狂風驟雨仍然在摧殘萬物。

屋內卻十分安靜,只剩下兩人呼吸聲和蠟燭燃燒的滋滋聲響。

姜問鈺放下手中的筆,目光移動至宣紙上的字,危險。

她垂著眼皮,輕聲問:「談殊,值得嗎?」

「值得。」談殊說,「守護你的自由,勝過永遠。」

啪嗒,啪嗒。

姜問鈺視線變得模糊,紙上『危險』二字墨水被浸濕,暈染開。

她抬手摸了下眼睛,觸感濕潤。

是淚水。

怎麼又哭了。

上回看見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的談殊也是,身體似乎比頭腦更先一步告訴姜問鈺。

她心疼他。

頭腦是理智的,但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心動佔據了上風。

談殊半垂著眼皮,站了片刻,擔心姜問鈺站麻了,正欲收手後退,腰間忽然一緊。

姜問鈺轉過身,手臂緊緊抱住談殊精壯的腰身,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耳畔響起談殊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談殊低頭看她,耳聰目明地聽到了細微抽泣聲,他皺了皺眉,低聲問:「哭了?」

「沒有。」姜問鈺帶著鼻音,平日脆甜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我看看。」

談殊大手扣在她肩膀,就要拉開兩人距離,姜問鈺摟住他腰的胳膊卻更緊了。

「都說沒有了!」

嘖。兇巴巴的。

談殊還能怎麼辦,只能任由她抱著自己,把眼淚全蹭在他剛換好的衣服上了。

談殊已經能想到等姜問鈺哭完,理智回歸的第一件事就是嫌棄地把他推開。

談殊眼帘低垂,一手攬住姜問鈺的腰,讓她貼緊自己,一手覆在姜問鈺腦後輕輕撫摸,安慰著她。

他閉上眼道:「你再哭,我就是真的作惡多端了。」

「世子,你平時作的惡還少嗎?」

「確實不少。」談殊笑了下,話音一轉,又道,「但我沒弄哭過小姑娘。」

姜問鈺靠在他胸膛仰首,望著談殊的下巴,眨巴眼睛道:「可是你明明弄哭過我好多次。」

「是嗎?」談殊不正經地笑了笑,「那我只弄哭過你。」

「我都是假裝哭的。」姜問鈺白凈的臉龐被燭火渲染得微紅,眼眸上蒙著薄薄的水霧,「只有世子會憐惜我的眼淚。」

「你不哭,我也會心疼你。」

談殊溫熱的手掌捧著姜問鈺的臉,指腹溫柔地摁擦她眼角的淚。

姜問鈺瑩瑩杏眸望著他,目光描繪談殊的面容,片刻,她眼裡綴上點點溫柔的笑意。

「世子,你有時候真的善良感爆棚。」

談殊聽笑了:「我有這個東西嗎?」

「有的。」

談殊指腹忽然不輕不重地摩挲姜問鈺的下唇,引得她顫了顫眼睫。

姜問鈺目不轉睛望著男人黑漆漆的眼瞳,安安靜靜地沒說話,任由他的手擦拭她的肌膚,摩挲她的唇。

談殊的目光如炬盯著姜問鈺靈動的眉眼,收緊的喉結暴露了他在剋制自己。

兩人似乎在較勁,看誰先敗下陣來,誰受不住先跨過線。

「親一個?」終還是談殊忍不住,嗓音微啞問她。

姜問鈺搖頭:「說好了不許親我的。」

談殊喉結滑動了下,乾燥溫暖的大手撫著姜問鈺的面頰,指尖輕撥弄一下她的耳垂。

「那你親我。」

姜問鈺沒有動作,只說:「世子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你對我來說很危險嗎?」

「記得。」談殊道,「你說我險些殺你、跟蹤你、逼問你、恐嚇你。」

姜問鈺踮起腳尖,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兩人近在咫尺,呼出的氣體噴洒在對方肌膚上。

「不是那種危險。」姜問鈺仰臉,說話間,唇瓣開闔,似有似無碰到談殊微涼的薄唇,「是這種危險。」

若即若離最為撩人。

談殊聽得眯起眼來,眸色暗沉,再也無法剋制住,低頭吻了上去,他一邊吻著她,一邊直接把人抱起來。

姜問鈺原本還是踮腳仰頭的,被談殊抱起,手撐著他的肩膀,變成了她低頭,他仰頭。

雷雨交加,天色暗淡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屋裡燭火燃燒,炭火烘烤。

天地變得非常窄小。

小到一座城,一間屋子,一片寸尺之地。

世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

爆裂開的情緒,激烈跳動的心臟,纏吻間的情動……似乎在告訴他們,只有彼此才是真實的。

良久,姜問鈺抱著男人的脖子,臉蛋埋在他頸間,喘著呼吸,氣息不穩道:「世子,我現在信你了。」

談殊將人抱緊,耳鬢廝磨間哼笑了聲。

晚膳時間到,見姜問鈺遲遲不來,陸璇便來找她,在門口敲了三聲又三聲,門終於開了。

「我還以為你……」陸璇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見了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青年。

談殊姿態懶散地靠著椅背,坐在案前,修長漂亮的手拿著毫筆在紙上龍飛鳳舞不知在寫什麼。

什麼情況?

