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護花塞翁

第10章 護花塞翁

張塞很勤快,也足夠聰明,幾天下來就把車間里所有工作都學會了,他自己那一攤技術員的活兒更是不在話下。這讓查仁非常鬱悶,他想抓張塞的小辮子卻始終沒機會。

跟整治張塞這事比,還有個事更讓查仁鬧心,每天貓抓一樣魂不守舍。「這李颯太漂亮了,媽的,人家爹媽是怎麼生的,穿一身廠里的藏藍色工裝都擋不住好身材,那皮膚白的,嫩的,吹彈可破啊,也不知道都便宜了哪些王八蛋。」其實查仁也在努力成為他心中的王八蛋。查仁明裡暗裡做了不少嘗試,想把李颯搞到手。端茶倒水談個心啊,派點輕鬆的活兒啊,有意無意講個成人笑話啊,無事獻殷勤啊,送個小禮物啥的,偶爾伸個咸豬手啊,可李颯根本就不給他機會,根本就不搭理他。這讓查仁非常火大,慾火焚身,快成灰了。於是他又想盡辦法為難李颯,想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逼李颯就範,不過始終沒能得手。

李颯的事還沒擺平,又來了個添堵的張塞。最近好幾次難為李颯,都被張塞給攪和了。今天,查仁又想占李颯便宜,再次被李颯嚴詞拒絕。於是查仁就安排李颯搬20袋高粱去倉庫。

那高粱一袋足有四五十斤,根本就不是李颯這樣的女孩能搬動的。

李颯是個硬骨頭,整袋子高粱扛扛不動,抱抱不動,她就在地上拖,生生拖完了5袋到倉庫里。

張塞去化驗室送完樣品回來,見此情景,連忙上去幫忙。

查仁從辦公室門縫看見,當時就怒了,老子費半天勁兒整治李颯,倒是給你小子創造表現機會,大聲呵斥道:「張塞,你是不是沒事幹了!」

張塞看了一眼查仁,他很清楚這孫子為什麼要整李颯。查仁對李颯的心思,在整個一車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主任,我的活已經幹完了,現在也沒什麼事兒,就等著下班了。幫同事干點活。您不是經常說團結友愛嘛。您要不要一起來幫忙啊?」

查仁橫了張塞一眼,不過他現在確實沒什麼活讓張塞干,剛想找個借口把張塞支開,辦公室電話響了,只得氣哼哼轉身去接電話。沒好氣兒地操起電話喊道:「找誰?」

「找你,你個人渣,接老娘的電話還敢這態度,晚上回來給我跪搓衣板。」電話里一個女人氣憤地高聲喊道。

原來是查仁老婆查崗,頓時把查仁嚇得魂飛魄散。「老婆,我…」

還沒等查仁解釋,電話那頭就掛了。

查仁現在已經沒了整治李颯和張塞的心情,滿腦子都是回家要怎麼跟老婆解釋。

話說查仁的老婆,那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他能有今天的位置,都是老婆娘家給使的力,他可不敢得罪老婆。

李颯聽了張塞和查仁的對話,也沒說什麼,只是使勁兒往庫房裡拖著高粱袋子。「你走吧,沒必要出頭,給自己惹麻煩。」

張塞擺手笑道:「我也沒幫啥忙,鄰居有事兒,我伸伸手而已。」說完扛起一袋高粱,身形輕快地向倉庫走去。

李颯看著張塞扛高粱的背影,眼神里閃過一絲防範,一絲悔恨,一絲無奈,還有一絲感激。

在張塞的幫助下,終於在下班前將20多袋高粱都搬進了倉庫。

查仁此刻已經想好了晚上回家的說辭,出辦公室見此情景,氣的牙根兒痒痒。張塞,王八蛋,總壞我好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生氣歸生氣,狠話歸狠話,不過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張塞和李颯肩並肩走出了車間大門。

