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寡人得到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大秦
嬴政離開咸陽兩天後。
邊關,武遂,中軍營帳。
「王上與蓋聶一同離開了咸陽,下落不明?」
一襲暗金盔甲的老將王齮端坐在軍帳中,看著手中的消息,眼睛微眯。
他鬚髮斑白,神色陰厲,目光炯炯有神,眼角處還殘留著一道傷疤。
雖然年近四旬,但體魄依然健碩,暴烈的氣息攝人心魄。
三天時間,雖然呂不韋在全力封鎖消息,但該收到消息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更遑論擁有特殊渠道的王齮。
「踏踏……」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位身著黑甲的士兵來到營帳之外,沉聲稟報:
「啟稟將軍,軍營之外,有長信侯信使等候,要求見將軍!」
「讓他過來。」
王齮聞言心中一動,開口道。
「是。」
黑甲士兵應聲退下,不久后,便領著那攜帶嫪毐密信的門客來到營帳之中,而後獨自退去。
「嫪毐派你來,要做什麼?」
王齮大馬金刀的坐在營帳之中,一雙虎目直直的盯著那信使,目光如刀子一般。
「小人文哲,奉長信侯之名,特來給將軍送一封密信。」
信使文哲強忍心中不適,對王齮拱手說道。
而後,他從身上取出存放密信的機關匣,恭敬的放在王齮面前的桌子上。
見狀,王齮不再看他,伸手在機關匣上按了幾下,打開機關,將密信取了出來。
未看內容,徑直在布帛上掃了一圈,待看到一個十分隱晦的印記,神色方緩。
而當他看過信上的內容,目光頓時一凝。
「三日之後,攻打咸陽,剷除呂不韋,太後趙姬臨朝稱制,加老夫為太尉,為吾封侯?」
「好大的誘惑。」
王齮嗤笑一聲,體內勁力一吐,將手中的絹布震成碎片,灑落一地,而後看向信使文哲,沉聲開口:
「回去告訴嫪毐,他的請求,老夫答應了,會即刻調集所有鐵騎,向咸陽進發。」
「但除了上面這些,老夫還有一個要求:事成之後,給武安君平反。」
「待老夫與他在咸陽匯合之時,便要看到太后的詔書,否則,休怪老夫無禮。」
「轟……」
說到最後,王齮身上猛然爆發出一股凶氣,恍若一頭暴怒的猛獸,欲要擇人而噬。
「是,小人明白。」
信使文哲嚇得兩股打戰,連忙應聲。
「回去吧。」
見狀,王齮眉頭一皺,不耐煩了擺了擺手。
「小人告退。」
信使文哲當即鬆了一口氣,連忙退了出去,在黑甲士兵的帶領下,離開了軍營。
「武安君,能否威逼宗室為你昭雪平反,就看這一次了。」
「待此事之後,老夫也該下去,隨你繼續征戰了。」
空蕩的營帳中,王齮取出一壇酒,緩緩倒在地上,言語間,卻是一片視死如歸之意。
大秦的實力,王齮很清楚。
平陽重甲軍雖然也是精銳,但與蒙驁的黃金火騎兵相比,就算不得什麼了。
他這十萬大軍,根本就不夠蒙驁打的。
而且,秦人善戰卻不愚忠,百姓當兵,都是為了獲取軍功爵位,而不是跟著他謀反。
若真的與蒙驁對陣,屆時,還不知有多人會臨陣倒戈。
可以說,此次謀反,在他看來,結果必敗無疑。
但這又如何呢?
起碼現在的時間還在他這裡。
他等了快二十年了,自己都快要老死,為的,便是這麼一個機會。
「啪……」
「真是愚蠢,這麼多年了,還改不了你那倔強偏執的性格。」
就在這時,營帳中陡然浮現出一道人影,啪的一聲敲在王齮的腦袋上。
接著,便是一道恨鐵不成鋼的怒喝聲。
「何人如此大膽,來此戲弄老夫?」
王齮頓時被氣蒙了,怒目圓睜,循聲望去,神色頓時呆住。
「武安君?活的?」
不敢置信的沙啞聲自王齮口中傳出,他楞楞的看著眼前的麻衣老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武安君,怎麼還活著?