姜問鈺彎眉道:「璇姐姐。」

陸璇收回視線,詫異看向姜問鈺,拉住她的手,往外挪了小步,小小聲問:「姜姜,談殊怎麼在這裡?你該不會一直在金屋藏嬌吧?」

姜問鈺撲哧笑了聲:「沒有,他今日剛來的。」

「這北都形勢穩定,談殊把兵權交給皇帝,他現在只是個空殼世子。」陸璇有理有據道,「他配不上你。」

姜問鈺眼裡笑意盈盈:「先別管配不配得上了,是要用晚膳了嗎?」

她要餓壞了。

陸璇這才想起自己來的原因,便點頭:「見你沒來,以為你出事了,我來看看。」

「那走吧。」姜問鈺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

陸璇睨一眼屋裡的青年:「談殊呢?」

「不管,餓不死。」

姜問鈺跟談殊歪腦袋示意了下,便關上門,跟著陸璇走了。

談殊一人坐在案前,隨意提筆寫了寫,沒一會兒就鬆手,抬起下巴,環視周圍。

談殊不是第一次進姜問鈺住的寢屋,卻是第一次打量。

屋裡各處都放著瓷器,瓷器里插著兩三株盛開燦爛的桃花、梅花,別有一番雅緻。

裝飾的花朵,色彩艷麗不俗的屏風,上好綢緞的床幔,案几上擺著吃了一半的點心和蜜罐……

是姜問鈺的風格沒錯了。

朝氣蓬勃,充滿生機。

談殊掃過梳妝台,目光被敞開的方盒吸引住,他踱步走過去,低頭一看,裡面裝的是他送給她的步搖。

談殊抿唇笑了笑。

從霖州、到都城、到溯州,再到東爻皇城,她都帶著。

至少還算是喜歡他送的東西。

-

姜問鈺提著錦盒回來時,發現談殊躺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她把錦盒放在案几上,拿了薄毯靠近,動作極輕給他蓋上,還沒蓋好,談殊卻沒徵兆地蹙眉睜開眼

黑沉沉的眼瞳漠然,帶著殺意和壓迫感。

四目相對,姜問鈺茫然地眨了眨眼。

毯子卡在半空,蓋還是不蓋呢?

「世子,你要繼續睡,還是……」

沒等姜問鈺說完話,談殊伸手將她拉近,緊緊抱在懷裡。

姜問鈺重心不穩,直接跌趴在他身上,懵懵懂懂。

談殊下巴磕在姜問鈺肩上,手臂圈得死緊,嗓音低啞:「告訴我,這不是夢。」

姜問鈺愣怔住了。

她沒想到他從容傲慢的姿態下,如此惴惴不安。

「不是夢。」姜問鈺手拍著談殊的背,輕聲細語地安慰,「要不要我咬你一口,讓你確認一下?」

談殊漆黑的眼珠轉了轉。

難得她主動提出肌膚之親,拒絕的話,他就虧大了。

「咬哪裡?」談殊反問。

姜問鈺想了想:「耳朵吧,比較方便。」

於是,姜問鈺側首,力道不重地咬了口談殊的耳朵,落下個牙印。

那刻,談殊渾身閃過酥麻感,心尖顫慄了幾下,抱住姜問鈺的手臂也緊了緊。

姜問鈺整個人都伏在談殊身上,也沒催促,就這樣讓他抱著她。

濃烈的情緒得以停靠,談殊恢復往常的無所畏懼,問她:「你要說什麼?」

姜問鈺道:「世子是要繼續休息,還是先吃點東西。」

談殊問:「有什麼吃的?」

「都是我喜歡吃的。」姜問鈺懶得細數,「世子喜不喜歡,我就不知道了。」

談殊輕哼一聲,道:「你連我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

「你又沒跟我說過。」姜問鈺立即甩鍋,「我怎麼會知道。」

「你沒問過我。」

「我問過的。」姜問鈺說,「之前在霖州的時候,我問過你喜歡什麼,缺什麼,結果你要我跟你生氣。」

談殊笑道:「那確實是我不對。」

姜問鈺嗯了聲:「就是你不對。」

保持著躺抱的姿勢,談殊跟姜問鈺說了自己用食習慣,平日閑著無聊都在做什麼。

姜問鈺認真聽完,道:「沒記住,以後你還是自己找吃的吧,我不給你帶了。」

「那可不行。」談殊手欠毛病又上來了,指尖纏繞她的頭髮,「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放開我。」姜問鈺趴著有點累,沒再跟談殊胡扯,「起來吃飯。」

