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第277章 昭昭(四)
第277章昭昭(四)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從舞台上下來,崴傷了腳,沒有人敢背你去醫院,最後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主動上前,背著你去醫院做了檢查。」秦爻深深的注視著宋昭昭:「宋昭昭,我就是那個男人。」
宋昭昭怔怔的看著秦爻,饒是想過很多種原因,但是她也絕對想不到,這個人是秦爻。
「怎麼可能」宋昭昭張口結舌,一臉茫然的看著秦爻,聲音忐忑不安:「怎麼可能是你」
「為什麼不可能?」秦爻認真地注視著宋昭昭,他眉眼低垂,眼神再認真不過:「昭昭,是我。」
那時候,我站在人群中間,看著你熠熠閃光的樣子,可能就已經動心了。
世人愛你才華皮囊,美好的一切,而我所愛的,是你野心勃勃的眼睛。
「我知道,那個時候你不可能注意到我,而那個時候的我,也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做到保護你,所以我什麼都沒有做,更沒有打攪。」
秦爻朝著宋昭昭逼近了一步,他的狐狸眼神色更幽深,凝視著女孩子皎潔美好的面容,「但是現在,我可以好好保護你,昭昭,我想要給你的,是你想要的一切。」
宋昭昭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了秦爻的這番話。
她手握成拳,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看向秦爻:「可是.我不能答應你。」
這個拒絕,在秦爻的預料之中。
男人眼中慵懶散漫的笑意不減,一臉不動聲色的問她:「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想要的,不是愛情。」宋昭昭的眸色堅定:「秦爻,我只想握緊自己親手創造的一切。」
她說得這般認真,每一個字,都不能再更慎重。
秦爻明白,現在不是繼續逼近的時候。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後退,笑意加深,輕聲道:「好,那我給你時間,昭昭,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是觀眾席下那個為你喝彩的觀眾。」
這話對於宋昭昭而言,殺傷力很大。
心中有異樣的情愫,開始瀰漫開。
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兩人一路並肩作戰,已經有了足夠充足的回憶。
只不過是生命抉擇的分叉路口,這一次的宋昭昭,不想去做那個感情用事的人。
「所以,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作戰嗎?」宋昭昭不確定的看著秦爻。
秦爻的笑容愈發坦然,他的話語直白而溫柔:「不然呢?我們公司現在,就你這麼一顆搖錢樹。」
「你開這個公司,不會是為了我吧?」
「你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秦爻嗤笑了聲,懶懶道:「宋昭昭,我才不是這種感情用事的人,你也不需要這樣的人,陪在你的身邊。」
宋昭昭沒忍住,笑了。
她在一旁的酒柜上隨意地拿了一瓶紅酒下來。
宋昭昭對於紅酒沒有什麼研究,也看不懂,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挑眉道:「這個貴不貴?」
秦爻說不貴。
「那我們坐下喝一杯吧。」宋昭昭說:「慶祝我們達成共識,並肩攜手的第一天。」
宋昭昭拿到了歌后,是在兩年後的冬天。
秦爻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說陪著宋昭昭,就真的這麼春夏秋冬,陪了好幾個輪迴。
如果讓宋昭昭回想起這兩年的時光,大概就是在不斷重複的練習和進取。
秦爻一直都陪著她,所有加班到深夜,因為歌曲創作緊張焦慮到睡不著的時候,都是秦爻陪著她的。
第一年的新年,兩人坐在落地窗前吃著炸雞啤酒。
秦爻說:「宋昭昭,你要學會怎麼調節自己的情緒。」
宋昭昭接過已經沒了皮的雞腿,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怎麼調節?都已經一年了,我還是沒有寫出滿意的歌。」
「我這個虧本的人都不怕,你怕什麼?」秦爻挑眉,拿起一旁的啤酒喝了一口。
他指了指面前絢爛的煙火,笑著道:「你看,周應淮又在放煙花鬨他的媳婦兒。」
宋昭昭也忍不住笑了,「江檀像個孩子。」
「我們昭昭可不是孩子。」秦爻慢悠悠的說。
宋昭昭問他,那我是什麼呢?