這難道是幻覺?
「怎麼,你能活,老夫就不能活?」
「就想讓本君去死怎麼著?」
白起被氣笑了。
「不敢,末將萬萬不敢。」
待確認眼前之人真的是武安君白起,王齮那顆死寂的心頓時活了過來。
恍惚間,二人似乎又回到以前的歲月。
「好了,閑話少說,老夫的事,以後會詳細與你分說,現在,我問,你答。」
「你是什麼時候跟嫪毐有聯繫的,能讓他如此信你?」
白起擺了擺手,對王齮說道。
「稟君上,自當年杜郵之事後,老夫便與羅網有了聯繫,十餘年來,他們手上,已有老夫不少罪證。」
「這或許就是老夫與他們之間信任關係穩固的關鍵。」
「至於嫪毐,則是在庄襄王繼位后,那時,嫪毐為羅網劍奴掩日,助呂不韋統領羅網,與老夫直接聯繫。」
「後來,嫪毐傍上太後趙姬,實力大漲,背叛呂不韋,自立門戶,羅網也因此分裂。」
「此外,呂不韋應當不知道老夫與羅網的合作。」
王齮沒有猶豫,當即將自己的陰私之事道了出來。
「如此,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戴罪立功。」
白起沉默片刻,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王齮所為,終究是因他而起。
但參與謀反,是要三族盡誅的不赦之罪。
幸好,他得到王上的提示,來的還算及時,沒有讓這老傢伙鑄成大錯。
但罪已犯下,如今能做的,就是補救,以戴罪之身,立下大功贖罪。
而今,便有一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要苦一苦嫪毐了。
「一切都聽君上的安排,君上怎麼說,末將就怎麼做。」
王齮爽快地說道,心結解開,他對大秦的怨言直接消散。
「嗯,此事也無需麻煩,將計就計便可。」白起頷首道,
「另外,蒙驁之孫蒙恬是否在你軍中?」
「不錯,君上還知道蒙恬?」
「這小子才能不凡,二十年之後,大秦軍中,怕是要以他為首了。」
王齮點頭,疑惑的看向白起。
白起道:「是王上跟老夫說的,此事日後再說,老夫要給蒙驁寫一封信,由他親自去送。」
「王上?」
「末將明白了。」
王齮沒有多問,待白起將信寫好,當即出去找蒙恬了。
「還有三天時間,來得及。」
軍帳中,白起低語一聲,再次起筆,給嬴政上奏。
……
一天後,郿邑,白起隱居的山村之中。
嬴政將白起傳來的信看了一遍,神色恍然。
王齮,果然與朝中某些人有著聯繫。
只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合作的對象,竟是羅網?
「羅網,果然不安分啊。」
一邊對大秦派系分頭下注,一邊還插手秦國軍方。
甚至,按照原定的命運,到日後大秦一統天下,羅網還插手了儲位之爭。
這種傳承了幾百年的勢力,經過無數年的發展,早已沒了敬畏。
或許,所謂的「隱秘」「安全」給了他們自保的信心?
眼中閃過一抹哂然,嬴政將羅網記在心裡。
「王上,嫪毐已經決定於兩日後攻打咸陽,咱們何時動身?」
身後,蓋聶拱手問道。
「不急,讓箭再飛一會兒,嫪毐率大軍進發咸陽,必經郿邑,明天再出發也不遲。」
「傳令司馬靳,讓他密切關注咸陽城中的動靜。」
「經此一事,大秦朝堂上籠罩的迷霧,在寡人面前,就散的差不多了。」
「寡人得到的,將是一個全新的大秦。」
嬴政說著,手上勁力一吐,將布帛震得粉碎。
至於嫪毐,只是一個鉤子而已。
若只是要除掉他,還用不著這麼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