談殊鬆開手,姜問鈺手掌撐著躺椅扶手起身,卻被談殊惡劣地勾住腳,滑倒,再次趴在他身上。

趁姜問鈺生氣前,談殊抱著她起來,黑眸里的笑意就沒散過。

被伺候著,姜問鈺也懶得跟他計較。

談殊把姜問鈺放在椅子上,他則隨意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打開食盒把食物拿出來。

姜問鈺單手撐著腦袋,烏黑杏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談殊。

確實是瘦了。

「世子你多吃點。」姜問鈺把食物往前推了推,「別跟我客氣。」

談殊被她的話逗笑了:「我什麼時間跟你客氣過,不都是你跟我客氣嗎?」

姜問鈺沉吟片刻,贊同地點點頭:「因為我怕世子把家底敗完,到時候追著我討債。」

談殊冷笑道:「你就這麼怕我纏著你不放?」

「世間男子大多都有一個通病,認為施捨一點小小恩惠給女子,女子就該對他感恩戴德。他們總是覺得自己是救世主,拯救那些可憐的女子,再讓女子給他當牛做馬。」

少女的嗓音輕柔,語速不快不慢,話卻說得無比冰冷。

談殊輕撩眼皮,神色莫測道:「你覺得我也是?」

「不是。」姜問鈺笑意盈盈地搖頭。

談殊可不會覺得自己是救世主。

他連自己是誰都沒搞明白。

對於她的回答,談殊滿意點點頭,又追問前面的問題:「你怕我纏著你不放?」

姜問鈺拿出白玉笛,指腹摩挲笛面,聳拉眼皮,似乎在思考。

談殊冷冷看著她:「一個問題要想這麼久?」

「以前挺怕的。」姜問鈺老實道,「現在不怕了。」

談殊先是一怔,隨即手裡的筷子不輕不重地敲了敲碗:「怕什麼,要是嫌我煩,你弄死我就行。」

姜問鈺有些莫名地抬頭看他,見談殊的模樣不是在開玩笑,便眨巴下眼說:「世子武藝高超,會的技能多,身邊還有薛無涯,我弄不死你的。」

姜問鈺回答得相當認真,談殊卻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她:「你還真嫌我煩?」

姜問鈺不吭聲。

談殊:「說話。」

姜問鈺搖搖頭:「沒有。」

「這還差不多。」

談殊神情放鬆,恢復散漫的姿態。

姜問鈺忍不住了,撲哧笑出聲,又把湯蠱推給他。

「世子,你淋雨了,身體虛,多喝點湯補補。」

談殊抬眸,目光古怪看她,無聲詢問,你小瞧誰呢?

姜問鈺眨了下眼,佯作無辜看回去:「怎麼了?」

「我不虛。」談殊說。

姜問鈺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

談殊被她懷疑的眼神看得無語片刻,似笑非笑道:「是我對你太溫柔了嗎?」

談殊被姜問鈺的小心思勾來撩去,算是明白了外表看起來天真單純的人,實際背地裡玩得比誰都野。

「還好。」姜問鈺低頭笑道,「世子分寸感拿捏得很好,我很喜歡。」

一句我很喜歡,聽得談殊愣了愣,他回味幾遍后,沉聲應了句:「喜歡就好。」

姜問鈺知道自己很敏感,也知道談殊無時無刻都在留意她的臉色。

從小到大都是她在觀察別人的反應,突然有一個人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極其擅長捕捉細緻情緒的人。