秦爻說:「宋昭昭是大雁,會飛到很遠的地方,去到很遠很遠。」
「之後呢?」宋昭昭笑了,大概是被新年的情緒感染,寫不出歌曲的焦躁淡了很多,她好整以暇地問:「我就去浪跡天涯啦?」
「大雁是候鳥,候鳥都會遷徙。」秦爻的聲音少了方才的笑意,突然就變得很認真,他說:「昭昭,不管你想走的多遠都可以,我會一直在寧城,等你回來。」
「可是我記得,秦家在港城。」宋昭昭側過臉,看著秦爻在煙花中精緻深邃的臉,「你還能一輩子都不回去嗎?」
「不就是一輩子嗎?你要是想,我就在寧城開著這個唱片公司,陪你一輩子。」秦爻又喝了口酒,他說:「宋昭昭,人生有得必有失,我和你一樣,我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可以拋棄。」
這句話,宋昭昭記了很久很久。
也是在這天晚上,宋昭昭寫出了自己一直都沒有寫出的歌。
歌名就叫《不可割捨》。
宋昭昭沒有告訴任何人,這首歌是因為誰才有的。
可這個世上,沒有一個創作者,會不愛她的繆斯。
宋昭昭憑藉《不可割捨》,成功拿到了第二年的歌后。
而此時,歌后的頒獎典禮上,宋昭昭從主持人的手中接過獎盃,當著所有媒體的面,笑容明媚張揚,輕吻了一下手中的獎盃。
這是對她這兩年的努力,最好的交代。
秦爻也真的就如他說的那樣,坐在了觀眾席上。
他跟隨著眾人鼓掌,一雙狐狸眼,漂亮的惹人側目,只是他的目光,卻從始至終,都只是看著宋昭昭。
「昭昭,關於這次得獎,你有什麼想要對歌迷說的嗎?」主持人笑容親切,將話筒遞到了宋昭昭面前。
宋昭昭從容不迫的接過了話筒,笑容明亮,「首先,當然是要感謝所有歌迷朋友們一路的陪伴,我這一路走來,有過很多次迷失,也有過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還好,我最後沒有走錯路,沒有做錯選擇。在這裡,我除了要感謝我的歌迷朋友們,我還要感謝一個人。」
主持人聞言,笑著道:「聽昭昭的語氣,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呢!這個人在現場嗎?」
「在的。」宋昭昭的目光落在了觀眾席上的秦爻身上。
而秦爻唇角帶著笑意,眉眼溫柔的看著台上的小姑娘,這一刻,所有的燈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秦爻聽見她說:「謝謝你陪我這麼久,現在我算是實現夢想了,所以,秦爻,你要不要上台,來抱抱我。」
現場的粉絲,發出了喝彩和尖叫。
所有的鎂光燈和攝像燈光,都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嘈雜。
秦爻眼中的笑意更重,他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宋昭昭面前。
人潮沸騰,俊美異常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下,低頭看著面前剛剛拿到影后的明艷玫瑰,他垂眸,聲音柔柔的:「可以嗎?」
宋昭昭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她直接撲到了秦爻的懷中。
現場一片沸騰的尖叫。
秦爻低垂著頭,下巴輕輕擦過宋昭昭的發頂。
他聽見了宋昭昭堅定的聲音。
宋昭昭說:「這首歌是因為你才存在的,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秦爻先是一愣,之後,眼中的柔和更重,將宋昭昭抱得更緊:「那真是我的榮幸。」
「秦爻。」
「嗯?」
「我把我的榮光分你一半。」
「謝謝。」
「口頭謝謝可不行,真的要謝,你能不能帶我去港城看看呢?」
現場分明是那麼的吵嚷,可是秦爻將宋昭昭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秦爻抱著宋昭昭的手莫名的發顫,他閉了閉眼,眼尾泛紅:「好啊,那我能不能和他們說,我是宋昭昭的秦爻。」
宋昭昭在秦爻的懷中抬起頭,她眉眼彎彎,一雙眼睛那麼亮,她說:「我以為,這是我們的共識。」
不同於現場眾人的熱鬧鼎沸,頒獎晚宴門口處,一道影子形單影隻,十分的寂寥。
是鄭珩。
他這幾年變了很多,少了從前的張揚和少年氣,整個人成熟了,也穩重了。
只是人和人的成長線,一旦沒有相交,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鄭珩看著台上,被秦爻抱在懷中,滿臉幸福的宋昭昭,終究是清楚的明白,自己大概是永遠失去她。
如今,鄭珩回想兩人的開始,其實無非是大少爺一時興起,對一個滿身是刺的十八線小歌手產生了興趣罷了。
鄭珩那個時候太年輕了,也太驕傲,他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妄為,會給宋昭昭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後來,當他知道宋昭昭因為他失去了嗓子,失去了引以為傲的事業,他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愛對於宋昭昭而言,只是傷害。
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放下的。
說放下談何容易。
除去過人的身家,鄭珩也就是個普通人,肉體凡胎,會痛會苦。
他沒有辦法真的做到安之若素,也沒有辦法隔岸觀著宋昭昭一步步走到別人身邊去。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呢?
