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顆膽,鍾泰
第191章一顆膽,鍾泰
應該是酒樓有客人報的案,警署距離這裡並不遠,所以差佬才來的這麼快。
「快走!」
青年面色一沉。
他眼神在伍世豪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也顧不上那些倒地的刀手,沒有絲毫猶豫,轉頭就走。
這些受傷的刀手,差佬自然會送去醫院,到時候泰哥也會花錢讓人保釋出來。
可伍世豪怎麼會輕易讓這些人離開。
這裡是上環,李安已經把差館的關係打點好了,就算是被抓住,他也不擔心那些當差的會為難他。
「想走?」
伍世豪咬牙切齒,骨節發白的五指握緊刀柄,緊趕兩步。
而青年剛跑出包間,就聽到身後傳來追趕聲,他回頭一看,一柄狗腿刀沖著他迎面劈來,連忙下意識往左躲避。
沾滿血污的狗腿刀剁在牆上,白灰崩濺而出,在牆上留出一道顯眼的缺口。
伍世豪抬腳便踹,踢在青年的腹部,將對方踢得踉蹌後退,後背砸在牆上。
「撲街!」
青年低聲罵了一句,眼睛瞪向再次撲過來的伍世豪,抬手一刀就劈了下去。
此時,細威五人也從包間沖了出來,兩方人再次混戰在一起。
……
「這群撲街,都準備收工回家還不讓人消停……」
田志發臉色有些難看,咒罵了一句。
何宜沒什麼表情,只是揚了揚手:
「快點!」
兩人快步走進酒樓,身後十多名軍裝緊隨其後。
大堂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客人,桌上飯菜吃到一半,走得很是匆忙。
樓上的怒喊聲、砍殺聲彼此起伏,幾名身穿短衫的夥計噤若寒蟬地躲在角落。
何宜和田志發對視了一眼,掏出腰間的柯爾特轉輪手槍,雙手持槍,帶著身後的軍裝沿著木質樓梯往樓上而去。
忽然,嘭地一聲悶響。
一道身影從樓上摔砸而下,身體蜷縮在地上,虛弱地呻吟。
「住手,警察!」
兩人帶著一群軍裝衝上了樓。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爭鬥的兩方人馬。
「放下刀,雙手抱頭!蹲到一邊!快點!」
田志發怒吼出聲,上膛的槍口瞬間就控制住了局面。
伍世豪後退兩步,帶著細威他們退到一邊,雙手抱頭蹲下。
軍裝們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青年那邊兩人蹲得稍慢了一點,警棍雨點般落在兩人頭上。
「持械鬥毆,所有人都帶回去,所有人。」
田志發扯著嗓子喊道。
一名軍裝走了過來。
「長官,包間死了一人,還有六人受傷。」
田志發沉著一張臉走了過去。
雙手被銬上手銬,被軍裝帶著準備下樓的伍世豪在經過何宜身前時,抬起了頭:
「阿sir,我們才是受害者。」
何宜這才看清眼前這個滿臉血污的人竟然是伍世豪。
他吃了一驚,又打量了一會個個帶傷的伍世豪六人,抬手示意身旁的軍裝給幾人解開手銬。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搞成這個鬼樣子?」
他壓低聲音問道。
伍世豪搖了搖頭:
「我們只是來酒樓吃飯,誰知道這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話雖這麼說,但他心裡也有些猜測。
白天拿下五號碼頭,晚上吃個飯就被一群刀手找上門,而他最近一段時間和其他人又沒什麼恩怨。
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五號碼頭那些工頭報復。
「這些人的來頭,希望何sir幫忙調查一下。」
「行了,這些你們先不用管了。」
何宜擺了擺手,又想了一會才說:「他們是哪個字頭的去了警署就知道了,你們先去包紮傷口。」
伍世豪愣了一下:「不用我們錄口供了?」
「怎麼?」何宜瞥了伍世豪一眼,臉上似笑非笑:「想去差館?」
伍世豪咳嗽一聲。
「何sir講笑了。再不處理傷口,我都擔心失血過多啊。」
何宜笑道:「好了,好了。快點去包紮傷口吧。等包紮完你們再來高街警署對面的茶樓等我,什麼情況到時候我再跟你講。」
伍世豪點了點頭,一臉誠懇地說道:
「那就拜託何sir了。」
站在何宜身後的幾名軍裝面無表情,對於何宜私自放走伍世豪他們好像沒看見一樣。
「我們去醫館。」
走出酒樓,伍世豪瞥了一眼被軍裝帶上車的青年,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不論是誰被人砍,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
「砰!」
再次一拳砸在青年的臉上。
何宜終於喘了一口氣粗氣,揉了揉酸痛的拳腕。