姜問鈺起初是尤為警惕的。

談殊若是成為她的敵人,定然不好對付。

好在他沒有站在她的對立面。

談殊照顧了姜問鈺生活各方面,也照顧了她全部的情緒。

他在情感方面很剛強,愛與恨都異常炙熱。

談殊的喜歡即小心翼翼,又霸道滾燙。

姜問鈺沒辦法拒絕,也拒絕不了。

所以她在明知愛情是大忌的情況下,還是喜歡上他了。

愛情是大忌,是明知是忌,還要去犯。

「世子。」姜問鈺喊了聲。

談殊冷酷道:「說。」

「帶兵拿下李景恆的是蕭小將軍,他能動手殺敵了?」姜問鈺好奇道。

談殊抬起眼皮,幽黑的眼眸映著少女明媚的五官,目光灼熱幾分。

「不能。」他答。

姜問鈺若有所思,雙手捧著臉,小聲詢問:「世子,能不能八卦一下下?」

「都說了姜問鈺百無禁忌。」談殊懶懶散散地往椅背一靠,語氣帶笑,「想知道什麼。」

「蕭小將軍為何不能殺人?」姜問鈺還是小聲詢問。

談殊信姜問鈺不會把蕭元頌的事情說出去,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她說了。

四年前,談殊和蕭元頌還在邊塞打仗。

戰役里,一位士兵救了蕭元頌。

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蕭元頌讓士兵跟在身邊,做將軍隨從。兩人關係愈發好,好到蕭元頌都能無視長妄兄。

某日,談殊和蕭元頌偶然發現那名士兵是以女兒身從軍的。

「世子,你怎麼每次都能發現女扮男裝?」姜問鈺輕飄飄道。

談殊稍微坐直身,謹言道:「那名士兵在暗處偷看我和蕭元頌比試,我以為是刺客,便出手傷了她。是蕭元頌發現她是女子的,我只是出手傷了人。」

姜問鈺語氣不變:「你也出手傷過我。」

談殊:「……」

得找機會揍蕭元頌那小子一頓。

「傷哪了?」初遇那日,談殊記得他沒傷到姜問鈺,因為受傷的人是他自己。

姜問鈺一本正經道:「傷到我弱小的心靈了。」

談殊輕輕挑眉:「怎麼贖罪?」

「這個嘛。」姜問鈺捧起茶杯,喝了口,「暫時想不到,想到再找你吧。」

談殊笑了笑,手指輕搭桌面,漫不經心敲著,繼續說後面的事情。

軍中知道士兵女子身份的很少,蕭元頌是一個,談殊是一個。

知曉士兵是女子后,蕭元頌尤為關照她。男未婚女未嫁,長時間相處,難免互生情意。

戰爭即將結束,蕭元頌計劃著回去,向心上人家裡提親。

然而,變故出現了。

那名女子竟是敵國細作,深夜刺殺武侯爺未遂,被蕭元頌親手刺穿心臟,葬身邊塞了。

殺了她后,蕭元頌再也無法殺人。

一代將軍,愛上了敵國細作,本就荒唐。

更荒唐的是,將軍竟還因細作,無法再殺敵。

姜問鈺輕聲感嘆:「親手殺了心愛的人,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談殊輕叩桌面的長指微頓,目光輕點姜問鈺綁著葯布的手:「所以你不要太喜歡我。」

「但也不要不喜歡我。」

姜問鈺一怔,目光懵懂地看著談殊:「世子會背叛我嗎?」

談殊說:「不會。」

姜問鈺:「那我為什麼要殺你呀?」

「倘若我威脅到你,你隨時都可以殺了我。」

談殊語調懶洋洋,卻十分認真。

談殊無條件信任姜問鈺,就算是她捅他一刀,也相信是因為她有不得不殺他的理由。

姜問鈺聽得神色頓了頓。

安靜片刻,她問:「那世子呢?」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談殊盯著姜問鈺受傷的手,聲音低沉散漫,「你放一百個心讓我喜歡著就行。」

儘管已經知曉了答案,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那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姜問鈺看談殊的目光不由地放柔幾分。

-

東爻國,皇城西側府邸。

東方權聽著下屬彙報情況。

霍安然帶兵控制住東爻混亂的局面,祝離楓打算攻進皇宮,徹底佔領東爻國。

「霍將軍為何會願意幫晉安王?」下屬疑惑道。

「霍安然是位英武非凡的女將軍,性格剛烈,行事頗為大膽。她一直都以武力為王,幫祝離楓並不稀奇。」東方權風輕雲淡道,「祝離楓攻打張太後到速度快得令人震驚。」

「祝離楓前往都城受了重傷,回來后還敢直接對抗張太后,令人匪夷所思。」下屬道。

「匪夷所思?」東方權輕笑一聲,「一點也不奇怪。祝離楓想利用李招夷給談殊下蠱毒的事情讓北都國動亂,卻沒想到李招夷把自己作死了,新帝登基,而且新帝跟談殊關係還不錯。」

「北都國動亂一事,沒辦法進行下去。祝離楓心底自然會慌張。但是讓他主動出擊攻下東爻國,僅靠北都國還不夠。」

「家主指的是閣主跟北都國世子的事情?」下屬問道。

「是的。」

下屬臉有慚色:「祝離楓不像是會為女色亂了陣腳的人,家主為何篤定他會出手?」

東方權負手站起,眺望漸漸飄雪的天際,慢條斯理道:「姜問鈺她跟你打交道時候,會讓你覺得她完全信任你,讓你甘願為她付出生命,但實際上,她半點都不信你。她只相信自己。」

「這種人,是天生的王者。姜問鈺把人性看得很透,卻堅韌理智,極其獨立、極其警惕。所以,當我知道她相信談殊時,你知道我有多覺得不可思議嗎?