換完衣服,張塞在換衣室門口等著李颯。

「李颯,那個查仁太過分了,我聽說,聽說……」張塞沒好意思直接說查仁對李颯圖謀不軌。

「還用聽說嗎,張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想幹啥!」李颯平靜地說道。

「那你怎麼辦。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你去人資部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換個車間。」張塞關切地說道。

李颯苦笑著搖搖頭,「哪那麼容易!我這樣的小工人,能在車間有個工作就不錯了,哪有資格挑三揀四!」

「可是查仁壞的很,防不勝防啊!」張塞真有點著急了,他不想這位鄰居有什麼閃失。

「我會小心的,他整治我,我倒是不怕,畢竟都在明面上,他占不到什麼便宜。這種事我以前遇到過很多,都沒讓人佔到便宜。」說完,李颯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

張塞看著李颯,不免有點心疼。這樣的極品美女,比電視上的大明星都好看,按說憑這長相,不至於落入這種處境。

上車之後,二人一如既往的沉默。在別人看來,這倆人就是陌生人。

今天車上人特別多,人擠人,人挨人,氣味都不怎麼好。

張塞和李颯都沒有座位,並排站著,抓著車頂的把手,被擠的前後左右搖擺。

車還沒開出兩站地,李颯就感覺不對,後面有人貼在自己身上,似乎還在不停地蠕動。現在是七月份,天很熱,李颯只穿了一件淡藍色連衣裙,雖然不是緊身那種,但也顯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穿的這麼少,又感覺到有人在身後貼著蠕動,蠕動的主要受力點正是自己那高翹的臀部,李颯頓感頭皮發麻。猥褻!騷擾!這要是一般的女孩,肯定嚇得大叫或者嚇得不敢出聲。李颯卻沒有這些反應,換了左手握著把手,右胳膊彎曲,將手抬到了自己面門處,然後猛的將胳膊肘向身後頂去。只聽啊的一聲,一個男人的慘叫傳遍了車廂每個角落。這聲音正是貼在李颯身後那個猥瑣的傢伙發出的。

「臭娘們兒,你頂我,看我不收拾你!」猥瑣男強忍著疼痛,一邊叫罵,一邊伸手向李颯抓來。

李颯雖然剛烈,奈何不過是個女子,身高體力怎能是男人的對手呢。只能奮力轉身,雙手拚命用力,試圖推開猥瑣男。

張塞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抓住猥瑣男的左手,一個別腕。猥瑣男啊的一聲慘叫。張塞一招得手便不讓人,另一隻手揪住猥瑣男的頭髮,向下一用力,猥瑣男就被仰面朝天的拽倒在地。

也就在張塞出手的一剎那,本來擁擠在三人身邊的眾人硬生生向四周擠去,竟然騰出了一個兩米見方的空間。

呀!我靠!媽的!流氓!眾人看見仰面朝天的猥瑣男,不約而同罵了起來。

這猥瑣男四十多歲,身高不到一米八,身材健碩,西裝革履,頭上還打了髮膠,人五人六的樣子。雖然倒地,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個公文包,那公文包正是他干齷齪事時的遮擋。不過讓大家驚愕的是,他的褲子拉鏈沒拉上。

女人們頓時被嚇了一跳,男人們頓時就憤怒了,所以才有了上面的驚叫和咒罵。

猥瑣男見猥褻之事敗露,也顧不得頭髮被揪住,掙扎著就要起來。

張塞此刻有些猶豫,公交車上眾目睽睽,自己要是把這王八蛋打傷打殘,肯定也要進派出所。雖說可能賠些醫藥費就能把事情擺平,不過他是真沒錢啊。打架都打不起,悲哀啊!