青年躺在地上,抿著破裂的嘴角,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何宜。
也不在意青年兇狠的眼神,何宜一把將他拉起來按在椅子上。隨後拿過紙筆坐在青年的對面,語氣冷淡:
「我問你答。」
「姓名?」
「……石屎明。」
「我是問你姓名。」
何宜兩根手指夾著鋼筆,抬頭注視著青年。
「這裡是警署,不是外面的字頭,食屎?那你老爸叫什麼?難道也叫食屎?最後問你一句,叫什麼名字?」
看到何宜眼神不善,青年舔了一下嘴角的鮮血,面色陰了一下,最後還是老實說道:
「王利明。」
「為什麼去福祥酒樓砍人?」
這次王利明沒出聲。
何宜也不急:「哪個字頭的?」
「聯公樂。」
王利明倒也沒隱瞞,就算是在差館,聯公樂的名頭也不是沒有一點威懾力,至少可以讓眼前這名差佬不至於太過分。
手上的鋼筆頓了一下,何宜繼續問:「大佬是誰?」
「高佬泰。」
「太平山街的鐘泰?」
鍾泰綽號高佬泰,是陳壽的得力助手,收規數的時候何宜也去過幾次太平山街,對王利明嘴裡的高佬泰還算了解。
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何宜扭頭望去,一個穿著白色背心,外面套一件短袖襯衣的男人帶著兩名便衣走了進來。
「程sir。」
何宜站了起來。
程建擺了擺手,看了一眼雙手被銬住的王利明,對何宜笑著說道:
「把手銬解開,我先把石屎明帶走了。」
何宜擰緊了眉頭,沉默了一會兒:「這不合規矩。」
程建臉上笑容收斂:
「什麼叫不合規矩,難道我就不是上環警署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建擺手打斷何宜的話,語氣不悅:
「是不是這點面子也不給啊?何宜,注意你的身份,你才升職多久,你要記住現在的你只是一個低級探目。」
何宜面色相對平靜,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事你要跟李sir講。」
「我用得著跟李正濤講嗎?」
程建瞪了何宜一眼。
「何宜,我就問你,石屎明是強,奸打劫啊還是殺人放火,你扣著他不放?」
「程sir,他帶著人去福祥酒樓砍人,你教我怎麼做?難道放了他?」
何宜攤了攤手,寸步不讓。
程建冷笑一聲:
「呵……你說他砍人,那砍傷誰了?沒有人吧?那不就得了。」
何宜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看著程建。
程建語氣放緩了一些:
「其實不用問我都知道,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事情不用做的太難看,交點保釋金讓他走人。」
他擺了擺手,身後兩名便衣走了過來。
何宜快步攔在了兩人面前。
「我說了,這個事你得跟李sir講。」
程建語氣帶著些許怒氣:「把人帶走。」
兩名便衣不由分說地推開何宜,就準備把人帶走。
「我看誰敢動!」
何宜伸手就把槍掏出來。
兩名便衣被嚇了一跳,伸手摸向腰間,程建眼睛一瞪:「喂,你嚇唬我啊。」
何宜冷著張臉不說話,局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幹什麼,幹什麼?這裡是警署,把傢伙收起來。」
李正濤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程建聞言回過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李正濤,你來的正好,你手下的夥計真是脾氣火爆呀!」
「程建,你不是收工了嗎,這麼晚了還來警署?這般勤奮,要不明天晚上我安排你去巡邏好不好?」
李正濤淡淡地回了一句。
程建嗤笑了一聲:「安排我?你以為你是探長啊?」
不想李正濤卻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還真被你說中了,我想明天早上,警司就會宣布這個消息。」
程建先是愣一下,隨後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這種事,李正濤不至於開玩笑。
「對了,有件事忘記跟你講了,以後碼頭上的事你不準摻和。」
……
出人頭地是不斷被人教訓的過程。
從爭搶地盤開始,伍世豪就知道有被人砍的一天。
伍世豪從來不怕被人找麻煩,在他看來,自己又沒有做生意的頭腦,想出人頭地,憑的就只是一顆膽。
自己老爸曾經說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只要夠膽,難道還怕那些廢材一樣的江湖人找麻煩?