「姜問鈺竟然會相信別人,竟然會喜歡別人,竟然願意把希望寄託到別人身上。這叫祝離楓怎麼能不嫉妒,怎麼能不發瘋。曾經只信任自己的神,現在信任別人了。甚至,她信任談殊遠比信任他要多很多。」

「男人有種佔有慾。小姑娘喜歡他,他可以不喜歡小姑娘,但小姑娘一定不能喜歡別人。旁人絕不能覬覦小姑娘。更別提,祝離楓唯一信奉的神明喜歡上別人了,這種就會更瘋狂、更變態。」

「人一旦慌張,弱點就變得很明顯了。」

下屬聽完,擔憂道:「閣主若是發現我們利用她,會不會……」

「祝離楓是個變態瘋魔,能壓住瘋魔的姜問鈺又能正常到哪裡。」東方權不以為意道,「姜問鈺肯定知道我們在做的事情,她到現在還沒有對我們出手,證明她默認了我們的行動。」

「而且你認為祝離楓攻下東爻國,姜問鈺沒有暗中幫助嗎?」

下屬驚詫抬頭:「閣主是祝離楓的人?」

「不是。」東方權神秘莫測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姜問鈺的人早就在東爻國布局好了,祝離楓攻打張太后,姜問鈺在其中幫助了祝離楓。

一是為了看看祝離楓的實力;二是祝離楓跟張太后兩敗俱傷,姜問鈺能坐享其成。

夜色降臨,大雪紛飛,寒風凜冽。

東爻國迎來了新的一波洗禮。

晉安王帶兵攻打皇宮,四面八方的將士,火炮聲響起,雪花被硝煙熏染,融化或變色。

在晉安王對付皇宮時,外面新的一波人,悄無聲息地替換著,一波又一波的士兵突擊而來。

火光衝天,映亮半邊漆黑天空,人影晃動,黑煙狂卷,四處飄蕩著濃烈的燒焦臭味。

祝離楓除掉張太后,亦發現了異樣。

暗夜裡,一波高手從風雪裡襲來,祝離楓的士兵無力招架,十餘名暗衛出來護主。

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祝離楓面若寒霜,火光照得他眼角的淚痣越發妖冶。

祝離楓指著被暗衛圍攻的談殊,冷聲道:「拿下他的人頭,重賞。」

一聲令下,十餘件兵刃便齊向談殊身上砍落。

談殊不似平時懶散,全神貫注,周遭戰意冷肅,右手一揮,一柄短刀疾飛出去,正中其中一個暗衛的胸膛。

姜問鈺藏在屋檐角落,望了眼刀劍光芒飛舞閃爍的下方,又眺望遠處霍安然和石英他們的情況。

祝離楓身邊高手如雲,真不好搞啊。

東方權的人已經進來了,和祝離楓打起來了。

再等等。等一波又一波人全攬住祝離楓的人。

祝離楓轉身躍起時,姜問鈺看準時機,甩手使出十枚銀針,來勢洶洶,祝離楓還是躲過了。

而且還發現了姜問鈺的位置!

姜問鈺矯捷躲避,翻身而落,幾招過後,祝離楓如鐵箍般扣住了姜問鈺的手臂。

「阿瓊!」

姜問鈺矮身,一掀袖中機括,咻咻咻,三枝短箭如閃電般激射而出,一齊射中祝離楓小腹。哪知跟著拍拍拍三聲響,三枝箭都落在地下,似乎他衣里穿著甚麼護身皮甲。

祝離楓喊道:「阿瓊!」

姜問鈺揉了揉肩膀,眸帶冷意道:「阿瓊也是你能叫的?」

「殿下。」祝離楓立即換了種稱呼,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姜問鈺說,「你的願望我就要幫你實現了。」

姜問鈺:「我的願望?」

「復國。」祝離楓不疾不徐道,「殿下,你的國註定是你的國,若是你死了,國會跟你著睨陪葬,你如今還活著,這國自然是你的了。」

「叛國的人是你,你竟然還想著復國,請問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謝你?」姜問鈺嘲諷道。