李颯此刻大腦也是一片空白,沒想到猥瑣男竟然如此猖狂,沒想到張塞竟然這麼利索就把猥瑣男給按到在地。

「就是他,經常在這趟車上猥褻婦女,揍他。」一個尖銳的女生打破了僵局,車上的男人們如夢初醒,他們的媳婦、女朋友、姐姐妹妹可都坐這趟公交車,有沒有被猥褻過天知道。奶奶的,讓你調戲婦女。你一拳我一腳就招呼在猥瑣男身上。

打流氓這項群眾體育運動的特點就在於一呼百應,參與度高,情緒高漲,法不責眾,不打白不打,白打誰不打。

張塞見狀連忙拉著李颯往後門退,隨即身前的空隙就被憤怒的乘客填上,一頓拳頭皮鞋的火力輸出。

猥瑣男開始還慘叫連連,沒兩分鐘,就徹底沒了聲響。

不知道是誰,讓這傢伙疼暈了過去,徹底結束了慘嚎。有不怕事的用手在猥瑣男鼻子下面試了試,「沒事,活著呢。」眾人才舒了一口氣。群眾體育運動也得有個度,過火就不好了,容易引火燒身。

此時公交車已經停在了路邊,早有乘客報了警,暴打猥瑣男不是目的,把他送進派出所才大快人心。

不一會兒,響著警笛的警車停在了公交車旁邊。下來兩位幹警,一老一少,示意公交車開門。

公交車前後門一打開,呼啦下來了十來個人。

年輕民警揮舞了一下手臂,「大家先不要下車,我們調查清楚了大家再離開。」

「警察同志,車上都擠成了沙丁魚罐頭,我們不下來,你們也上不去啊。」一個滿頭白髮,看上去七十多歲的阿姨顫顫巍巍說道。說完,趁警察不注意,偷偷把鞋底的血跡在綠化帶里蹭乾淨。

情況很清晰,一會兒功夫警察就調查清楚了,猥瑣男是這趟車上的慣犯,之前已經被送過兩次派出所了。沒想到還是死性不改,淫魔附體。這次算是遇到了茬子,而且是幾乎一車的茬子。警察把猥瑣男拷了起來,然後開始做筆錄。

「各位見義勇為的同志,誰先動的手啊?」年長警察例行公事問道。主要是打的太狠,要就是皮外傷,問都不用問,表揚一下見義勇為的群眾,然後直接把猥瑣男拘留就完事了。

本來安靜的眾人,轟的一下就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就開始回答起來,也聽不出個個數。

年長警察笑道:「各位,別著急,一個一個說。」

又是那位白頭髮阿姨顫顫巍巍站出來說:「那臭流氓先動的手,他猥褻婦女,耍流氓,還要打人。大家要送他去派出所,他就暴力反抗。大傢伙就是想治服他,送到派出所,這沒錯吧?沒想到他竟然敢反抗,反抗的還這麼激烈,最後就成這樣了。」

民警倒吸一口涼氣,心說大姨,您可真能編瞎話,按您這麼說,那流氓要反抗的再激烈一點,你們還不得把他送上西天!

乘客們馬上都紛紛附和老太太的說法,嘿嘿,這時候誰都不想當出頭鳥,過了手癮,伸張了正義就行了。此刻就是要展示群眾的力量,法不責眾!

年長警察無奈搖了搖頭,沖著年輕警察喊道:「小王,你找兩個男乘客幫忙,把流氓抬到車上。我再跟大傢伙聊幾句。」

「我們來,」還沒等小王開口求人,兩個中年大叔主動站了出來。

「謝謝二位啊,我去開車門,麻煩您二位把他拖到車上來。」小王斯斯文文,很客氣。

兩位大叔說了一聲「好嘞」,上車拖起猥瑣男就往車下拽。

小王打開車門,回頭一看兩位大叔正拖著猥瑣男下車,當時就崩潰了。「兩位,拖上身,不是拖兩條腿。」他要是不說話,直接喊停,也許猥瑣男的腦袋只是在車門第一個台階上磕一下就結束了。可是他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猥瑣男被兩位大叔拖著雙腿,後腦勺一步不落,在每個台階上都咣當磕了一下,最後砸在了地上。

小王心說照這兩位大叔的拖法,要是有個幾公里,這流氓就只能剩下兩條腿了。

兩位大叔聽了小王的話,同時放開了猥瑣男的兩條腿,又是噹噹兩聲,猥瑣男的兩個腳後跟狠狠磕在了地上。「抱歉啊,警察同志,你說把他拖下來,我們給理解錯了。來,咱們拖上半身,把這流氓弄車上去。」

「謝謝兩位,不用了,不用了,我們自己來。」小王連忙阻止。開玩笑,再讓你們弄,還不把這孫子給弄死!