他追到了港城,他字字句句的道歉,宋昭昭多倔啊,就是不肯原諒。
鄭珩後面也就勸說自己,真的去放下。
後來那一年,江檀和周應淮結婚的第一年,他們都在明園,一起過新年。
宋昭昭從頭到尾都很開心,她幫江檀包餃子,她陪著江檀和蘇月說著玩笑話,她站在大廳里,和兩個小姑娘笑作一團。
她那麼快樂,只是這份快樂里,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鄭珩和周應淮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周應淮語調隨意,淡淡的問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嗎?」
他說放下了。
其實沒有。
那個時候只是覺得,這樣對宋昭昭,可能更好一點。
時間推移下去,他漸漸的明白了其實愛不一定就要得到,愛也可以是放手。
他說放下了,只是自己放下了執念。
吃餃子的時候,他面不改色的坐在離宋昭昭最遠的地方,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這個寧城的天氣,實在是惡劣。
吃過飯,江檀和周應淮送他們離開,外面又開始下雪。
宋昭昭沒有開車過來,也不想麻煩江檀,一個人站在路邊等車。
鄭珩鼓足了勇氣,才將車子開到了宋昭昭面前。
路燈下,女孩子的身量纖細,在雪色茫茫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羸弱無辜,她眨眨眼,看著自己,露出一個很平和的笑容:「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家。」
「順路的。」鄭珩的喉嚨發苦,他沙啞的嗓音在雪色中更加寂寞:「昭昭,今天是新年,我送你回家吧,就像普通朋友一樣。」
宋昭昭眼中的笑容,淡了點,她認認真真的看著秦爻,唇角的笑容微微斂起,聲音變得認真:「可是鄭珩,我們城東城西,怎麼會順路呢?」
我們要去的,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目的地。
他們曾經深深的相愛過,是非常非常的深切的愛過。
所以鄭珩又怎麼會聽不出宋昭昭的話外之音。
他的眼底潮濕更重,看著宋昭昭平靜寡淡的眉眼,不由得苦笑加劇:「那就當我想要送你,也不可以嗎?」
宋昭昭說不可以。
她將兩人之間的關係,劃得涇渭分明,再也沒有一絲絲越界的可能。
鄭珩驅車離開時,從後視鏡看著宋昭昭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到了最後,徹底消失不見,他不知為何,竟然眼眶一熱,就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出聲。
後來的時日,無非都是有條不紊的年歲。
鄭珩的人生,本就該是有條不紊的。
他去了很多地方,國外的那些僻靜的小島,都自己去看了看。
聽見宋昭昭的新歌,是在機場飛機落地的那刻。
隔壁座位的小姑娘藍牙耳機斷開,歌聲飄出來。
鄭珩該有多麼了解宋昭昭,了解到只是一個聲音,就能認出她。
那個不小心公放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笑著說:「先生對不起,我愛豆發新歌了,我這幾天都在聽。」
「宋昭昭。」
男人一身矜貴俊美,看起來商務范十足,卻能夠準確的念出這個名字。
小姑娘很震驚,瞪大了眼睛看著鄭珩,說:「這位先生,你也是宋昭昭的粉絲嗎?我們昭昭居然還有這麼帥的粉絲!」
鄭珩笑了笑,說是的,宋昭昭的每首歌,自己都聽了。
「先生,是這樣的!」小姑娘激動的拿出了手機,「我是宋昭昭寧城粉絲後援會的管理員之一!你想不想參加我們寧城的粉絲後援會,有什麼物料,我們都會發在群里。」
這個感覺很奇妙,鄭珩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瘋,竟然真的就聽了這個小姑娘的話,加了個莫名其妙的粉絲後援會。
後來,鄭珩參加了群里好幾次活動,無一例外,出錢不現身。
群里的人都在討論,他是什麼闊綽的粉絲。
鄭珩卻只是看著宋昭昭的海報畫像,之後一張一張的疊好,讓管家收起來。
而此時,他同樣也沒有上前。
她站在人群的角落,看著宋昭昭和秦爻相擁的畫面。
鄭珩不知道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情緒,太複雜了,人心竟能複雜到這個程度。
鄭珩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遇到了之前飛機上的女孩子。
小姑娘一眼就認出了鄭珩,笑著拉住他,一臉驚喜:「這位先生!你也是來看昭昭的吧!我們等等要去找昭昭合影!你要不要一起!」
鄭珩嘆了口氣,淡淡地說:「不用了,你們去就好。」
「你不想去看看昭昭嗎?」小姑娘不解地問。
秦爻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
不想嗎?
他想的快要發瘋了。
可人間的面早就有定數了,他和宋昭昭終此一生,大概都不會再相見。
後來,鄭珩從那個寧城的粉絲後援會退了出來。
鄭家給他安排了新的聯姻對象,門當戶對的蘇小姐,笑顏如畫。
鄭珩和對方說了自己的訴求,對方明理清醒,平靜的說:「鄭少爺,不是你一個人心裡有人的,我心裡也有。」
鄭珩一愣,難免歉意的看著蘇小姐。
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但是鄭珩和那位蘇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約定好的,默契的都推遲著婚禮。
不久后的冬天,管家和從前一樣,將港城日報遞給了鄭珩。
鄭珩從前看,都是不動聲色的,隨意瀏覽一眼,就扔到了一邊。
可是今天,他拿著報紙,整個人宛若石化,僵硬的端坐了很久很久。
之後,那張報紙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管家連忙低下身去撿,便看見頭版頭條,是宋昭昭和秦爻婚禮的消息。
「少爺.」管家一愣:「這是你之前想帶回家的.」
鄭珩不置可否,他眉目深沉的看著門外,最後一塊大石,好像徹底落地了。
他開口,平靜到不能再平靜:「和蘇家小姐說,若是想要完婚,隨時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