「當年我叛國是迫不得已,迫於局勢,忍辱負重多年,為的便是今日。」祝離楓眼神虔誠看向姜問鈺,「只願為殿下一世為臣。」

「說是為了我,還不是都是為了你自己。一口一個為了我,你所說的為我便是害死我的父皇,我的母后?」姜問鈺杏眸儘是清冷之意,「別把你的貪念強加在我身上。」

「陛下和皇后的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祝離楓臉色沉靜道,「我對殿下始終是忠誠的。」

她知道他的低賤,她知道他的軟弱,她是他唯一的救贖。

自小受盡欺辱,他滿身罪孽無妨,殿下定然是神。殿下是永遠不會墜落的神。是這片領土的王。

國若是要破,那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落入別人手裡。

「一口一個忠誠,幹得儘是叛國之事。」姜問鈺手握利劍指向祝離楓命門,「連你自己的野心都不敢承認,祝離楓你可真令我噁心。」

祝離楓閃身躲過,姜問鈺又是一招,祝離楓提刀擋住。

數招之後,祝離楓刀挑著劍,姜問鈺手腕一顫,長劍落地,她翻躍避開攻擊的同時,射出三枚銀針,射向他胸膛的兩枚銀針仍是如中硬革,落在地下。第三枚銀針將到面門,祝離楓格刀一擋,銀針登時飛得無影無蹤。

姜問鈺左手突然一揮,兩根紅綾飛出,將祝離楓雙手雙腳分別縛住了。

見她突然出紅綾,祝離楓大出意料之外,姜問鈺何時學了裴珺的武功?

驚愕之際,姜問鈺左手連揚,祝離楓方掙脫雙手雙腳,脖子又被圈住。

正當他掙脫時,姜問鈺從后腰拔出匕首,幾番招式過後,祝離楓出刀試圖擋住姜問鈺的刀,卻沒想到此是虛晃一槍。

祝離楓的刀砍向姜問鈺的手臂,衣服劃開的聲音與皮肉裂開的聲音同時響起。

另一側,無數刀劍碰撞,仍然在斗個不停。

暗衛揮刀在談殊臉前一尺處虛劈兩下,呼呼風響,談殊揚身,長劍游龍般飛轉,刀劍相擊,錚錚之聲甚是刺耳。

另一個暗衛雙手各持一刀,全神貫注地凝視談殊,勢要從旁側襲擊。

談殊縱身旋了旋,一腳狠戾踹倒暗衛。

……

陸璇攻破其餘地方,帶兵趕來時,見著的一幕是。

祝離楓橫著在地,頸中鮮血兀自汩汩流出,已然死去。

筋疲力盡的姜問鈺亦躺在地上,渾身浴血,染紅了地上一灘血。

陸璇心下駭然,忙跑過去,聲音惶急:「姜姜!」

-

姜問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當年國破后,白紫和陸湛還笑臉相待。

他們一家三口用著晚膳。

白紫喂白瓊喝一碗苦藥湯,白瓊昏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白瓊要去找父皇和母后,看見的卻是屍體已經涼的陸湛和正拿簪子刺進脖子的白紫。

剎那,鮮血溢出,生命消散。

那抹紅,像是無數根針刺進白瓊的眼睛和心臟。

白紫撐著最後的一口氣,給白瓊留了遺言。

好好活下去。

勿念,勿歸。

還有最後一句話,白紫沒有說完。

她說:「阿瓊,你是我全部的心意,我只願你今後喜樂過一生。」

白紫的模樣愈發清晰,她常穿著一身紫衣,五官明艷,挺拔的鼻子上有一顆小小的痣。

白紫此生無怨無悔,唯一所念的只有尚年幼的女兒。

白紫沒有當過別人的女兒,她出生的時候父母已雙亡,所以她不知道做人女兒是什麼樣子。

而母親這個角色是極其複雜,極其不好做的。

白紫是第一次做母親,她想把最好的都給白瓊。

卻忘記問白瓊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白瓊自幼心智成熟,聰穎過人,親人是她心底里唯一的避風港,唯一的軟肋,因此她不會拒絕白紫和陸湛塞過來的一切東西。