不一會兒,記錄了事件過程之後,年長警察表揚了眼前這群見義勇為抓流氓的可愛的暴力群眾,然後開著警車響著警笛離開了。

所有乘客又都上了車,興高采烈開始議論。

「你說剛才是誰先動手的啊?」

「我哪知道!聽人一喊才知道前面在打流氓。」

別說後面的乘客了,就是張塞和李颯附近的乘客也都含糊了,到底是誰先動的手呢?剛才打流氓太激動,過程倒是給忘了個七七八八。真正有幾個看到全過程並且記性好的乘客,反倒是微笑不語。於是大家就開始尋根溯源,別說,一個一個往前推,還真有點效果。

李颯臉色慘白,她可不想讓眾人推理到自己被猥瑣男猥褻,這雖然不怪她,可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張塞看出李颯的心思,這尋根溯源不能繼續下去了,畢竟讓人知道自己先動手總是不好的,誰知道警方會不會繼續調查呢!出於保護李颯和自己,張塞扯著嗓子大聲唱道:「日落西山紅霞飛……」

這首歌幾乎男女老幼都會唱,而且符合剛剛懲治了流氓的英勇氣氛,於是乘客們都跟著唱了起來,感覺都成了打靶歸來的戰士,豪氣干雲。

最後一句唱完,張塞已經拉著李颯下了車,換乘了另外一趟公交車。

「謝謝你,張塞,今天多虧了你,否則我就吃虧了。」李颯感激地說道。這是她第一次放下戒心,真心實意感謝一個人。

「謝我幹什麼?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就看那臭流氓要上來抓你。那我能看著嗎?揍他沒商量。」其實張塞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總不能往人家姑娘傷口上撒鹽吧,畢竟女人被猥褻,心理受到的傷害最大。

李颯感激地看著張塞,也沒多解釋,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當這事沒發生過最好。「我請你吃飯吧,不過我最近很窮,只能請你吃路邊攤。」

「好啊,那一定得喝兩瓶啤酒壓壓驚。」張塞順桿就爬。

「你還是少喝點吧,喝吐了我還得照顧你。」李颯竟然第一次跟張塞開起了玩笑,看來她已經從負面情緒中緩解了不少。

張塞甚至有受寵若驚感覺,見李颯情緒好轉,自己也放心了,「你看你,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是我請你吧,一直想感謝你當初照顧我呢。我對自己的酒量還是有信心的,一瓶肯定吐不了。」

「厲害呀,真不知道你上大學的時候都跟同學們幹啥了,很多男生不都喝酒嗎?你怎麼就沒練出來一點酒量呢?」李颯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了。

我經常跟一個九十歲的老教授喝酒,他年紀大了,我也不能灌他酒不是,所以就只是品品酒而已,不過國內國外的名酒倒是都喝了個遍。

「吹牛吧你,你怎麼不說天天跟老黃牛喝酒呢?」李颯撇撇嘴說道。

「為啥這麼說呢?喝酒跟牛有啥關係?」張塞認真的問道。

「你把牛吹死了,就沒人陪你喝酒了,所以你才這點酒量。」李颯說完,哈哈大笑。

張塞從來沒見李颯如此表現。其實他不知道,這是一個人受到侵犯后的應激反應,一種心理上的自我保護。「你這話都讓我沒法接,今天咱們要兩瓶啤酒,不醉不歸!」張塞假裝豪氣的說道。

「不醉不歸,那是多好的人生啊!」李颯的聲音一下子黯淡了下來,若有所思。

二人在一個路邊涮串攤坐了下來,有說有笑,喝了兩瓶啤酒,當然,張塞一瓶,李颯一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各回各家,分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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