何況,自己又不是孤身一人,手底下二三百個兄弟,不會比那些字頭的打仔少。
總歸就是比狠嘛。
既然對方幹掉自己不成,那自己幹掉對方也是一樣。
伍世豪眯著眼睛,把煙頭仍在地上踩滅,嘴裡吐出一口香煙煙霧。
此時的他手臂上纏著白色的紗布,凝固的鮮血把紗布染成了暗紅色。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外面街道上,行人穿梭如織,不時有轎車飛馳而過。
儘管已經等了快一個鐘頭,但伍世豪沒有著急,依舊慢悠悠的喝著茶水,眼神不時看向窗外街道對面的警署。
一直到將近十點鐘,伍世豪終於看到了何宜從警署內走了出來,往茶樓而來。
伍世豪朝一旁的夥計揚了揚手:
「幫我添一壺熱茶,再上幾樣現成的點心,謝謝。」
「稍等,馬上來。」
看到何宜走進茶樓,坐在窗戶邊的伍世豪站起了身。
「何sir,這裡。」
何宜走過來,抽開椅子坐下。
「久等了吧?」
「沒有。」
伍世豪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夥計端著三四樣茶點過來,又折轉回去提著一壺熱茶走了過來。
伍世豪起身去接,沏了一杯茶水放在何宜面前。
「剛才有人想保釋石屎明,發生點衝突,最後被李sir攔下,這才耽誤了點時間。」
何宜解釋了一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石屎明?」
「就是帶人去酒樓砍你的那人。」
何宜放下茶杯,接著說:
「石屎明是鍾泰的人,五號碼頭的那個鄭鵬同樣也是他的人。」
伍世豪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冷淡:
「也就是說,對方是聯公樂的人嘍!」
他倒也沒有太過意外,混字頭的人都好面子。
那些小字頭或許不敢出聲,但聯公樂作為碼頭上最大的字頭,被人搶了地盤怎麼也不可能當無事發生,讓人來報復也就不足為奇了。
「嗯。」
何宜點點頭,面色有些嚴肅:
「鍾泰是陳壽的人,地盤在太平山街,一直幫陳壽打理上環的賭檔生意。
黑心華死後,鍾泰又接手了對方在碼頭上的人蛇生意,頗得陳壽看重,這次他讓手下的石屎明動手,應該是因為白天的事。」
「今晚的事多謝何sir了,改天請你飲茶。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伍世豪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站了起來。
「誒,等一下。」
何宜叫住了伍世豪,低聲道:
「你不會是準備動鍾泰吧?」
何宜這句話問的很直接。
他和李安並不是簡單的同鄉關係,就連李正濤都把他當成了李安的人,所以和伍世豪說話,他也沒那麼多顧忌。
「何sir,你覺得就算我當沒發生過這回事,鍾泰會善罷甘休嗎?」
伍世豪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話里的意思幾乎是不言而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何宜擺了擺手,解釋道:
「我是說,你動鍾泰的事要不要跟李安商量一下。」
伍世豪自然明白何宜話里的意思,笑著說:
「我清楚動鍾泰的後果。動手之前,我會跟安哥講的。」
何宜鬆了口氣:「差點被人砍死,如果是我也會火冒三丈,我是擔心你昏頭呀。」
伍世豪笑了笑,沒再說話,把賬結了之後,轉身就出了茶樓。
……
九龍城寨,舞廳三樓。
叮鈴鈴~
清脆的電話鈴音響起。
「喂。」
李安拿起聽筒,靜靜地聽著。
直到伍世豪說完,他才開口:
「我不是跟你講過了嗎,碼頭上的事交給你打理,你自己決定就行了。」
「知道了,安哥。」
電話那頭傳來伍世豪的聲音,緊接著電話就被掛斷。
李安又撥了一個號碼,低聲說了兩句后掛斷了電話。
沉吟了一會,最終還是離開了舞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