他們都是第一次做彼此的親人,他們都在為對方考慮,卻忘記了去詢問對方的想法。

……

東爻國國滅,瀛國復國。整頓朝綱,安撫民心……陸璇平日忙來忙去。

那場廝混戰亂里,死的死,傷的傷,沒一個好的。

霜寒露重,大雪紛飛。

姜問鈺站在曾經燒毀的宮殿前,絲絛高高飛揚。

這場雪跟當年一樣大。

姜問鈺的心口驀地抽痛幾下,鼻尖發酸,吸了吸鼻子,她剛醒來沒多久,身上著的輕紗又輕又薄,頓覺涼意入骨。

寒冷讓姜問鈺思緒清醒不少,倒是沒哭出來。

她閉上眼睛,身上落了一層小雪,彷彿快要融在雪地里了。

風雪中,一隻結實的手臂伸來,攬住姜問鈺的肩膀,隨後將厚重衣服披在她身上。

姜微鈺將眼睫上沾的雪渣眨掉,抬頭看談殊:「世子。」

「跟你說了多少遍,別給自己找罪受。」

談殊拉高長袍罩住姜問鈺,避免她被風雪侵染生寒。

他裹好姜問鈺后,又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略帶無奈地調笑道:「你凍壞了,心疼得不還是我。」

姜問鈺向談殊依偎去,貼在他胸膛上,雙手摸索圈住他的腰。

談殊沒再說話,只是靜靜陪她站著。

雪未歇,蛛絲般的雪密密匝匝把兩人織了進去。

姜問鈺定定望向遠方,一如當年遙望燃燒起的大火。

不一樣的是,姜問鈺沒有倒下。

以及,她身邊多了一個羈絆。

姜問鈺抱著談殊的腰,依偎在他胸前,完全的信賴。

一陣狂風夾著雪飄襲來,姜問鈺雙手環得更緊。

世間一切皆成空。

隨著雪飄來的悲涼,也終將隨著一場雪散去。

不知過了多久,姜問鈺意識渙散時,她聽到了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苦盡甘來了,我的英雄。」

微妙而深情的話語滲入姜問鈺的內心。

姜問鈺身子后揚,仰首看談殊,忍不住笑道:「世子,你真的要成為一塊冰了。」

談殊肩膀和頭頂都掛著雪花,整個人寒氣逼人。

他低頭看她。

「你湊近些。」姜問鈺眼珠轉了轉。

談殊聽話地垂下頭,靠近她。

視線相接,姜問鈺仰臉,柔軟的唇貼近他的薄唇,輕輕啃咬。

一剎那,談殊心跳停了一瞬。

「有點涼。」姜問鈺說。

「只是為了試溫度?」談殊沉聲道。

「當然不是。」姜問鈺又咬了咬,笑容明媚,「給你取暖。」

談殊伸手撥掉她頭上的雪花,懶洋洋笑道:「回去再取。」

姜問鈺烏黑杏眸倒映著他的模樣,忽然道:「我背世子回去。」

「當真?」談殊有些驚喜。

姜問鈺:「嗯!」

「行。」談殊眯眼笑看她,「明年下雪再讓你背。」

回去的路上,姜問鈺趴在談殊背上,伸出手,雪落在她掌心,冰冰涼涼的。

姜問鈺覺得手涼了,便伸手摸談殊的臉頰,讓他的臉溫暖自己的手,暖和后又繼續接雪,涼了后又貼著談殊的臉。

反反覆復幾次,談殊都被她氣笑了:「玩我,很開心嗎?」

姜問鈺卻輕咬他耳朵:「世子。」

「嗯?」

「我們私奔吧。」

談殊愣了愣,隨即勾唇笑道:「好啊。」

翌日。

陸璇收到了石英送來的三封信。

陸璇近日忙得焦頭爛額,想著姜問鈺休息好就可以交給她了,結果姜問鈺一聲不吭跑了。

「信里都寫了什麼,我頭疼眼睛疼,不想看。」

石英打開第一封信,清冷冷地念道:「我懷了。」

「什麼?!」陸璇一陣晴天霹靂,柔和的嗓音變得刺耳,「懷了!?」

相對於陸璇的激烈反應,石英相對平穩,只是額角抽搐了幾下。

她面無表情打開第二封信:「我身懷一天長宿睡不起的絕技。」

陸璇:「……」

姜問鈺人不在這裡,他們卻被她嚇得半死。

石英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繼續拆開第三封信。

「做一個國家的皇帝,擁有無上權力,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黎民百姓,所以一定要懂得謙卑處下。

