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施謀設計
梁婠摸了摸他的臉。
無論何時,他總不忘顧及自己的感受,這樣的態度又如何不令人動容?
可他如今行到這步不容易,旁人只看得到他如何出其不意、運籌帷幄、勝利在目,卻不知他亦是死裡逃生,歷經多少刀光劍影,又躲過多少明槍暗箭?眼下所呈現的局面,又需要耗費多少心力去謀划、去部署?
旁人不知,自己卻是知道的。
梁婠明白,他是憐她,可她亦惜他。
其實,她早已不在乎旁人如何議論,即便被誤會、被曲解、被錯怪又何妨,那些亦不能撼動她內心分毫,她只需遵從本心,儘力去做自己想做的、當做的,那便足夠了。
懂她的,無需解釋,不懂的,徒費唇舌。
梁婠微笑著看宇文玦:「此事不急,待一切安定后再說吧。」
宇文玦如何不懂,只微微一嘆:「只要你不拒絕,其他的有我。」
梁婠笑笑也不再多言,宇文玦有多執著,她是知道的。
何況,他也並非一個行事魯莽之人。
梁婠剛要伸手抱他,卻猛然嗅到一絲奇特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燒糊——
糟了!
梁婠一驚,立馬從宇文玦身上跳開,去查看案几上的五熟釜。
她也顧不上多想,順手拎起一旁的茶壺就往其中一個幾乎要燒乾的格子倒了進去。
眼見茶湯入內,升起騰騰白氣,梁婠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未及開口,左肩處伸過來一隻腦袋。「要我幫忙嗎?」
梁婠瞪他一眼:「既然要幫忙,還不快去換衣服!」
宇文玦順勢往她臉上親一口:「夫人別生氣,為夫馬上就來。」
說罷,笑吟吟地往裡間去了。
梁婠隔著從五熟釜不斷湧上來的熱氣,望著那道背影,眼睛也被熱氣熏得潮潮的。
除了方才添了茶水的那一格,味道有些怪,餘下的倒是不錯。
待一頓飯吃得七七八八,梁婠也醞釀得差不多,握著筷子,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宇文玦微詫,看一眼面前的五熟釜,眸光才轉回梁婠臉上。
他也不急著追問究竟是何事,先擱下筷子,又飲了口茶,才笑微微地看向對面的人。
「你每次都這樣。」
梁婠一愣:「什麼?」
宇文玦笑笑:「每次有事要找我,態度便會出奇得好。」
梁婠訕然。
宇文玦也不再逗她,眼底帶了笑意。「說吧,什麼事兒?」
梁婠放下筷子,坐端正。「我想去平蕪城一趟。」
宇文玦揚揚眉不意外,她要對彭城王下手他是知道的。
「有什麼打算?」
梁婠道:「我思來想去,貿然攻城代價太大,不如由我去做內應,然後——」
「不行。」宇文玦當即打斷。
梁婠就知道他不會同意,不過,她早做好同他爭辯的準備。
誰想宇文玦搶先道:「這幾天燕州一帶的情況有所控制,司馬博雖閱歷尚淺、經驗不足,但有王世良從旁指導,現又加上陳德春,諸事無需我操心,這段日子,我舊傷也養得差不多,親自領兵攻城也不妨事,至於蕭景南,我打算讓他繼續留守悉州……」
宇文玦這般說,梁婠不意外,未來月州前,周軍是個什麼情況,她心裡有數,更別提身處城中多日。而且,政事也好,戰事也罷,他不僅不避她,甚至很多安排都是他們共同商議后才決定的。
經過晏城一役,蕭景南傷得不輕,便一直留守在晏城。
眼下跟在宇文玦身邊的公西瑾與公良瑞亦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
據宇文玦所說,是他在攻下平城后提拔的。
梁婠也曾暗暗觀察過,兩人雖出身寒門,瞧著也五大三粗,可言行舉止端方磊落,沒有欺善怕惡之舉。
宇文玦這般摒棄門第觀念、提拔有用之才,在培養心腹的同時,又如何不是用行動鼓舞將士?
能者居之。
周國不是沒有世家大族出來反對,但架不住宇文玦軍政大權皆捏在手中。
再加之,他曾在三軍前誅殺魏王一黨的事,在洛安廣為流傳,沒有人願意當這隻出頭鳥,給新上位的皇帝拿來練手震懾旁人。
倘若朝中不穩,他也不會親自帶兵伐齊。
如今又有靖寧侯與公孫敘守在洛安,他更是沒有後顧之憂。
由公西瑾與公良瑞負責東進,而宇文玦抽出身,對付彭城王及叛軍,不單是兵分兩路,更是防止兩方包抄夾擊周軍。
梁婠垂眸思索,宇文玦也不說話,空氣里靜了一靜。
梁婠忽而道:「我知道攻下平蕪城絕非難事,但你也清楚不管彭城王也好、琅琊王也罷,都不是廢柴,你們兩邊若是硬打,損傷必定慘重,待你日後攻下城池,建設也是不易,我有個好辦法能降低傷亡損失。」
宇文玦懂了,她這分明是有備而來。
梁婠只道:「所謂擒賊先擒王,彭城王以『清君側』名義造反,如今別說孫良平死了,就是高灝也歸了西,他現在又換了由頭,稱這一切都是孟氏的陰謀,只為控制幼主,居心不良,但這說法實在牽強,沒有說服力。」
見宇文玦表情嚴肅,梁婠又道:「你該清楚,那些所謂的說辭都不過是為他名正言順起兵所找的理由和借口罷了。據我所知,平蕪城中有不少人是受形勢所迫,無奈之下才跟他造反的。琅琊王之所以願意與彭城王聯手,不就是不想步高浚、高宗佑的後塵嗎?他們又怎麼不知,這個時候起兵,確然是個機會,可也委實冒險。」
宇文玦見梁婠彎彎繞繞說了這麼些話,皺眉嘆道:「你就直說吧,究竟想要做什麼?」
梁婠也不再兜圈子:「實不相瞞,其實,來月州前我就想好了。」
宇文玦失笑:「我看不是你來月州前想好,而是你一早就設計好的。」
梁婠不接他的話,莞爾一笑:「你等我片刻。」
說完便站起身,跑去裡間,不一會兒,就見她提了個小包袱出來,唇邊還噙著笑。
宇文玦蹙眉瞧著那包袱,是她來的那天就背在身上的。
只不過,他也只在她來的那天見過一次,之後便再沒出現過,原來一直放在他們的寢屋中。
「究竟是什麼,神神秘秘的?」
梁婠笑而不答,從包袱里一堆雜物中取出一方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