千鎰之裘,非一狐之白。璇姐姐有乘風化雲的本領,也有一顆謙卑之心,瀛國女帝的位置,璇姐姐比我合適。

我之所向,四方天地,而非一隅。

我做我的扶天閣閣主,恣意江湖,做江湖一霸。

若是國之需,璇姐姐一聲,屆時便會經天緯地之才,匡扶社稷。」

意思就是姜問鈺不想被皇位鎖住,不想處理朝廷事情,不想混官場,不想跟文武百官拉扯,不想上早朝,只想睡懶覺。

她要向前走,她要自由自在。

信里還寫了關於陸璇的病,姜問鈺有了新的發現,屆時尋到醫治方法,她再回皇城。

陸璇啼笑皆非,沉默片刻后,說道:「姜姜還是和從前一樣任性。小時候國子監上學也是,經常出一些機靈主意,搞得太傅老師對她又愛又恨。」

石英點頭贊同。

姜問鈺就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孩子。

恨並不是說討厭的意思,而是姜問鈺讓人拿她沒辦法。

與此同時,陪著明安練武的蕭元頌仰天長嘯:「長妄兄拋棄我闖江湖去了!」

明安變得沉穩了不少,舉手投足盡顯帝王之范,但聽到此話,還是忍不住問道:

「師兄把姜姑娘丟到洪澇災害的地方,不給她吃飯?」

「師兄也太壞了!」

……

一個月後,峽谷。

山風吹得林稍的樹葉嘩啦作響,金燦燦的夕暉飛馳而來。

抹了胭脂,畫了眉,精心打扮一番的姜問鈺坐在草地上,抬頭望著廣袤無垠的天地。

西方殘陽烈烈如血,煞是好看。

拂來的山風和眼前的美景令她心裡酥酥軟軟的,高興快活。

談殊支起一條長腿,懶懶散散地坐著,身軀微向後揚,落在額前的碎發跟著輕風浮動,掩在碎發底下的,是一雙漆黑肆意的眸子。

那雙黑眸映滿了少女明媚耀眼的笑顏。

姜問鈺側首看去,撞入青年灼熱的目光里,她猛地撲上去:「世子!」

談殊被姜問鈺撲倒,躺在草地上,將她摟在懷裡。

他們兩個像傻子一樣在地上樂呵呵地滾了三圈。

談殊修長的手指輕輕梳理姜問鈺凌亂的鬢髮,懶聲道:「再滾下去,可不止頭髮亂,衣服也會臟。」

姜問鈺無所謂道:「那就臟好了。」

談殊問:「你潔癖丟海里了?」

昨日還因為他訓鸚鵡的時候,鸚鵡飛到她肩膀上,把她衣服弄髒,跟他生氣。

「髒了買新的就好啦。」姜問鈺笑盈盈道,「我很有錢,比世子還要富有。」

談殊聽笑了:「你哪來那麼多錢?」

「一部分琴月賺的,一部分從司空樓那裡搜刮來的,一部分我坑來的。琴月就是之前在蘇府和我一塊的小姑娘,她很有經商頭腦。」

「坑?」

姜問鈺面不改色道:「就是在春天挖個坑,把錢種進去,等秋天長出來。」

談殊輕挑下眉,以一種『你簡直是絕世天才』的表情看著姜問鈺。

「世子,跟你說個八卦。」姜問鈺興奮道。

談殊很樂意接受她的快樂,輕抬下巴,示意說。

「公孫大夫和子扁師父二十幾年前分開的原因是因為子鵲師伯反對他們在一起。」姜問鈺緩聲道,「子鵲師伯對弟媳婦的要求很嚴厲,但公孫大夫家世不好。」

談殊眉目平靜聽完,漫不經心道:「所以你的子鵲師伯孤獨終老是不是活該?」

「世子!」

「說吧,你心裡是不是這麼想的。」

姜問鈺本來還想叫談殊不要這麼說仲子鵲,聽到他這個問題,誠實地點了點頭。

談殊沉思道:「過幾日隨我去邊塞見我父親和兄長?」

姜問鈺目光懵懂:「為何?」

談殊好整以暇看著她:「你說呢?」

姜問鈺卻搖搖頭:「不去。」

輪到談殊問原因了。

姜問鈺乖巧道:「我怕陌生人。」

談殊:「……」

談殊又好氣又好笑:「你再說一遍你怕什麼。」

姜問鈺半點沒憋住,埋在他胸膛笑得開心。

談殊目不轉睛地注視她一會,也跟著笑了。

「談殊。」姜問鈺抬頭看他,眉眼間具是明亮的笑意,「你喜歡我嗎?」

談殊說:「我瘋狂地愛著你。」

世間有兩個我,一個是願為你死的我,一個是願為你活的我。

這兩個我,都在瘋狂地愛著你。

「千鎰之裘,非一狐之白。」比喻治國需要眾多人才的力量。

出自《墨子·親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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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每天都在扮演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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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8章 我瘋狂地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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